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今兒一口氣跟我說了三句話五十多個字,一句不懂一句懂了,最後一句把我剛剛恢複一些的心情又扔到了穀底。
再要張口的時候,後麵的房門又開了,醫生辰瑞走了出來。
我放棄了對小七的追問,快速的調整了一番心情。而人家七哥又好像隱藏起自己所有的氣息,在旁邊做一個半透明的人了。
“石隊,現在方便麼?”辰瑞也同樣是個麵癱的家夥,關上門以後,他瞄了一眼小七,同時壓低著聲音對我說道。
“嗯,怎麼了。”
和辰瑞相處這麼久以來,他從沒對我說過過深的或是無意義的話,而且除了葉子以外他也很少主動和別人聊天,隻是時刻盡好自己團隊醫生的本分。而當他每次一問我‘方便麼’的時候,基本都是隊員們的健康狀況出問題了。
這次也不知道他即將要說的是誰的身體健康,還是心理健康。
“胡小新的狀況不太好,”辰瑞走過來低聲說道:“剛剛葉子幫忙給她試了表,39度4。”
我們的背包裏有兩支體溫計,是以前找回來的。這段日子裏,在女性隊員生病的時候,如果涉及身體接觸,辰瑞就會讓葉子去處理,自己則是在一旁看護以及口頭協助。這也是他建議葉子學習醫術的一方麵原因,可以更好幫助女生。
雖然辰瑞在過去也接診過男女老少等各種病人,但他跟我說過,末世與前世是不同的,在這種每個人都大腦緊繃的環境下,就算是以醫生的身份總是去對女孩們動手動腳,鑒於他這個歲數的年輕人也會惹來不必要的非議和爭端。故若非萬不得已,他是不會親自給女生動手治療的。
或許他這種想法在過去是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醫生的。不過在目前這個世界,很顯然他是對的。這樣算是清者自清,也不難看出他本有的紳士風度。
聽了辰瑞的話,我挑了挑眉毛,說道:“我記得昨天晚上已經降到38度了。”
辰瑞點點頭,應道:“我和葉子已經給她做了一些簡單的處理,但是這房間的條件實在不好,外麵還下著雨,她現在的體溫仍然有上升的趨勢。”
我皺起了眉頭,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辰瑞沒有過多注意我的表情,隻是繼續道:“現在這樣就算我們有車出去,對她的康複也沒有好處,而且即便安全所近在咫尺,我們卻不能保證今天就能到達,這之後的路程我想變數會更大。所以我建議再多留一天,而且今晚要把她換到另一個相對封閉的房間去調養,葉子也得跟去看著。”
頓了一下,辰瑞又補充一句:“隻是建議。”
我瞄了他一眼,沒太在意最後這句話。簡單的思考一陣,我說道:“等大林他們回來以後我問問情況再說,你和葉子再多費費心,背包裏能用的隨便你拿。”
辰瑞點頭道:“明白了。”說話的同時他就轉身走回了房間。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扶了扶有些發痛的腦袋,隨後對身旁的小七說道:“今天幫我盯著點胡小新。”
小七回過頭看著我。
“這麼發燒不是個好兆頭,”我說道:“再幫我一次,現在已經沒有別的什麼人能讓我安心了。”
聞言,小七沉默一陣,隨後淡淡的呼出一口氣,我似乎感覺到裏麵夾雜著深深的無奈。
這時,房門又一次打開了,是子青。
女孩關上了門,靜靜的注視著我,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良久的對視之後,子青張口了——
“謝……謝,對不起。”
說完她就向著另一個房間走去了。
看著女孩那瘦弱虛晃的背影,我似乎已經抹掉了對她的反感。她畢竟隻是個小女孩,在遇到我們之前,肯定也經曆了很多讓她心碎煎熬的事情。從家人嗬護備至的掌上明珠,瞬間跌落為惡人砧板上的美肉,她的痛苦也不會有太多人知道。我們這裏最了解她的,或許也就是狄岩了。
我不想再責備子青什麼,其實從某些就角度來說我也沒資格去責備。我知道她的內心也同樣在掙紮,或許她從一開始就不知道自己該去相信誰,她並不知道我的經曆,不了解我的過去,不知道這裏任何一個人心理世界……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在這充滿仇恨暴虐的世界,究竟怎麼做才是對的;在這不正常的世界,究竟怎麼做才能維持一個正常人的思維……這是她的問題,不是我的,也隻能靠她自己去解。
這可要比高三學生看待數學的問題困難得多了。
子青沒有去自己同學那邊,而是再次走進隔壁的空屋子,她需要靜一靜。
通過剛才出來的辰瑞和這會子青的表現,我暗道狄岩的工作做的還真是不錯。
我也不再停留,邁步走回了房間。再待下去不知道又有誰會一趟趟的出來找我了。
“啊~~~~~五環~~~~~你比四環多一環~~~~~啊~~~五~~環~~你比六環少一環~~~”
一進屋,我就看到狄岩站在窗邊向外看,嘴裏還忘情忘我的唱著歌。
“你唱的什麼玩意。”我淡淡的說道。
“跟電視上帝都的相聲裏學的,你沒聽過嗎?”狄岩說道:“多有意思啊!順便說一句,大林他們已經從小門出去了,看樣子沒引起什麼.sao.亂!”
“行,知道了。”
“~~少一環~~~終於有一天~~~你會修到七環~~~修到七環怎麼辦~~你比五環多兩環!巴紮黑!”
伴著無節操的歌曲,我走到窗邊向外望了一眼,除了滿目的雨水以外沒再發現什麼,於是低聲對狄岩道:“子青一個人在隔壁,你不去看看麼。”
歌聲停止了,狄岩慢慢轉過頭來,貼著我的耳邊說道:“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我的話你都當沒聽見是麼!?”
我沒出聲。
狄岩繼續低聲道:“我再跟你說明白點,如果我死了,你什麼都不用管,繼續帶著隊伍好好活下去就是了!我對什麼人有什麼感情你也別操心,那是我的問題,不是你這個隊長的!明白麼!”
我還是沒出聲。似乎狄岩也不想聽到我的回答,說完這些以後他隻是瞪了我一眼,接著又若無其事的開始唱歌了——
“啊拉擦擦~~拉力地啊擦擦~~拉把力更力蹦力擦擦~~阿拉擦擦~~我哩哩個擦擦~~啞巴裏拉裏拉裏拉裏拉哩哩個擦擦~~~”
……甩蔥歌……還他喵是‘狄岩擦擦版’……
“我說你能不能……”
“磊子,”狄岩打斷我的話,稍顯正常的說道:“剛剛這裏的聲音,就算有雨聲的遮蓋,整個樓層也都可以聽的到,可為什麼你老同學那個屋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你想過麼?”
現在我對這些人多樣化的表現都已經很熟悉了,隻是他們的變化之快總能超出我的反應。
見我沒有言聲,狄岩開始慢慢後退,同時說道:“你自己也好好琢磨琢磨吧,我先去樓道溜達一圈。”
說著他就轉身走出房門了。
還溜達?……不就是找子青去了麼。
不過現在困擾我的不是他的行為,而是他剛剛那句,還有小七之前對我說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