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是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靈雨的,她隻是看著溫溫順順,但骨子裏比任何人都更要強,從來都隻將脆弱的一麵留給我。
不過,那好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爺爺死後,她誤會了我和周櫻格的關係開始,我就能明顯地感覺出她在遠離我,也在學著不再將我看得那麼重要。
這不是我一心祈盼的後果,但如果我真的像格日勒他們所說的那樣,肩負著驅散魔魂的使命的話,我又希望自己在靈雨心中的分量可以越輕越好。
“你在學校的課業還好麼?”我將女媧石收進包裏,選擇了一個無關痛癢的話題。
我在逃避,逃避任何可能涉及到以後的話題。
我不知道靈雨是否能明白我此刻的心境,但她確實十分配合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在聽靈雨說到她又考了全校第一的時候,我欣慰地笑了,但她緊隨其後的一句話又讓我的心情一下複雜了起來。
“你剛才說,你想考來我的學校?”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聽靈雨說起這樣的打算,但我仍是沒有做好準備,或者說我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抵觸這個選擇。
靈雨見我麵色沉重,頗為無奈地笑了笑,“懷祖哥,你又想把我推開了是麼?”
其實我完全可以尋個借口將這個話題一帶而過,又或者直接違心地哄上靈雨兩句,但在靈雨誠摯的眼神之下,我什麼都說不出口。
這一刻,空氣裏都是靜謐,我似乎可以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難堪像是幻化成了實體,膠著在了空氣中。
靈雨不忍見我為難,最終勉強地笑著說道:“老師說我們這一屆普遍不如去年,即便我是全校前幾名,也不見得能考上懷祖哥你在的學校的。”
靈雨臉上掛著故作輕鬆的笑,卻也讓我心裏更加的難受。
好在靈雨說完這句後就沒再多說下去,隻讓我將女媧石保管好,切莫再丟了。
我點頭保證,雖然這保證很有可能一文不值,但靈雨還是笑了起來。
那天後來格日勒帶著我和靈雨去吃了一頓好的,吃完飯後本想留靈雨多住一晚,靈雨卻說隻請了兩天的假,第二天學校還有考試,必須趕在明天上午回到學校。
我就挽留無用,也隻能遵從她的想法,我和格日勒一起將她送上了火車,一陣風吹過,我竟然有想落淚的衝動。
還好我及時地偏過了頭去,才沒讓這麼丟人的一幕落進靈雨和格日勒的眼中。
送走靈雨後,我忽然就出去了說話的欲望,回去的路上隻剩格日勒一人聒噪個沒完,從股票行情談到全球變暖,後來又說起了他第一次降服妖怪的經曆,我這才稍稍提起了點性質。
可格日勒可惡就可惡在了這裏,總喜歡在別人感興趣的話題上賣關子。
“你不想講就算了,我也沒有非要聽。”我將心頭的那點好奇壓了下去,裝出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
格日勒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手下一打方向盤,車子拐上了告訴,片刻後他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其實要真說起來的話,我第一次真正收妖應該是在十六歲的時候,那一年我順利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作為獎勵,我爸送了我一件禮物。”格日勒停頓幾秒,問道,“猜猜這禮物是什麼?”
我其實並不是很想去猜,便隨口說道:“手表?”
格日勒搖頭,“不對,再猜。”
“籃球鞋?”
“還是不對,你就不能說點有新意的麼?”
我強忍著心裏的不耐想了想,說道:“不會是乾坤筆吧?”
格日勒立馬道:“當然不是,我爸怎麼可能一開始就把乾坤筆這樣的絕世法寶就交到我的手裏。”見我實在沒什麼興致再猜下去,格日勒也不再故弄玄虛,直接公布了答案。
“一把黃豆?”我愣了愣,倒是想起來爺爺之前告訴我的撒豆成兵一事,不過至於格日勒他爸送他一把黃豆的用意是不是想要教會他撒豆成兵,我就不得而知了。
“懷祖,想必你爺爺也有告訴過你撒豆成兵一事吧。”格日勒目視著前方,意味不明地說道,“其實這項技能對於陰陽師來說並算不上是難事,隻要花費些工夫總能學會的。”
“是麼?”我偏過頭去,望著他問道,“那你有學會麼?”
格日勒握著方向盤的指尖緊了緊,半晌後誠實地說道:“沒有,為了這事我不知道被我爸打了多少回手心,背上也被鞭子抽得皮開肉綻。”
“你爸還打你?”我難以想象一米九的格日勒被他爸用鞭子抽是怎樣的一副場景,所以顯得有些不敢相信。
不過格日勒對於小時候受過的嚴苛訓練倒是絲毫也沒隱瞞,甚至讓我覺得他有點添油加醋的味道。
“我用了兩年的時間,也沒能學成撒豆成兵,我爸罵我是費物,是家族的恥辱。很多時候我都想不明白我爸為什麼會對我有這麼嚴苛的要求,所以直到後來真的成為了一名陰陽師,我也絲毫沒有覺得開心與自豪。”
格日勒說起這話的時候仍有些迷惘,不知為何,我仿佛從他臉上的神情看到了十幾歲時候的他,但很快那張臉又變成了我自己,而我也很快明白過來格日勒的用意。
“你是想說,現在的我其實就是當時的你自己?”我問。
格日勒沒有回答,隻是繼續說道:“和你說說我第一真正收妖吧,那是我十九歲的那一年,我爸已經對我成名一位陰陽師不再抱有任何期待,隻希望我能成為一名法器師。
那一年,我作為他的助手,而非是兒子一起去了山裏,那座山裏都是些小妖小怪,現在想來就算是以一挑十都不在話下,那對當時的我來說那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世紀難題了。”
格日勒的話裏不乏對當時的自己的調侃,但很奇怪的是,我竟然覺得相比起當下的生活,他更想回到過去,隻是這終究隻是我的直覺。
直覺這東西最是容易出錯,從來作不了判斷的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