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趴在窗台上，探頭向外看去，正好能看到樓下的那個墳堆。
心裏堵得慌，從我知道他跳樓開始，到現在都沒舒坦下來。
他死了，我應該高興，可我就是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
可能因為不是我親手殺的。
我為什麼要親手殺他。
因為他是間接害死胖子的凶手之一。
哎？我為什麼要說間接，他就是害死胖子的凶手之一。
那我當然要親手殺了他。
可現在他死了，不是我殺的。
他選擇跳樓了，為了不連累自己人，跳樓了。
如果他逃跑或是想用誰做人質，那我殺起來會更痛快一點。
更cao但的是他居然還在臨跳之前寫了這麼一大堆。
你這信的內容最終要表達的是告別麼。
在你站在窗戶上的時候有沒有回頭看一眼，看看那些‘睡覺’的人。
還羨慕我和胖子？羨慕光？有這幫兄弟姐妹就知足了？
他原本也是個普通人……
操！
真TM不爽！
看看你說的話，看看你寫的信，看看你做的事，看看你最後死的德行！
孫愛奇讓那個雷羽看住剩下的人，怎麼那姑娘又跑出來了！？
你死了，你讓這兩個隊伍不再起大的衝突！？
你算個什麼東西！你是死的幹淨利索！你讓這兩個隊都活的惡心！
真TM不爽！
我開始用手慢慢撕開這封信，往碎了撕，越撕越碎，越碎越撕！
當紙張碎的不能再碎的時候，我把拿著它的手伸出窗外，然後鬆開手指。
數不清的碎屑飛散在空中，轉瞬間又隨著雨滴落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那些碎屑都在向著墳堆那邊飛。
不再看那些碎片，我煩躁的想從兜裏掏根煙，結果掏出來的卻隻有一個空的煙盒。
我氣，不是還有兩根來著麼！？
我更氣的是煙沒了我留著個空盒裝兜裏幹嘛！？
“C你M的！”我不耐煩的罵了一句，用力把煙盒攢成一團，順著窗戶扔了出去。
“石頭？”清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
“喂！叫你那！”
…………
撲！
一件外套被扔在了我的身上。
“叫你呢聽見沒有！”
…………
咚！
一個硬物砸在我的頭上……頭上……
哎呦我疼了個氣！
我立刻捂著腦袋，回頭一看，正好看到一個裝滿水的水瓶落在地上。再抬頭望去，那位林大小姐正麵無表情的看著我。
我揉著腦袋隨口問道：“你還想扔什麼！”
林月摸了摸兜，從裏麵翻出一把小刀，然後往前一亮，“喏！”
“你……”我忍了忍還是把後麵話憋回去了，那把刀還是我給她找的。
見林月半天不言語，我隻好再次開口道：“你來幹什麼，不睡覺去。”
“看你凍死沒有，”林月沒好氣的說道：“身上都濕了還望窗口站！不凍感冒就不行是吧！？你能不能讓人省省心！”
我撇了撇嘴，撿起地上的衣服和水瓶，輕聲道：“你小點聲，生怕別人聽不見是怎麼的。”
林月似乎對我的回應很滿意，收起了小刀，露出個微笑，邁步走到我身邊，輕聲道：“怎麼了你？”
“沒事。”
我不耐煩的回了一聲，然後擰開蓋子喝了口水。
林月沒有再出聲，這反倒讓我奇怪她怎麼這麼容易就放棄追問了。隨意的看了林月一眼，見她也在望著窗外的雨景，不知道這丫頭想什麼呢。我一邊琢磨著，一邊又要喝水。
就在我的嘴剛剛接觸到瓶口的時候，林月忽然一把捏住水瓶，使勁一掐，頓時裏麵的水全部往我嘴裏衝來，來不及驚歎，我下意識的抽開水瓶，結果裏麵的水全噴到了我的臉上，還噴進我的鼻子裏…………哎呀這個難受昂……
“你怎麼了呢？”林月一臉無辜的問道。
“喂話！！”我一邊捏放鼻子一邊往外噴氣，含糊不清的說道：“嗯說偶怎摸了……”
“請說普通話。”林月平淡的回了一句。
我倒也說得出來昂，就知道這丫頭片子沒這麼容易放過我，弄得我氣管裏都是水！他喵的這你怎麼不怕浪費了！？
剛要張口發飆，忽然發現林月的小手已經化為一隻‘鉗子’，放到了我的胳膊上。
“便！便！”我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懂，於是急忙用力擤了擤了鼻子，這才感覺通暢一些，說道：“別別！我自己、自己剛喝水不小心嗆著了……”
“當然是你自己弄得，誰問你這個了！”林月見我好點了才把手放下，緩和了一下表情，她繼續說道：“幹嘛一個人在這，剛才還聽見你罵髒話，你很久沒這樣了。”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然後擰好蓋子把水瓶放得遠遠地，才說道：“心裏煩的慌，在這透透氣。”
