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堡壘從內部攻破？
從公心上來講，沒有人比黑子更明白王兵的感受。從一個出身默默無聞的小職員走到現在，每一步王兵都無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
你甚至不能說他是一個不敢冒險的人，要是沒有冒險精神，他可能早已死於末世第一天在燕京市的CBD大樓裏。
恰好，王兵每一次都是在應該冒險的時候冒險，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其實，很多事情或者說很多機會，不在於你每一次都要選擇正確，而是在重要和關鍵的時刻，你一定不能夠選錯。
在現在的基地裏閉關鎖國，穩妥防守這難道不好嗎？
好，而且幾乎沒有任何危險性。不但有足夠的食物、武器庫存，還有等待收獲的土豆，相對安全的基地防禦設施……
但是，這就真的能夠確保一定不出任何意外，平平安安在這兒生活一輩子嗎？
不能！因為末世的每一天，都是未知的。這種生活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現場直播。
突然來臨的變異大雁，西營市中隱藏的球型怪物，青陽鎮中針對自己的埋伏和設局……這些其實無處不在。
更何況，末世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變異生物，你不知道它們會隱藏在何處，在什麼時候出現在你的基地門口，給你猛然一擊！
球場上，對於戰術設計，很多人都知道有一句話叫做“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一旦你選擇了全麵防守，你就會喪失戰場的洞察力和主動權，在情報的重要程度大大增強的末世，這才是一個最主要的影響因素。
王兵低頭沉默不語，黑子剛才給自己提出來的問題，何嚐又不是自己內心深處所想呢？
但是，他畢竟已經不是一個孤膽英雄闖世界的時候了，他現在除了有自己的兄弟、女人之外，還有這麼多為了一個共同生存下去目標而加入團隊的人們。
許慶的思想，可能和他的年齡有關，已經顯得相對保守，容易不思進取。看似完美的“堡壘式防守”設計的背後，也有他對於末世生存下去每一次用生命搏殺的重複性勞動感到深深的厭倦感有關。
人的安全感，最容易建立在一些借助外界實體的表現上。比如這種看上去什麼都穿透不了的“稀土合金大門”。
但是，這扇門隻能防住現有的已經認知的那些巨大的陸地變異生物上，比如變異牛、球型怪物等等，對於鳥類呢？這大門就毫無任何防護作用，簡直像是馬奇諾防線一般。
王兵的內心深處，是不願意在這種小小的基地，建立起一道所謂的，看上去攻不破的防線，就這樣在這兒默默生存一輩子，或者說是許慶嘴裏所說的“看到時候的情況再決定下一步去哪兒發展。”
這種話，往往聽上去很有道理，實際上根本說了就和沒說一樣。
這就好比一個人的人生目標，一個人，如果沒有什麼具體的人生奮鬥目標，那麼這種人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可是，走一步看一步，是根本沒有事先計劃好的走一步看一步，沒有誰可以在根本沒有製定計劃目標的情況下，做到每一步都能夠恰到好處。
相反的是，如果你是一個有目標的人，隻要為了這個目標而奮鬥，中間可能會走彎路，但是你至少在達到這個目標之前，你的行動是很明確的，是有計劃和安排的，這樣就更容易達到事先的目標。
要王兵在眼下立刻做出決斷是不大現實的，他對黑子擺了擺手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黑子沒有多說，他知道剛才自己對王兵下的那一劑猛藥已經起了效果，不同的思想開始在王兵的頭腦裏麵生根發芽，他需要時間，就給他一些時間吧。
