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已經不一樣了!我以為經過了這麼多事情,我已經和過去完全不同了,我持刀的時候不會遲疑,我殺人的時候不會眨眼,我決心忘記的時候不會糾結,我qiang..斃變異了的兄弟時不會流淚!可為什麼我還會在這裏被這個以前一直高高在上的學長打成這個德行!我好不容易又覺得理所當然的拿回來的優勢總是在轉眼之間就被他消滅殆盡,我費盡周折又摒棄人性所拿來的報仇機會現在到底成了什麼!!我……
咚!!!
我的眼前瞬時一黑,巨大的力量砸在我的頭上使得身體不由自主的翻滾出去,不知道滾了多少圈才停了下來。
這個世界也終於又一次安靜下來了。
我趴在地上,腦中什麼概念都沒有了,如果不是身上的疼痛在刺激著我甚至會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但就算身上再疼我也喊不出一丁點的聲音了。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孫愛奇他人並沒有追擊而來,反而隻是他的聲音飄進了我的耳中,“你連被我殺掉的資格都沒有。”
我沒出聲,我也出不來聲了。
“其實你根本就不想為羅俊傑報仇,對吧。”孫愛奇說道:“你隻是在想法設法為自己宣泄自己的內心而尋找借口。”
我現在更沒有送他一個中指的力氣了。
“或許你在看到我把俊傑推進喪屍群的時候確實是因為憤怒而想殺了我,但從你進入這個倉庫,到我們倆個的對戰之後,應該已經不再有這個想法了,或者說你根本想不起來了。”
“你一直很害怕,雖然你已經適應了人們的死去,至少你是這麼認為的。就好像你隻提到為俊傑報仇,卻沒有提到在學校離開你的其他人,像是那個軍人,還有那個大塊頭,那個病怏怏的小女孩,還有你隊伍裏的醫生等等,也包括以前離開你的人。雖然你覺得自己適應了這種離別,但其實你還是很害怕,你的眼神就出賣了你。”
“你不僅僅是害怕未來還會有人離開或是死亡的可能性,你也不僅僅是害怕自己隨時會死去的可能性,你更會害怕的是有人剝奪掉你隊長的位置!”
“這並不代表你貪戀權力,而是因為,這個隊伍這幾個人,或是隊伍裏的某個人,他們已經是你唯一剩下的財產了。”
“末世以來,我想你肯定失去了很多。你說過你活下去的目的是找到你的父母,但你也總是告訴自己要去守護,守護好身邊珍貴的人或事。你曾以為隻要自己手腕夠狠,有一把利刃,就可以守護好他們。可是一直以來的現實經曆深深的告訴了你這並沒有用,就算你拿著天底下最堅韌的刀,也無法阻攔他們的離去,這就是現實。”
“因此,你感到了害怕,你感到了恐懼,害怕的是會再失去身邊人的時候,恐懼的是再也無法見到死去的他們的時候。那是來自你內心的一種恐懼感,那是無論你多麼努力或是不顧性命也挽救不了的對現實的無力感。你不需要反駁,通過這兩天對你的觀察以及跟你身邊人的聊天中,我已經判斷出了你這種思想,而且我也深深的了解這種思想,因為我也是這麼過來的,我在末世之前就已經開始經曆這些了。”
“我經曆過,所以我知道這種無力感是一種極度恐懼的概念,那足以讓一個人變得瘋狂,甚至是徹徹底底的瘋掉,變成神經病。我想你應該做過各種努力想要擺脫這種無力感,甚至很可能是用你的刀刃去沾染無辜的陌生幸存者的鮮血,從而得到嗜殺的快感和別人對你的折服……我聽說你們以前在一個落腳點的時候,大家一早醒來就發現你和那個狄岩兩個人都渾身是傷,然後還給大家解釋說是因為白菜怎麼吃得問題打了一架……那究竟是怎麼回事,隻有你自己清楚。”
“因為這種無力,所以你在帶領人們求生之餘,還會尋求各種方法解脫自己的思想帶給自己的折磨。你給自己冠以隊長的頭銜,一方麵是以你的性格絕不會受製於人,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給自己這種無力感增添一份動力,好讓自己能夠更加果斷與決絕,雖然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隊長,但這個名頭逐漸的在無形中讓你堅強了很多,而這個名頭所帶來的責任也降低了或者說是掩蓋了你對‘失去’所帶來的無力和恐懼,雖然以前的你既不願受製於人也不願攤上責任和麻煩,但不得不承認你愛上了當隊長的感覺,這也可以幫你做事的時候找出很多借口,比如‘為了隊伍才會這樣做’或是‘為誰誰報仇’之類的借口。”
