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了紫薇的話心裏一震,果然就狼吞虎咽的吃了那個饃饃,後來精神就越來越好了,話也多起來了,兩個女人就就在陰暗的橋洞裏就著嘩嘩的流水聲傾心交談起來。忽然那個女人親切的說:“妹妹,我叫新月,你叫啥名兒啊,你該沒有我大吧?”
紫薇心裏笑了笑說:“嗯, 新月姐,我是沒你大,我叫紫薇,你還叫我妹妹好了。”
她就又伸出手在空氣中摸索著說:“紫薇妹妹,我眼睛看不見了,但是叫我摸摸你吧,好記住你的樣子,我這一生一世都會記住你的恩情的。”
紫薇淡淡的一笑說:“姐姐,你不用記得我,我並不求你報答我,這是我自己想幫你。”
“不,你不讓我記住你我也會記住你呀,我到死也不會忘了你的。是不是,你嫌我的手髒啊?”她忽然羞愧的把手在被打的稀爛的衣褲上擦了擦。
紫薇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了,她覺得她早晚是要被識破的,就輕輕的說:“姐姐,你摸了我,我怕你會害怕。”
新月睜著黑乎乎的大眼睛不解的說:“你這話是啥意思呀妹妹,我自己都跟鬼一樣了,我還能怕啥呀?求求你了妹妹,讓我摸摸你吧好妹妹,要不我既看不見你又摸不著你,你就總覺得你是一股氣呢。”
“不錯,姐姐,我就是看不見摸不著我就是像一股氣。”紫薇順著她的話就說出來了。
也許人在生與死的邊緣來回遊走的時候就不在為任何事大驚小怪了,或者以為一切大驚小怪的事情都會發生吧。她聽了這應該算是很奇怪的話隻是怔了怔,又輕輕問:“你的意思是?”
“我不是人,我是鬼魂。”紫薇同樣輕輕的說。
想不到新月竟然又嚶嚶的哭起來了,她邊哭邊說:“鬼有啥可怕的呢,人才可怕呢,人把人要逼成鬼,鬼卻要把人救活,妹妹,謝謝你,我會永遠感謝你這個鬼,等我有一天到了地下,我還要到閻王爺那去給你請功立賞去,讓他知道你這個鬼竟然好心到來陽間救人……”
紫薇止住她的話說:“新月姐,別說了,看,天快黑了,我帶你回家看兒子吧。”
新月一聽馬上不哭了,她試著就要撐起身子坐起來,但是她哪能動得了呢。紫薇攔住她說:“姐,你不用動,別忘了我是鬼,我能帶你走,隻是,到了家你要聽我的安排,不然那個女人怎麼會叫你再進家呢。”
新月這才想起她該怎麼進家,就又哭著說:“那是,那是,我咋一說就見兒子急糊塗了呐,那個家我哪還能進得去呢,妹妹,我和我兒子的命都叫交你手上了,我都聽你的安排。”
紫薇恨恨的沉吟了一會說:“姐,咱走了。”新月的身子就輕輕飄飄的飛出了橋窟。
她們設法來到了李福來的家門口附近時,紫薇把新月輕輕的放在一棵楊旁,幫她把身子倚在樹身上,然後說:“姐,你在這裏等一會兒,你的憨憨一會兒就來了。”
紫薇飛到李福來的家門口,看到這是一座高大闊氣的樓房,院子裏燈火斑斕,人影晃動,原來他和那個女人明天要結婚了,今晚上預備請客,他跟親戚鄰居都說憨憨的媽媽想不開自己跑了不回來了,他不能叫憨憨沒媽,就娶了這個女人來給憨憨當媽。
紫薇正要不知去哪找憨憨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蜷縮在牆角的四五歲髒兮兮的男孩,還有幾個打鬧的孩子,她正不知道哪個是憨憨,這時聽到一個凶凶的男人粗聲大嗓的叫:“憨憨,你耷拉個頭自己窩那弄啥了,像他娘的個瘟雞子,看見我就惱,去,跟他幾個玩去。”
那個小髒孩一聽嚇得撒腿就跑,一直跑到門口的背光處,正好站在紫薇的旁邊,紫薇狂喜的正要叫他,一想自己就趕緊噤口了,她想了想就朝外走了幾步,模仿新月的聲音細細的叫了聲“憨憨。”
憨憨正呆愣著的眼睛馬上機靈的轉了幾轉,然後偷偷的看了看院子裏忙碌狂笑著的人群,確定沒人看見他,就朝著喊他的聲音狂奔出去,紫薇一看高興了,就一直朝前走著喊著他,直到他驚喜的叫:“媽媽——”一頭撲進了媽媽的懷裏。
紫薇示意新月不要哭也不要孩子哭對她輕輕的說:“姐,你還是不能回家,你得先帶孩子找個地方躲起來,我自有辦法叫你娘倆回家。”