“因為那個許浩？”
“……”
“……是麼？”
“是是是！”
林月的手再次放到我的胳膊上，我隻好回答了她。
可是這一次，林月並沒有擰我。在我說出回答之後，林月把手往前移了一些，用兩根手指搭在我放在窗台的手背上，輕輕的劃動著。
“笨石頭，別總是一個人悶著，我…我們都在你身邊呢……”
林月低著頭輕輕的說著，一種前所未見的溫柔出現在她的眼眸之上，靜靜的瞄著我們倆的手。
我的身邊，總是會有一個兩個讓我靜下心來的人，這真是值得慶幸的事情。就像現在，我已經沒有剛才那麼煩躁了……雖然又被林月折騰了一頓……
仿佛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我順勢握住了她的手，很柔，很軟。
“謝謝。”
暗淡的夜色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映在這個女孩的臉上，很美。比我最喜歡的雨夜，還要美。
林月沒有對我握住她的手有太多的反應，不過她的表情卻又慢慢低落下來，略帶著哀傷般說道：“我能感覺到，過了這麼久，你很累了。之前在那個平房的幾天，你也沒有完全能放鬆下來吧……想想也是，外麵都是喪屍也就罷了，又總遇上……各種各樣的事情，而且這個隊伍裏的成員，包括我，又都是些讓你頭疼的人。連一個能安慰你的也沒有，現在……彭姐也不在了……”
林月的這番話讓我很驚訝，我從沒想過這些話能從林月的嘴裏說出來，沒想過這樣的語氣能從林月的口中冒出來，就算在大宅我倆獨處的那個晚上，也沒有過這樣的對話……經過那次的事情，她改變的要比我想象的更多一些……
“我、我想，沒有人能像彭姐對你一樣……”
我伸出雙手將林月抱進懷中，打斷了她後麵的話——
“有你在就好了。”
過去的終究過去。此時此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懷中的女孩，但是我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林月也抱住了我。
短暫的沉默過後，女孩發出了微微的啜泣聲——
“……我不想……再有人離開了……”
我沒有回答，這是我無法回答的問題。隻是，她這一句說完之後，我低頭輕輕的吻了一下女孩的額頭，而隨後兩個人的擁抱又緊了一些。漸漸地，女孩的小腦袋便貼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月，給你個建議好麼？”
“……唔？”
“你幹脆把我肩膀這塊肉直接咬下來吧，這還痛快點……”
“……唔唔！”
“…好吧…那先歇會…以後再咬行麼…大姐……”
不吭聲了。得，肩膀上又該多勳章了……
片刻之後，樓梯那邊突然出現一個人影，我下意識的就要去拔刀，但看清以後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不過這瞬間的變動還是影響到了林月，她終於鬆開了咬著我肩膀的嘴，看了我一眼，接著又看向那邊。
蘇柒，正站在那裏，身上還背著她那把銀色的長弓。
林月一開始可能沒看清，下意識的輕叫了一聲，等看出是自己人之後她喘了口氣，隨後猛然發現我倆還在抱著，便急忙推開我，向後退了一步。可沒想到這時又出來了一個人。
葉子，緊跟著蘇柒後麵跑了出來，一邊往這邊看一邊問道：“出了…什…麼…絲……”
當她看清了我和林月時，最後一個字連正音也沒發出來。
四個人對視了片刻，還是葉子最先回過神，尷尬的說道：“對、對不起哈，我、我和柒柒想上廁所，不知道你們在這……”
葉子一邊拉著蘇柒往回走一邊說道：“沒事，我們一會再來，你們繼、繼續……”
我沒有多說，衝她們笑著點了下頭，雖然蘇柒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犯罪進行時一樣……
“我、我也走了！”
兩人離開之後，林月也說了一聲，邁步就要離開。
我急忙拉住她的胳膊，說道：“可以，再陪我待一會麼？”
林月撇著嘴反問道：“你不是想一個人待著麼？”
沒有回答，我倆隻是相視一笑，隨後我的手從林月的胳膊滑下來，牽起了她的玉手，將女孩輕輕拉回了窗邊。
之後兩個人就這樣站在窗前，安靜的觀賞著外麵的雨夜。
我們倆就這麼站著，很久，很久……一直這麼站著，很久……都沒有再動過，就這麼站著……
你信麼……
雨，仍然沒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