第9章 流星的尾巴

“爸爸,爸爸!為什麼我等了這麼久還沒有看到流星呀。”

“嗯...可是你才等了十分鍾呀,我不是教過你,等待要耐心嗎?”

“可是...可是我困了...”

“好吧,那小輪呀,爸爸給你講個故事吧。你知道為什麼流星這麼久才出現嗎?嗯...或者說,流星是怎麼形成的嗎?”

“為什麼呀?”

“那是因為,在好久好久以前,據說那時候天上還沒有星星,隻有一片黑夜以及一輪月亮。人們每到夜晚就會非常恐懼,於是他們就不停地向天空朝拜。終於有一天,夜空聽到了他們的願望,它決定獻給人們一個點亮星空的機會。那就是給他們一夜時間許願,每人許下的一個願望能在夜空裏點亮一顆星。”

“啊?這夜空也太摳門了吧,一個願望隻能點亮一顆星,那怎麼夠亮呀!”

“嗬嗬,那你就太小看人們的力量了。夜空一開始也覺得人們不能點亮夜空的,直到它幾乎要被星星填滿,它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啊?真的啊,那它豈不是要被撐死了?”

“哈哈,對,或許它真的怕了。所以它又定下了一個規則,那就是人們的那些願望每實現一個,夜空中就會相應落下一顆星。後來呀,夜空就變成了現在人們所憧憬,但不會再畏懼的星空。而流星,也成了人們許願,實現願望的象征。”

“哦~那流星真的好有趣啊!欸那難道說,人們要過那~麼就才能實現一個願望嗎?”

“是啊,因為願望,永遠都是人們在追逐,而不是觸手可得的東西。”

“啊?那我還有很多願望呢,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實現完啊...”

“哈哈,小輪不需要著急,你還年輕呢。你就牢牢記住爸爸的這句話就好了。”

那時候的小三輪仰望著星空,眼睛尋找著一顆顆寶石般的星星當中,屬於自己願望點亮的那一顆,顯得是那麼的專注,單純。

後來長大以後三輪通過課堂知道了那一切隻是老爸哄小孩的童話。而流星隻是隕石在接近地球時由於受到地球引力的攝動而被地球吸引,從而進入地球大氣層,並與大氣摩擦燃燒所產生的光跡。

但他仍然記得老爸最後跟他說的那一句話:“你要一直仰望著星空,一直看著一顆顆流星隕落。然後你就能抓住流星的尾巴。”

——當那股劇烈的疼痛強行鑽入他腦袋的時候,三輪很驚訝地發現,他竟然還能分辨它的來源。

那是一顆實心的彈頭,帶著槍鏜裏頭熱能激發的巨大衝力,首先是突破了左眼瞳孔,然後繼續旋轉咆哮著穿越那一片晶狀體的海洋,摧枯拉朽地破壞一切的神經,大腦組織。偏離的彈道最後可能在枕骨上方進行一次艱難卓絕的對峙以後穿出了腦袋。

或許是零點零一秒,在那變形了的彈頭飛向不知何處的同時,三輪開始感受到自己腦袋發起,傳向全身的毀滅性痛楚。他這時候才明白或許活著呼吸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我還沒吃到老媽做的雞湯麵...怎麼就死了呢?

這是他昏死前最後一個念頭......

“三輪!!!!!!”半閑再也不管那裏站著的是誰,即使是那個他多了整整一天的恐怖男子。當即甩下拉著他的星晴的手,瘸著腳衝到三輪身邊,抱起他那癱軟的身體......

他不敢相信,昨晚還坐在自己隔壁用各種理由誘騙他作業來抄的好友三輪,那個明明最喜歡活蹦亂跳的損友三輪,現在卻就那麼躺在他懷裏,第一次那麼安靜,那麼殷紅。

“三輪,三輪?”半閑靠著他的肩,感受著即使怎麼用力還是不斷從三輪後腦勺就出來的暖而粘稠的液體,一直輕聲地絮叨著:“三輪你快睜眼啊,別睡了。今天可是你期待已久的星期六啊,還有很多遊戲等著你去玩的啊...你快...”

話未說完,聲已哽咽。

半閑緊緊地閉上眼睛,被遺忘的眼淚這一刻再也忍不住決堤,傾泄而出。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半閑突然笑了起來,他抬起頭,張著嘴,失心瘋似的大聲笑出來,他仰天長嘯,說道:“半閑啊半閑,你說你是不是個白癡?是你害死他的,是你害死三輪的啊!!!”

他轉頭看向那男子,說道:“哈哈,你說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把書給你?哈哈....哈哈哈....”