忙完了的李福來送走了幫忙的客人要歇息的時候才發覺憨憨不見了,他就到門口叫了幾聲沒有聽到回答,他有些急了,就問那個女人見了兒子沒有,那個女人光顧著明個結婚今個要好好歇歇了,客人一走她就自顧自躺到了床上,這時聽到他找兒子就不耐煩的說:“我哪見了,他那麼大一個人了,我還不時的抱著他呀。”
李福來平時他隻是在外麵忙活掙錢,孩子他根本沒管過,所以他從心裏對孩子也不覺著怎樣親,但畢竟孩子該睡覺了不在家也不是事兒呀,就走回屋裏唬著臉嚷那女人說:“我說你倒知道享受,老子忙了半天了還沒落腚呢,你就挺屍了,趕快給我找兒子去,找不著兒子了你這媽往後咋當啊。”
她冷笑了一聲說:“就那個女人會生兒子啊,我就不會生了啊,我就該著當一輩子後媽啊,哼。”
他顧不上跟她磨嘴皮子,就不耐煩的說:“你趕緊去鄰居家把他找回來睡覺,我可是累得不行,我得睡了。”
那個女人一聽就嘲笑他說:“看看你,孩子一會不見就找找找的,跟個娘們似的,這孩子這幾天天天在他奶奶那,不用說又跑去他奶奶家了,他這麼大了,還能丟了,睡你的覺吧,明個咱還得早起呢。”
李福來聽了這話就邊打哈欠邊順水推舟的說:“嗯,也是,這孩子除了跟她媽就跟她奶奶親了,她媽沒了自然就不住的粘著他奶奶了,不管他,咱睡吧。”
倆人果然鑽進被窩裏熄滅燈睡了。紫薇直恨的牙癢癢,她冷笑了一聲說:“我要你們睡,睡。”
“嗚嗚——嗚嗚——”一陣寒森森的哭聲在屋子裏響起。李福來和女人同時從床上坐起來大叫:“誰呀?”
“我,我是新月,我來找我的憨憨了,我在那裏孤孤單單的,我想憨憨啊,叫我見他一麵吧,見了他我就放心了,嗚嗚嗚——”淒淒楚楚的聲音在黑乎乎的屋子裏回蕩著。把李福來和女人嚇的抱在一起屁滾尿流,尤其是這個女人,她沒想到她真的死了,而且魂兒還找來了。她也顧不得丟臉露醜了,赤身裸體的就在床上磕頭作揖起來,邊磕頭邊哀求著:“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姐姐,是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隻是找幾個人把你裝在麻袋裏打了一頓把你扔一邊了,我想你自己醒了就會流浪到別處去了,我直說想把你攆走,根本沒想到你會死,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大人有大量,你就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李福來這時也跟著跪在床上磕起了頭,哆哆嗦嗦的說:“新月,新月,我真不知道你去哪了,我也毫不知情你被這個女人打了攆走的事,我那幾天不在家你是知道的,我雖說要跟你離婚,可是你不同意我也不會害了你呀,我從外麵回來了這個女人說你自己賭氣離家出走了,我也就信了,就想著你既然走了,孩子也不能沒媽,我就把她娶了吧,我這樣一半也是為孩子好啊新月,你要是找就找這個女人吧,別找我啊,咱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女人一聽他這話立刻跳起來扯住他的頭發大罵起來:“好你的個李福來,你翻臉不認人了你,你把屎盆子都扣我頭上了你,當初是哪個王八蛋看上我的,是哪個王八蛋勾引我的,是哪個王八蛋把我騙到床上的,有是哪個王八蛋說要我把她老婆攆走就扶我為正?這一就豬八戒上陣——死不認賬了,你是脫了褲子放屁上吊——死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倆人光著身子廝打在一起。
“福來,你說的對,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做了五六年的夫妻了,我能像你對我一樣狠心嗎,不會的,我不會報複你的。”
李福來一聽怔住了,禁不住想到,還是結發夫妻好啊,她到死還記著跟我是夫妻,還念夫妻情分,哪像這個女人。就嗚嗚的哭起來:“新月,你真是我的好媳婦啊,是我不對呀,我是被豬油迷了心性,被鴿子屎迷了眼睛,被狐狸精迷了良心,你死了我竟然連個屍都沒給你收,我太不是人了呀——新月,既然人死不能複生,你告訴我你的屍體在哪,我明天,不,我這會就去給你收屍去,我要把你風光大葬,讓你入土為安,好好在下世享受生活好不好呀?”
