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其實天的天是最短的,那些主婦每天做飯時都說“這一轉身的功夫又該做飯了,這一轉圈天就黑了”。
這時看新媳婦的最後一撥人也抱怨著天短又該回家燒湯的時候,玉傑卻心急火燎的恨不得把這些人一把推出屋門,然後把還掛在西邊樹梢上的紅日一把夠下來扔進糞茅子裏,然後就抱著他的新媳婦上床。
謝天謝地屋裏不再上人了,因為日頭落了,夜幕四合了,他終於可以抱抱他的媳婦稍解一些饑渴了。但是她一見人走了就看看日頭往外走,根本沒看到他眼裏的饑渴,他騰空一躍把她攔住在屋門口同時一把關上門,她嚇壞了,反抗說著:“看,天黑了,該燒湯了。”
“等會兒。”說著就去親她。
忽然門外妹妹叫:“嫂子,我還想喝今早上你熬的糊糊,不稀不稠的多好喝。”
她一聽使勁騰出嘴紅著臉大聲衝外麵回答:“哎,我這就熬,你過來跟你哥看電視吧。”
他又泄氣了,馬上丟開他飛快的坐在了沙發上,這小媳婦一天就學壞了,看看他那假裝正經的樣子掩著嘴嘻嘻一笑,輕巧的一閃身跑了出去。
玉娜這時從同學家回來了,揉著紅紅的臉進來就往他身邊一坐,把冰涼的手就往他寬大的手裏藏,邊誇張的哆嗦著:“凍死了凍死了。”
玉傑比妹妹大兩歲,從小就叛逆不聽爹的話的她很知道疼妹妹,這時用他寬厚溫熱的大手握緊她的手暖著邊故作威嚴的說:“到哪瘋去了,冷還不早點回來。”
她眼睛盯著電視,不耐煩的嗔她:“別說話。”
他笑著捏了一下她紅通通的鼻子,不說話了。但過了一會他忽然問:“娜,你覺沒覺出你嫂子昨晚上跟今天有啥不同啊?”
玉娜把眼睛從電視上移過來,認真的看了看哥哥,忽然一笑,眼神異樣的說:“哥,你是啥意思,她不就是昨天晚上還是處女,今天早上就是女人了,還能有啥兩樣?”
“你,你,你個壞妮子,誰跟你說這個了,你你——”玉傑被妹妹弄的滿臉臊紅,妹妹卻聳聳肩皺皺鼻子大笑起來,他一推她說:“趕緊趕緊,去廚屋給你嫂子燒鍋去。”
自己坐到沙發裏想想他問的話,也笑了,難怪她會曲解他的意思,想起昨天晚上,他的頭又懵了……他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今天晚上可不在讓春宵虛度,良辰空耗了,因為自己的假期一共隻有七天,這都過去兩天了,說走抬腿就得走了。
終於他可以掩上門跟她上床了,他抱起她就親,她害怕的扭頭看看窗戶說:“窗簾沒拉。”
然後她去拉窗簾他猴急的上床脫衣裳,自己把渾身的棉衣裳脫了一大堆扔到床頭櫃子上就朝拉好了窗簾走向床邊的蓮蓮撲上去,昨夜他傻不愣登的讓洞房花燭有名無實,今夜可不會再“良辰好景虛設”了。
但是他的心猛烈一縮,頓時身子又僵硬了——他又聞到了那股怪味,那股味確確實實是從蓮蓮身上嗅出來的。
而此時這個蓮蓮,也脫光了全身,恬不知恥的衝他眨眼挑逗,他看到她跟白天的模樣又判若兩人了,他又痛苦的皺起了眉。
她主動走向去扳住他的肩膀,就像放下簾子一樣蓋住了她的風情,用一種裝出來的羞態看看自己的身子,輕輕的問:“玉傑,你不是想我了,咋又不動了,你不會——見我脫了衣裳又不喜歡我吧?”
他好像被下了蒙汗藥般頭腦遲鈍的晃晃頭,定了定神,歎口氣愣頭愣腦的看看她問:“蓮蓮,我咋老覺得不對勁啊,是你中邪了還是我中邪了,我看你咋跟白天不一樣啊,你跟我說實話,這到底是咋回事?”
她明顯的一愣,但隨即瞪大了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委屈的說:“沒有啊,我好好的啊,啥邪不邪的,就是你神經過敏了——”
他盯緊她一字一句的說:“真的是我神經過敏了,你沒一點事是不是?”