“嘖。”那男子不耐煩地自語:“又不是你的媳婦,要不要這麼撕心裂肺。”

“既然你這麼傷心痛苦,我幹脆送佛送到西,把你也了結了吧。”他舉起手裏的手槍,上麵還沾有三輪的血跡。

而此刻,它又要來準備收割下第二條的生命。

夕陽的最後一道餘光隨著太陽的西斜漸漸隱去,黑暗隱沒了黑色衣袍下那道殘忍的身影。

半閑閉上雙眼,仿佛看到那男子就是來自陰間的死神,他手上的鐮刀正緩緩落下。

“轟!”結果代替第二次的槍聲,響起的是那男子整個身體撞到水泥牆上的巨響。

“白癡!快搬起這家夥的屍體逃走!”

半閑睜開眼,看到的是少女星晴那發絲輕揚,胸口的掛墜微微發亮。

“算了,你走吧。”半閑眼神死灰,說道:“不用管我們了,沒意思。”

“你還真是個大大大白癡!”罵起人來顯得有些幼稚的星晴其實心裏真的很焦急了,她看著又慢慢站起來的男子,對半閑說道:“就算你不想活了,說不定你那個朋友還想活下去呢!你就這麼自私嗎?”

“什麼?”半閑仿佛心髒突然又跳動了起來,激動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三輪還有救嗎?”

“別說那麼多廢話了,你先把他帶走!”

“好!你小心!”關乎到三輪的生死的事情,半閑再也不敢耽擱,立馬就背起三輪往後門跑去。

“想跑?!”那男子吐出一口血痰,大聲喊道:“金鍾,別睡了!起來殺人!”

半閑心裏頓時就有種不祥預感——嘭!

這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後門處附近的水泥牆突然猛然爆裂開來。頓了一下,半閑放下保護臉部不被石頭碎塊打到的手臂,看著眼前那似曾相識的身影目瞪口呆。

這不是昨天才被打倒的怪物肌肉男嗎?!!

半閑有種上去給他一腳的衝動,但有了昨晚經驗的他很明白這要是真的踹了過去,估計真的遭殃的也隻能是自己的腳了。

無奈之下他隻能愁眉苦臉地回頭看著星晴,求助道:“還有一個,怎麼辦?”

星晴正在與另外那男子對峙,聽到半閑的話頓時翻了個白眼,說道:“涼拌!你自己看著辦!”

那男子抓住這個半閑跟她搭話的縫隙,迅速朝星晴接近。當然星晴的反應也極快,看到男子的動作立馬抬起手,駕馭一陣疾風轟向他。

男子瞪大眼睛,幾乎是在星晴抬起手的瞬間立刻往地麵一鑽,整個人就如同跳水運動員落水的那一瞬間,鑽入了地下。

半閑頓時嚇了一跳,半晌才接受這也是異能的一種這個事實。

星晴皺起了眉頭,戒備著四周那男子可能冒出來的地方。

另一方麵的半閑也同樣是提心吊膽,那個被喚作“金鍾”的肌肉男似乎並不急著抓住半閑,而是盯著半閑往哪裏走,他就往哪裏站。以他那魁梧的身材,不管往哪裏站,肯定都是要擋住半閑幾乎所有的逃生路線的。

突然半閑的身後有些什麼聲音響起,接著就突然從地裏鑽出一個黑色身影來,正是那個詭異男子!

他突然出現在半閑後麵,手迅速地抓住半閑和被背著的三輪夾著的那個背包。半閑迅速反應了過來,身體一轉就擺脫了他那消瘦的枯手。

而在半閑旁邊不遠的星晴也接著反應了過來,朝著他素手一揮,一陣小型颶風撞在那男子背後爆發出強力的衝擊。

“噗...”男子又是一口血噴出來,切了一聲再次鑽入地下。

金鍾擔心地喊道:“矛嗣!”

“我沒事,換個方法!”金鍾凶神惡煞的臉龐呆滯了一下,然後有些蠢蠢地點了點頭。

原本按矛嗣的想法,應該是金鍾在前麵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那個叫矛嗣則在後麵偷到那本星空法則。一旦他得手,星晴半閑他們將要麵臨的就是金鍾這可怕男人狂風暴雨般的攻勢摧殘。

唯一沒想到的就是三輪的屍體擋住了矛嗣直接搶奪背包的途徑,並且半閑的反應速度奇快。

而另一方麵半閑和星晴知道了對方是類似於遁地的異能以後,很有默契地挪著步伐背靠背站在一起,一起警戒著敵人的八方風雨。

金鍾見局勢似乎突然陷入了僵局,於是打算靠自己的蠻力打開一條路,結果剛邁出一步就被星晴的一陣風給逼了回去。

他可不敢隨意冒犯這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風,昨晚那打得他暈闕了半天的陰影可是還在的啊。