“不,福來,既然我已經死了,我就啥也不求了,我隻是想我的憨憨,我隻求見我的憨憨一麵,我就去冥界報道再也不能轉回了,請你滿足我這個要求吧。”
李福來這時真為難了,他隻得愧愧的說:“憨憨他,他不知去哪了,啊,可能在他奶奶家睡吧。”
“啊,我的憨憨才四歲個孩子,夜裏去了哪你們竟然都不知道,你們真是一對狼心狗肺的男女——”她破口大罵起來。
“對對對,對對對,俺是一對狗男女俺是一對狗那女,你別急,俺這就去找孩子去俺這就去找孩子去。”倆人一起摸索著穿衣裳要去找孩子去。
“好吧,你們就去找吧,我明兒這個時候再來見孩子,孩子要是找不到,我就叫你倆來償命。”說罷屋裏寂然無聲了。倆人在黑暗裏怔了怔,然後一齊衝對方喊:“還不快點找憨憨去。”
結果倆人又屁滾尿流的爬下床出門瘋狂的找起憨憨來。
他倆在外麵咋能找得到呢,紫薇早已經把她娘倆背進他們樓上的一間背陰又隱蔽的小屋裏了。他蓋的這座三層樓房總共有大大小小二十間屋子,他隻是把臥室和客廳都布置在一樓,二樓和三樓那麼多房間除了裝雜物就是空著,李福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並沒有死的媳婦和沒有丟的兒子此時竟然藏在三樓一個房間裏。此時已近夏天,夜裏也不冷,娘倆就躺在房間裏依偎在一起睡熟了,而那兩個在外麵嘶喊尋找了一夜。
趁他們倆在外麵,紫薇給在樓上的娘倆去他們廚房裏拿了好多吃的喝的放在屋裏,然後自己也躲進去美滋滋的關上門看好戲。
他們一夜沒睡親戚鄰居家都找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著兒子後是啥滋味,可是麵對陸續來給他賀喜的親鄰又不得不招待,可想而知,這對要請客的新人多麼狼狽多麼疲憊又多麼心神不寧,更何況親友們不見憨憨都問孩子去哪了,他倆一聽就嚇得臉色慘白,女人為了掩飾就胡亂搪塞,可是她知道夜裏搪塞不過去……
好不容易把客人都打發走了,她驚慌失措的問李福來:“你說你這個兒子到底去了哪了,咋到這時候不來呀,你說他不會也——”她不敢往下說了。
李福來這時候也擔心壞了,由於對媳婦的愧疚,更覺得自己對不住他娘倆了,聽了她這一說,就臉一黑,一腳把女人踢了個狗啃泥,嘴裏大罵:“都是你個不要臉的的黑心驢肺娘們,你心狠手辣的害死了我媳婦,又把我兒弄丟了,我跟你說,隻要我兒找不著了,別說鬼不放你,我也不放過你。”
女人一天都心驚肉跳的,聽了這番話更覺走投無路了,就落花流水的哭起來了,她這一哭,李福來更煩了,他衝她大吼到:“哭有個屁用啊,還不跟我去找去,說不定他想他媽,到處跑著去找他媽了,走著走著就摸迷路了,走吧,找不著他你就給他媽陪葬吧。”
她到了這時候也不敢跟他強硬了,隻好唯唯諾諾的跟著他隨他嗬斥。
這時躲在樓上的憨憨娘倆看著下麵的吵鬧聲都笑的心花怒放,憨憨坐在媽媽懷裏吃糕點邊甜甜的問媽媽:“媽,咱啥時候下去跟爸爸說我沒丟啊?”
新月摸著兒子的頭說:“啥時候你爸爸想咱了咱啥時候下去。”
憨憨又問:“啥時候爸爸想咱呐?”
新月輕輕的說:“快了。”
紫薇看著這個可憐的女人輕輕的歎了口氣。
到了半夜,倆人才又回來了,那個女人進門就往床上一躺說:“李福來,我這是自作孽不可活,我這條命就等著她來要了。”
李福來聽了這話也我可奈何的說:“新月,有罪的不是她一個,我也是同罪之人,你今晚來了就把我倆的命一起拿去吧。”說罷倆人一起懨懨的躺到了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紫薇暗暗笑著果然深夜又前來討子。她仍然淒切切可憐憐的叫著:“我的憨憨來了嗎?讓媽再見你一麵吧——”
那個女人一聽有嚇死了,又爬起來沒命的在床上磕起頭來:“大姐,我的大姐,你的憨憨他不知道跑哪去了,俺找了他一天一夜都沒找到啊,不過放心吧大姐,我明個再去找,直到找到為止。”
李福來這時卻靜靜的說:“新月,真對不起呀,咱兒子我真的沒找到呀,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跑哪去了,我也急死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說我要還是個人,我能不心疼嗎——新月,我真後悔啊,要是我當初不在外麵亂來,你也不會死咱兒子也不會丟,這都怪我呀,你也別怪這個女人了,讓她走吧,我明天繼續找兒子,如果兒子找不到了出了啥三長兩短,你就把我的命也勾去吧,咱三口在下麵在好好過日子。”說著哭了起來,哭的情真意切,痛徹心腑。
紫薇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緩緩的對那個女人說:“你聽到他說的話了嗎?你是願意留在這給我陪葬呢還是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呢?”
女人一聽這話欣喜不已,她正求之不得呢,就一下子從床上直起了身,慌不迭的說著:“我走我走,我這就走。”說著摸黑胡亂裝了幾件衣物落荒而逃的奪門而出。紫薇得意的直笑。
紫薇又看著李福來那可憐的樣子輕輕的問:“李福來,這麼說你後悔了?”
李福來又哭著說:“新月,我就是後悔了又能咋樣呢,你能活過來嗎,兒子能找回來嗎?我犯的罪能贖回來嗎?”
紫薇會心的笑笑說:“隻要你是真心懺悔,就能把罪贖回,兒子不用找,自己會回來的。”
李福來大睜著眼睛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