她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就點了一下頭。
他就直直的問她:“你可啊是個又害羞又內向的閨女兒,平時見了我都嚇的往後縮,就在今天白天你還是這樣,可是這一會咋這麼大膽啊,昨夜就是這樣,我真不明白這是咋回事,難道你的害羞是裝出來的?”
她不悅又慌張的垂了一下眼皮,隨即又眼珠一轉動笑笑說:“這,這你叫我一個新媳婦咋回答啊,我再害羞成了你的媳婦也得跟你睡覺啊,我要是還扭扭捏捏的不是怕你生氣嘛。”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很委屈的樣子。
“那麼還是你的害羞是裝的了——”他的心雖然但聲音還很硬。
她慌亂的扭過臉低下頭去,但馬上又扭過臉來笑語吟吟的說:“那你說你喜歡那個我呢,是害羞的那個還是這個大膽的我——”
他聽了她的話更覺得很反感,難道我要你演戲嗎?就怒聲說:“到底那個是真實的你,我娶的是一個媳婦可不是亂七八糟的啥東西……”
“啊——”她露出誇張的懼怕神情,眼睛轉了幾轉,然後趴到枕頭上“嗚嗚——”的哭起來。
看著她那潔白如玉的肩膀在枕頭上一起一伏,一頭烏黑油亮的頭發堆在枕頭上像一堆墨,他的心又動了。他想起了他和蓮蓮訂婚後這幾年的相互思慕,這分明蓮蓮被他娶到了家,她就真真實實的躺在他的床上,他不趕緊跟她訴相思之苦盡魚水之歡,這咋莫名其妙的整這出了,真是自己神經出問題了還是咋的?他開始自責了。
他就趕緊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輕輕的把她攬在懷裏說:“蓮蓮,別哭了,是我不好,可能是我這幾天太激動,腦子有些亂了才胡說八道的,你起來,咱好好說說話好不好?”
她一聽就趕緊不哭了,梨花帶雨般的斜眼看著他,然後嬌嗔的說了聲:“你真壞。”就赤裸著身子偎到了他懷裏。他順勢抱住她,然後又忍不住聳了一下鼻子皺了一下眉(他平時是個有潔癖的人,鼻子特別尖,別人聞不到的他能聞到,對任何異味都敏感的要吐),他知道自己這個毛病,此時就忍住說:“蓮蓮,你還記得我頭一回去你家我穿的啥衣裳不?”
她顯然沒料到他來這一招,眼皮眨了一下,就假裝害羞的囁嚅著:“呃——記得。”
他笑笑說:“我記得我頭一回去你家要你家人看我的時候,你穿了一件很老氣的大花朵子褂子,腳上穿了一雙自己做的布底鞋,簡直土氣極了,隻有頭發剛洗了頭,烏黑光滑的長長披散到屁股上,把你的白臉襯得更白了,那高高的個子也更高挑了,我當時心裏頭就想——你猜我想啥?”
她問:“想啥?”
“我就想,我得趕緊給她買一身最流行的衣裳穿穿,她要是穿上大紅雁絨襖,穿上緊身牛仔褲,蹬上高跟皮鞋,我敢肯定全鎮的閨女都會嫉妒她,哈哈。”他真陶醉在當年的回憶裏了。
“你還記得我第二回去你家不?”他摩挲著她光滑的肩膀問。
她又笑笑答:“記得。”
“我第二回去你家的時候是咱已經訂婚一年了,那天是晚上,我都喝罷湯騎著自行車到你家了,你還在屋裏煮紅薯,你正坐在灶前燒火,鍋灶裏紅紅的火把你的臉映的像透明的胡蘿卜,看到我來了,你羞得沒處躲,低著頭恨不得把頭鑽到鍋灶裏,我清楚的看到你左邊挨鍋灶近的左邊臉上的一綹頭發被烤卷了。後來你掀開鍋,盛了一大饃框紅薯端到飯桌上讓全家吃,當然我也跟你弟弟和爹坐在一起吃了起來。那回的紅薯由於你因我來了亂了方寸把鍋燒的過了,挨鍋的紅薯就燒焦了,那紅薯一被燒焦可好吃了,黑黑的焦皮上粘了一層黑紅的糖稀,又粘又甜,我坐在你們全家人之間毫不客氣的吃的跟前好一大堆紅薯皮,後來我怕放屁,就跟你說幾句話就回來了,哈哈……”
她也敷衍的笑著。他回憶起來好像倒開了頭的竹筒豆子,不嘩嘩啦啦的倒完不算的樣子,她呢,隻是“嗯嗯”。最後他問:“你還記得那次我當兵兩年後頭一回回來去看你那一回不?”