於是另一方麵矛嗣也嚐試了幾次,結果都被迅速反應過來的半閑提醒了星晴,然後賞給矛嗣一臉“清爽”的狂風。

矛嗣有些惱怒,他決定不再跟這個該死的女人玩耍了。他在金鍾身邊鑽出來,掏出手槍,毫不猶豫地指著星晴的腦袋扣下扳機。

半閑心裏想到這下糟了,他完全忘記了矛嗣手上還有槍。現在自己腿都瘸了,別說幫星晴,估計自己都成了不會動的活靶子。

但他似乎想太多了,星晴在矛嗣舉起手槍的同時就操縱自己身邊的氣流,在她和半閑身前建起一道平流屏障。

一發子彈隨後而至,遇上這道屏障以後迅速偏離了方向,斜向上撞在了天花板,隻留下其上一個冒著煙塵的小洞。

“嘖!”矛嗣沒想到星晴居然連子彈都擋得了,他可能需要重新估計她的戰鬥力了。

一時之下雙方五個人就這麼你瞪著我,我盯著你,形勢陷入了僵局。

“喂!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三輪要不行了!”感受著背上那具越來越冰冷的身體,焦急地說道。

星晴皺起了眉頭,說道:“我知道...”

隨後她一隻手維持著風盾,另一隻手朝離他們最近的水泥牆一揮,在上麵開出一個半人高的空洞。

“快走!”星晴一邊保持麵向敵人的風盾,一邊催促著半閑朝那個洞口橫移。

看到他們的動作,矛嗣急切地喊道:“別讓他們跑了!金鍾!”

“哦!”肌肉男金鍾聞言點頭,一聲爆吼以後全身猛然發力,渾身的肌肉再漲一圈。

他那掛在胸口的石頭瞬間發出強烈的光芒,隻見他手臂上漸漸長出黃色的長毛,雙手的指甲伸長變成尖銳的爪子。

最後隨著他瞳孔收縮倒豎,他整個人趴下來四肢撐地——嘭!

隨著一聲爆響,原地隻留下一道他的殘影,以及四個深陷的爪印。

一個巨大的影子出現在星晴的麵前,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迎來了一個碩大的拳頭鋪天蓋地而來!

亂流的風與直來的拳一觸即發,星晴頂著那股強大的壓力維持著那個風盾,嘴角劃下一道因為反噬而受傷的鮮血。

擁有反坦克炮彈般恐怖威力的拳頭在風盾的氣流裏循序漸進,最終這個能夠抵抗子彈威力的風盾還是在金鍾可怕的力量下灰飛煙滅。

此時這個拳頭的去勢也盡了,他想都沒想就抬起另一個拳頭。慌忙之下星晴隻能迅速朝他釋放兩個小型颶風,同時馭起兩陣輕風托著自己跟半閑朝剛剛打出來的缺口爆退而去。

一邊的矛嗣悠閑地雙臂環胸看戲,他知道這三人都將毫無懸念地落入金鍾手下,根本不需要他出手。

讓星晴絕望的是,她剛釋放的兩個颶風遇到現在野獸狀態的金鍾,竟然隻能在他身上留下幾道微不可見的血痕。

而金鍾那蓄勢已久的拳頭,第二次朝她咆哮而來!

在這萬分危機的關頭,半閑大聲喊道:“信不信我撕了這本東西!”

金鍾瞄到半閑手上拿著的那個本子,連忙左腳腳跟往前一踏,整個身形在一陣往前急刹之後才停下來,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刹痕。

星晴從沒覺得人生中有哪一秒鍾的停頓有現在這麼珍貴,她迅速催動狂風卷起地上的沙石,掀起一片沙塵暴。

“喂我說這缺口也太矮了吧!我撞到頭都痛死了!”

“少囉嗦!剛才情勢緊急你又不是不知道!”

“快走吧!”

當沙塵消散,金鍾跟矛嗣重新睜開眼的時候,星晴跟半閑早就帶著半死不活的三輪從缺口處逃走了。

“都怪你,明明都要得手了幹嘛停下來!”

金鍾的身形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變小,他撓了撓腦袋說道:“這有什麼辦法,他說要撕了那本書。”

“算了,現在不說這麼多了。咱們趕快去追吧。”矛嗣收起手上跟匕首,帶頭鑽出那個缺口,一邊說道:“能嗅到他們的味道吧?”

金鍾點了點頭,說道:“嗯,很香的味道!”

“嘿嘿,”矛嗣舔了舔嘴唇,說道:“我看你們能逃到什麼時候!”

金鍾也一臉興奮,經過剛才的戰鬥他已經徹底擺脫了昨晚的陰影。

另一方麵在夜色下兩人狼狽的逃跑,仿佛像是在逃離這片在深山裏顯得尤為嚇人的黑夜。

不知道為什麼,還吊著半口氣的三輪竟然感受到了顛簸中半閑背部的體溫。他借著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的最後一點意識,透過沒有被打爆的一隻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星空。

那裏有一顆流星落下,拖著長長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