在這些關鍵性的決策上，王兵還得必須依靠自己的獨立判斷做出決定才行，這並不代表他不需要聽取別人的意見，不考慮多方的因素。而是因為往往就是由於你考慮太多因素，才會最後導致事情成不了。
……
楊愛國每天都要帶著劉成明和他手下的幾個人，定時檢查供暖線路和鍋爐的情況，倒不是因為他們的安全意識已經提高到這個地步，而是因為除了這件事情他們幾乎已經無事可做了。
作為技術類人員，他們不需要參加軍訓，每天的生活是枯燥的。前一段時間還因為他們每天都必須要親自監工，修建那些為了彌補防守空缺的建築物，而自從那些工程完工之後，也就再也沒有這麼辛苦的工作過了。
和通訊類的設備不同，諸如電台、對講機和廣播係統隨時可以叫停，這種看上去並不複雜的供暖係統如果要關閉的話，可是很麻煩的事情，而且一開一關之間非常浪費能源。
例行檢查完畢，劉成明還是用熟悉的語氣給楊愛國彙報道：“楊工，沒有任何問題，看來我們的設計能夠完全滿足目前低溫環境下的供暖需要。供熱過程中的熱損失效率控製不了，這應該是材料的問題。”
楊愛國點點頭道：“嗯，這個沒有辦法，我們都是用土法工藝製作的，你自然不能要求和以前的城市供暖係統效果相比。再不濟也總比回到農村燒大炕的日子好吧？”
劉成明一聽這話樂道：“哈哈，燒大炕您還真想得出來。要真是那麼整的話，我看這幫大老爺們每天都得累死。那得要出去找多少燃料才行啊？還得把樓房的床改成炕，這特麼不是自個兒折騰自個兒嗎？”
兩人邊說邊笑，路過大門附近那個轉角的時候，楊愛國忽然看到什麼東西，一轉身走了過去。
原來是新修建的一幢建築物的牆角，似乎有什麼東西脫落的痕跡。
楊愛國朝著牆角走過去，彎腰蹲下看了看那些脫落的黑色的碎塊，拿到手中，放在掌心用另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用力撚了撚。
碎塊在他手指用力的情況下再次變成了更小的黑色碎末，楊愛國拿起來在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臉色就有點變化了。
他有點慍怒的問道：“這混凝土為什麼粘性這麼差？難道在材料上動了手腳嗎？這樓才修好多久，連一個月時間都沒有！”
聽到楊工的語氣有點嚴重，劉成明不敢怠慢，也立刻蹲下去在地上撿了點脫落的碎塊，做了同樣的動作，果然一模一樣，他的臉色也黑了下去。
“楊工，這很可能是因為水泥的質量引起的。說實話以前西營市水泥廠的水泥口碑一直都不怎麼好。不過這一次去水泥廠弄回來的那些水泥我都檢查了啊，都是沒有破包裝的。”劉成明看著手中的殘渣認真的回答道。
楊愛國直接發火了：“我不知道結束後的質量驗收是怎麼做的？就這種質量，別說抵抗什麼喪屍進攻了？很有可能一場大雨這樓就自己垮掉！這種事情能馬虎嗎？”
雖然楊愛國發這麼大的火，但是這個鍋也不是劉成明來背的，他隻是一個材料人員，並不是工程監理或者是甲方驗收團隊的人啊！
事實上，整個團隊根本就沒有專業人員來做這一塊的事兒，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人，你總不可能讓一個不懂的家夥上去貿貿然就亂說吧。
楊愛國對這個也隻是略知皮毛而已，但是在他眼裏看來，這畢竟是新樓，才一個月不到就毫無征兆的出現這種現象，不得不讓他覺得有點心痛。
而且這個東西，是許慶直接讓他牽頭負責的事情，在上一次的機械機甲設計製作之後，其實很長一段時間內，楊愛國都沒有具體負責過什麼大項目了。
他畢竟也算是一個專家，而且對於自己的能力也足夠自信，加上整天看到丁中、尹力兩人忙碌而又充實還能出成果的日子，總是有一種“自己在這兒難道是混吃等死的節奏”的認識觀點。
這下好不容易親自負責的項目，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紕漏，幸好沒有被王兵和許慶看到，要是真出什麼意外的話，自己還是真承擔不了這個結果。