“啊,啊哪一回?”她分明遲疑了一下,口氣裏露出了怯意。
“就是那一回我把你拉到你村頭的小樹林裏呀。”
“啊啊,記得,記得。”她這回是真正的低聲囁嚅了。
“嗯,你可真夠狠心的,我就是親了你一下,你就哭著丟下我要跑,我可嚇壞了,拉著你咋賭咒你都不了,我把所有家養的牲畜都變了你還不拉倒,最後我看到一隻刺蝟,我說我變刺蝟你才笑了……”
“啥, 說啥?”她的眼睛忽然射出奇異的光芒,他感覺她身上好像猛地一紮,好像他真被刺蝟刺了。他警覺的看了她一眼,她的眼光立刻又情意綿綿,豔光漣漣了。他摸摸她身上,還是那麼柔弱。她哄他似的用光滑的胳膊兜住他堅實的肩膀說:“別說那沒用的了,咱還是趕快睡覺吧。”
“沒用的”?他對她這句話很生氣,她這不是侮辱他的感情嗎?他惱怒的看她一眼說:“你覺得這都沒用?那咱倆的感情也都沒用了?”
“不是不是,是我覺得你咋跟個娘們似的,這難得的好時候嘮嘮叨叨個沒完,我都急了。”她膩歪著把頭使勁往他懷裏拱。但他絲毫不肯通融,繼續問她他們的過去,當問到他們結婚前他們最後一次見麵都說的啥時,她的眉頭不由皺了一下,眼光淩亂了一下馬上又換上媚語浪聲說:“哎呀,有話以後再說,現在咱該睡覺——”她說著把自己的胸貼緊他胸上的肌肉。
他漠漠的看著她,眼光渙散了,那是一個人精神上絕望了後一時麻痹的表現。他身上的肌肉硬硬冷冷的,隨便她胡亂的撫摸著,當他覺出她的手好像越來越硬的時候,她嬌豔的臉看著他狐媚的一笑說:“你脖子上戴的是啥呀,睡覺多不得勁還是取了吧。”
他沒理睬她,他心裏千滋百味又空空無味的,他把渙散的目光收回來看著她,把心裏的感覺統統給趕跑了,一把抱住她壓在身下就要“成其好事”,但是她卻尖叫一聲銳利的說:“把你那個東西取下來,不然別碰我——”那個聲音分明不是蓮蓮的聲音了,他趕緊到那個聲音好像一股從遙遠刮過來的冷風一樣令他心裏一驚,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趕緊扔了它——”她大概是覺出了自己剛才的失態,又笑笑補充了一下說:“我覺得大冬天的帶著個玉太涼了,你取了它我給你放著到了夏天再戴吧,嗬嗬。”
他糊裏糊塗的腦子裏飛快閃過戰友的囑咐,說這脖子裏的玉戴上了就不許取了,不然辟邪驅祟的法力就會給失掉。他雖然從來不信他這一套,但是對戰友的情誼還是很看重的,所以他懵頭懵腦的說:“不能拿。”
她一把推開他說:“不拿不行。”
他有些吃驚的看著她問:“咋不行?”
她眼裏閃過一絲冷酷,又飛快換上一層嬌媚說:“我怕涼,挨著我了嘛。”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股怪味從她嘴裏冒出來,他一陣惡心,隨趴到床邊吐了起來,她驚慌了,在她後麵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睡覺。”他吐完了一掀被子把自己蒙進裏麵了,但是那塊玉還沒取下來,她無可奈何的坐在被子裏,咬牙切齒的發狠,伸出兩手,那十指的尖利指甲倏忽長了半尺之長,然後又倏忽縮了回去,還是完好的手指,然後又露出來縮回去,她就這麼發著狠玩兒起她的指甲來。嘴裏說:“又叫你逃過今晚了,哼,明個我非想法子弄死你不可。”
她在他背後暗咬銀牙的同時還嘴裏還發出了呼哧呼哧的聲音,像地裏的野生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