“不過當你遇上我以後,就又多了一種恐懼感,或許你以前有了,但現在才讓你真正認識到,如今的你已經十分害怕失去隊長這個頭銜,失去自己唯一剩下的隊員,你害怕被別人剝奪了自己的隊伍,因為你同樣知道,自己做的並不稱職,而且你也知道,自己的隊伍裏有很多人都比你強。所以你害怕想要分離你隊伍的人,你害怕我,你怕再次變得一無所有,然後又會被那種恐懼和無力所折磨。”
“所以你要通過殺了分離你隊伍的人來加強你隊長的名頭,通過這種殺戮手段來向你的敵人還包括你的隊員們來證明你自己更強。因為我的出現,正好給了你證明自己的對象,過去我在你的心裏一直是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人物,現在如果你能殺了我,會給你帶來很大的動力和支持,讓你更加確立自己的位置。而俊傑的死,不過是正好給了你條件與契機。所以說你並不在乎是為誰報仇,因為報仇隻是個借口。”
孫愛奇在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驕傲或是鄙視之類的語調,隻是平平淡淡的訴說著這些話。
我想我不應該這麼老老實實的聽他囉嗦,我想我應該一刀砍開他的嘴,但我做不到,不止是身體的疼痛不允許,因為我感覺自己可以站起來了,卻又感覺怎麼也站不起來,好像身上被壓著一座大山一般,任我怎麼掙紮也全然無用,甚至我的上下嘴皮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去回絕孫愛奇的說法是錯的。
“起來吧,”孫愛奇終於結束了他的長篇大論,用稍微輕鬆的語氣說道:“如果你想證明我是錯的,那就站起來告訴我。起來吧,我的學弟,也是我曾經最關心的一個弟弟。”
聽完這一句,我感到後背的‘大山’突然就消失不見了,我也沒去好奇,隻是慢慢的爬了起來。
直到我完全站好之前,腦中仿佛閃過了一個個的畫麵,那是有關於麵前這個人的記憶——
曾經是他第一次帶我去了學校分配的宿舍;曾經是他麵帶著微笑為我講解大學校園中的一切奇聞趣事;曾經是他在傍晚的籃球場上讓我死瞪著球籃不許投隻能一個勁的運球;曾經是他在我多次逃課留在宿舍睡覺被抓的時候站出來幫我攔下了處分;曾經是他這個學院大明星在因為看到周雪而臉紅的時候被我狠狠地嘲笑又把我一頓‘暴揍’的……
我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往前走了幾步,又一次撿起了地上的真夜。
“我知道你很痛苦,”孫愛奇說道:“從我聽說曾經在高中有一個女孩因為事故離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俊傑雖然是你大學裏最好的兄弟,卻也同樣走不進你的內心,更何況別人,更何況在這末世。也許現在能幫你分擔的隻有那個上學時候經常來找你的小胖子了……所以我不會期望幾句話就能說動你,但至少你要知道,無論你做過什麼,我都會原諒你,你可以恨我殺我,但我不會恨你。我隻希望你能更加勇敢起來。”
我又一次衝了上去,晃晃悠悠的衝了上去。
劈斷空氣的真夜帶著刀身折射的餘光劃破了倉庫陰暗的一角,換來的卻是手腕和肩膀的劇烈疼痛,刀柄也再一次脫手而出。
我,連刀都握不住了。
胸口遭到的撞擊讓我險些背過氣兒去,緊隨而來的手肘又將我的下巴幾乎砸的錯了位,牙齒碰撞間的脆響震得半張臉都不是滋味。
下巴受到重擊後我的大腦再次陷入更深的混沌。接下來熟悉的被踹感從身體上鑽到了頭頂,可我甚至都感覺不到被踹的是哪裏。
我的身體像是脫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出去,在背部狠狠撞上一個鐵疙瘩之後才滑落在地,身下一堆廢棄的空紙箱被砸飛起來,轉眼又落回到我身上,幾乎將我掩埋在這昏暗的角落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