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勒的到來像是一道曙光,直接照亮了前方未知的道路。
我知道這個說法有些誇張,但不可否認這確實是我此刻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據格日勒自己說,他這是百忙之中抽空而來,雖然我看不出他究竟有什麼可忙的,因為他一來了以後就先讓我給他做了份旅遊攻略,譬如哪兒比較好玩,哪兒的食物比較好吃。
我們雲來隻是個極不起眼的小村莊,即便是省城也不能與G城相提並論。但格日勒是過來幫我的忙的,我便笑著開玩笑道:“要不等你幫我把事情辦成了,我就請你羞女峰一日遊吧。”
本是無心的一句玩笑話,誰知格日勒一聽之下卻來了興致,當即拍板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我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眼下最棘手的還是娜娜的事情。
格日勒到的當天下午我就帶著他去了一趟娜娜所在的醫院,進門的時候娜娜已經醒來了,黃叔叔黃阿姨正在吵架,再沒了初次見麵時候氣質卓然的樣子,兩人正因為什麼事爭得臉紅脖子粗。
一見著我和格日勒進門,兩人很快停了下來,選擇閉口不談。
黃叔叔打探的目光在格日勒身上遊走,半晌才問道:“這位是?”
我還沒有回答,格日勒便自己主動回答了起來:“你好,我是懷祖的朋友。”
打招呼握手是最基本的禮儀,我不相信整日混跡在各種圈子裏的格日勒會不懂這些,但他並沒有這麼做,隻是在打過招呼以後繞過黃叔叔,徑自朝著娜娜走了過去。
黃叔叔還伸著一隻手,但沒有等來格日勒的回握,那模樣看起來倒是有些不尷不尬。
格日勒在娜娜的床邊站定腳步,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就是黃娜。”
但他的語氣又實在不像是在疑問。
“我是。”娜娜明顯緊張了起來,不敢與格日勒對視。
格日勒自來熟地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盯著娜娜看了一會兒,絲毫不加掩飾的打量目光,別說是娜娜這個女孩子,就連我都感受到了明顯的壓迫感。
我趁著眾人不注意拉了拉格日勒的袖子,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你幹嘛?”
格日勒沒有回我,隻是轉頭對著黃叔叔黃阿姨問道:“可以請你們回避一下麼?”
黃叔叔黃阿姨麵麵相覷了幾秒,因為清楚格日勒的來路,他們始終不能真正放下戒心,可因為格日勒是我的朋友,又隻得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出了病房去。
等娜娜的父母一走,格日勒就開口道:“說說吧,你還有什麼事情是瞞著我們的。”
娜娜聞言明顯一怔,但很快就搖了搖頭,“該說的我都已經和他說了。”
她指了指我,眼神卻顯得有些慌張。
“你知道我不是在問棋英的事。”誰知格日勒卻直接說道。
娜娜不安地移開了視線,毫無血色的嘴唇一開一合,“那你是在問什麼?”
格日勒見娜娜仍不肯敞開心扉,便也不再等她主動了,無奈地撇撇嘴道:“說說你爸媽的事情吧。”他停了一下,不多久又說道,“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說說你爸爸和你外婆的事吧。”
娜娜的瞳孔倏地放大,手指不安地絞著被角,嘴上卻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黃娜。”格日勒不苟言笑地叫了她的名字,“你這麼不配合,我可沒有辦法幫到你。”
話音落下,病房裏頓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安靜,甚至能聽清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
格日勒倒也不催促著娜娜回答,隻兩手交疊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望著娜娜。
娜娜仍舊垂著頭,隻是過了沒多久卻有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滑落一下,一滴一滴,滴落在被子上,暈開成了一片水漬。
“這個事情我隻跟你們說起,你們一定不能告訴我媽媽。”忘了時間過去了多久,娜娜終於抽噎著說道,“我怕媽媽知道了以後會承受不住。”
格日勒的表情不見任何改變,隻伸出一手示意娜娜繼續往下講。
娜娜終於緩緩抬起了頭,開始訴說了起來。
“我爺爺家那邊的條件一直不怎麼好,我爸爸是他們村子裏唯一的大學生,我爸媽就是在大學裏認識的。”
故事的開始不免有些俗套,家境優渥的大小姐愛上了窮苦人家出來的窮學生,這兩類人似乎生來就自帶了特殊的磁場,毫無疑問的,娜娜的爸媽就此相愛了。
“我外公好麵子,思想又古板,怎麼也不同意媽媽跟爸爸在一起,每次爸爸提著大包小包上門都會被外公轟出來。但外婆很喜歡我爸,每次我爸在外公那受了氣,外婆總會再主動找上我爸,說些安慰的話,還帶上不少親手做的好吃的。”
但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一旦被人看輕了,可不是幾句安慰就能解開心結的。
娜娜神情沮喪地繼續說著:“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爸爸媽媽的關係並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好,他們伉儷情深的樣子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回到家以後爸爸展現出的才是他最真實的樣子。”
倒也不是我馬後炮,隻是經娜娜這麼一說,我確實感覺出黃叔叔對黃阿姨的態度很奇怪。
隻是雖然娜娜說了這麼多,我卻仍是不知道格日勒要她說出這一切的用意,難道這和棋英的事情有關係麼?
就在滿腹疑惑的時候,娜娜終於又繼續說了起來:“外公是在我三四歲的時候去世的,我對外公沒有多少印象,我從小跟著外婆長大,在我心裏外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
但娜娜這麼想,卻並不代表著黃叔叔也這麼想。
黃叔叔和黃阿姨那時候工作忙,往往要一兩個星期才有時間去看娜娜一回,但黃叔叔對老人家總是充滿了抱怨。孩子有個感冒咳嗽的也是常事,可黃叔叔卻把這一切都怪到了老人家的頭上。
其實這樣的道理他未必是不懂,隻不過是尋了個由頭拿老人家說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