所以，他務必要重新確認這些為了搭建“堡壘式防守”而重新布置的所有設施的安全評估，一旦這些新修樓房成為危險建築的話，那有必要立即讓王兵知道此事，避免下一步發生意外。
楊愛國簡單而又帶點掩飾的把自己剛才的想法用比較隱晦的語言告訴給了劉成明，劉成明也完全明白了他的心思。但是……
但是特麼的你讓我去哪兒給你找一個合格的工程驗收監理人啊？大大，這特麼不是在以前的招聘會上，這特麼是末世啊！
最怕就是這種外行人強行充當內行人的節奏，可是劉成明又不敢和他當麵頂撞，畢竟都是東盛市出來的，而且對方一貫自稱德高望重，雖然在團隊裏的地位也不見得就能達到丁中尹力二老的高度，但是楊愛國可是一直把自己和他倆並肩看待的。
楊愛國聽到劉成明唯唯諾諾的就是不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回答，生氣的一拂袖直接回自己房間去了，留下劉成明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那裏，手中還拿著那一堆細小的黑色粉末。
不過，剛才他們兩個在這兒的動作，包括從一開始楊愛國蹲下身子開始，一直到最後離開，全部都一點不拉的落在了在樓上觀察的王兵眼裏。
雖然沒有聽清楚兩人具體在說些什麼，但是從動作和神態上，王兵知道應該是楊愛國和劉成明發生了爭執，而且從他們的行為看，應該是和大樓的材料有關。
楊愛國這個人的脾氣有點大，還有點倔，王兵心裏是很清楚的。
但是相對來說，劉成明這個人就是典型的“老實人”，沒有什麼野望，隻是一個安安靜靜專心做技術的人而已，沒有過多的抱怨和理想，隻是有一顆把工作幹好的決心而已。
正因為如此，劉成明在團隊裏除了一些特別重要的事情上有過發言之外（當然，這肯定涉及到他的材料學經驗方麵），幾乎毫無任何存在感，就像是西天取經團隊裏麵的沙和尚一樣，任勞任怨卻從不發牢騷，最多隻會給你來一句“大師兄，師傅又被妖怪抓走了……”
王兵想了想，對門口的士兵說道：“讓樓下的劉成明到我這兒來一趟。”
士兵點點頭，立刻下去通傳了。現在因為已經關閉了所有的無線電對講機、廣播係統，在整個基地內找人，隻能采取這種最原始的派人去叫，或者幹脆靠吼。
王兵示意他坐下，客客氣氣的對劉成明說道：“剛才我在樓上看到你和楊工在爭吵什麼，能說說麼？”
劉成明沉默不語，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把握住的拳頭打開放在桌子上，露出了那些黑色的粉末。
劉成明接著說道：“本來楊工讓我不要主動說出來的，既然兵哥你問到，我就要說了。這是新修大樓的……”
王兵疑問道：“情況這麼嚴重？我記得這棟樓上沒有住人對吧？”
劉成明搖搖頭說道：“不是住不住人的問題，如果楊工擔心的問題成真的話，我想這恐怕不隻是一棟樓，可能所有新修的樓房都會出現這個問題的。但是現在沒有專業監理人員來做進一步分析，隻是給人感覺的很不好。”
王兵很快反應過來，不管這件事情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但如果真的出現這一幕的話，那豈不是說明……
這“堡壘式防守”就已經宣告徹底失敗了嗎？
花了這麼大代價，而且至今都還沒有完全竣工（尚差稀土合金大門最後一關）的堡壘式防守，居然可能在沒有任何外在威脅的情況下，從內部自己先崩潰了？
這他媽的不是在給我開玩笑？
那我還搞尼瑪個金箔毛的防守啊？不要說根本沒有任何防禦力，做出這種決策並且為之付出這麼大代價的，首當其衝影響團隊每個成員對於決策正確性的看法，這個責任，誰會承擔最大的一份？
那當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