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聽錯,聲音正是從木桌裏傳出來的,字正腔圓。這樣看來,木桌的支架確實像是一個人,豐腴的大腿,狹長的小腿,胸前的凸起,還有精致清晰的發絲,都被木頭包裹在其中。
王衡又打了一個響指。
木床亦是響起了一陣朗誦的聲音,床的靠背亦是做成了女人張開雙臂的形狀,依在靠背上,就是靠在女人的胸膛上。看床的高度,裏麵藏著的女人似乎坐在地上,不,應該是跪在地上。
我不禁毛骨悚然的看了一眼唐雨綺,王衡竟然有這種重口味的癖好,如果我們不幸遇難,唐雨綺也將被他做進家具之中。桌子凳子也就罷了,萬一做成風扇馬桶,哎呀,畫麵太美我不敢想。
罪過罪過。
隨著第三聲響指,依靠在牆角的大衣架開始朗誦起來,這個衣架好像彈弓叉的樣子,這樣想來,也是有位女主播站在裏麵。
她的雙臂平舉著,上麵掛著衣服,而她的頭,則掛著一個單肩包。
當然,她至少還是站著,比起以倒立姿態存在的黃鳶,顯然要輕鬆一些。不過這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被人坐在家具裏,想想都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但我顯然低估了王衡的口味,他皺皺眉頭,走到衣架旁邊:“對不起小影,她剛來不久,沒吃東西有點餓,讓我先處理處理。”
眾目睽睽之下,他走到衣架旁邊敲擊幾下,粗大的衣杆彈起巴掌大的一張,露出了楊伊楚楚可憐的小臉。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兩隻眼睛無神的望著前方,似乎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
王衡抽出一根管子,一頭插進流質營養液的袋子,另一頭插進楊伊的嘴裏,他擠著袋子,楊伊的喉嚨不斷翻動著,顯然很受用。過了一會兒,王衡又走到衣架身後,拿出一個黑色管子插了進去,空氣中彌漫著輕微的臭氣。
王衡係上袋子,走了出去,應該是要把垃圾袋扔在門外的垃圾箱裏。看他的樣子,似乎給楊伊輸完流質營養液之後,又用灌腸的方式排出了排泄物,他自然不願意把一堆糞便扔在小影身邊。
趁著王衡離開的時候,唐雨綺開始發揮法醫的力量,她告訴我,纏在我們身上的骨繩應該是真的骨頭。福爾馬林可以保證骨頭不變質腐爛,至於醋的作用,則是軟化骨頭。
唐雨綺告訴我,醋酸可以在十天內將骨頭完全軟化,甚至可以打成結,再加上一些神秘的控屍之術,骨頭確實可以像現在看到的那樣隨時伸縮。但是凡事都有兩麵性,醋亦是雙刃劍,可以使骨頭變軟,同時亦可以使得骨頭變成更脆。
也就是說,別看我們掙脫不了殺骨繩的束縛,但是隻要找到鋒利的東西,就可以割破骨繩。
而王衡離開的短暫時機,就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我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東西供我們使用,而且我和唐雨綺綁在一起,不能通過手腳甚至牙齒解開骨繩。唐雨綺忽然尖叫了一聲,我趕緊問怎麼了,她朝著小影的屍體抬了抬頭。
小影的屍體正在脫落著,由下及上,好像童話裏化為泡沫的美人魚公主,看上去確實有點滲人。
唐雨綺是在蘇薇之後見到我的,並沒有經曆在大柳樹村驚悚的一幕,亦是沒有看過大哥還有太平間屍體脫落的樣子,自然有些害怕。說起小影我現在還有些後怕,別看她很瘦小,抓起人來可是疼得要命。
我的後背不小心被她撓了一下,還在還火辣辣的疼呢。
等等,疼!
我猛地跳了起來,帶著唐雨綺朝小影衝了過去,屍鬼的爪子都是極為鋒利,既然屍鬼是由雙腳到頭頂脫落的,現在爪子還沒有腐敗,我們還有機會。
我們喊著一二一,上下移動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到了唐雨綺那晚跟我啪啪啪的時候,我在下麵,她在上麵就是這樣。過了大概十多秒鍾,我的雙手終於解放,我趕緊掙脫骨繩的束縛,開始幫唐雨綺搞定。
很快,唐雨綺亦是重獲自由。
我猶豫了一下,說一聲得罪,然後將小影扔到了地上,然後狠狠跺了幾腳,就在這時,樓梯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王衡回來了。
我和唐雨綺沒有必勝的把握對付王衡,所以我們隻能智取。
我朝唐雨綺眨了眨眼,她亦是會意。
門開了,王衡吹著口哨走了進來,顯然跟小影的重聚讓他心情很好。雖然小影已經變成了屍體,但他所做的一切沒有白費,曾經有一起案件,凶手抱著死者的骸骨睡了三年,這才是真正的愛情。
走進來時,王衡突然愣住了,他看到小影不再端莊的坐在椅子上,而是變成了一堆碎骨。這一切實在太過突然,他尖叫一聲朝小影撲了過來,不停的將屍鬼碎片抱在胸前,大聲叫著小影的名字。
就趁現在,躲在暗處的我和唐雨綺猛地掀起木床,趁著王衡失神將他砸翻在地。這個木床用的是厚重的紅木,重量極沉,如果不是強行運足三清真氣,我和唐雨綺亦是很難抬動。
王衡猝不及防被木床砸斷了腿,他的小腿已經變形,形成了慘不忍睹的四十五度,但他並沒有疼痛,依舊喊著小影的名字。我咽口唾沫,雖然這一切很讓人感動,但是對不起,我是警察。
我抓起木桌狠狠砸向王衡的頭部,而他悶哼一聲,終於緩緩的倒了下去。而直到暈倒,他的手,依舊死死抓住小影的骨頭。
看見王衡不再動彈,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和唐雨綺合力找到木床的按鈕,從裏麵找到已經完全處於呆滯狀態的鍾瑜鹿。然後在木桌裏救出了濰寧之花黃鳶,最後又在衣架裏找到了楊伊。
即使是綁架事件最短的楊伊亦是完全呆滯,應該是服下了什麼藥劑,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們三個都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有些營養不良,相信打一些葡萄糖以及進行洗胃之後能夠恢複正常。
但我們絲毫不敢放鬆,因為這說明衡老爺子也有問題。
最後失蹤的譚芳菲以及苗冰媛,很可能正在衡老爺子的廠房加工著,我撥打電話給雷震,準備喊他帶人收網。但是有些尷尬,這裏信號並不好,所以我和唐雨綺用窗簾將王衡綁起來之後,一起朝樓上走去。
但我們萬萬沒想到,樓梯上站著一個人。
他麵色蒼白,發須晶瑩,正是當初給我開門的衡家小夥子衡成。
他見了我先是一愣,緊接著皺緊眉頭:“屍門的惡魔,你究竟把阿龍怎麼樣了。”
阿龍?
阿龍是誰,頭腦還算靈活的我瞬間想到了一個人,王衡。王衡,不就是忘衡嘛,他沒有選擇跟衡家廠房的人一起接受白化病的現實,他在用染發劑進行逃避。
或許他的名字叫衡龍,也可能叫衡小龍,但一定不叫王衡。
但現在這一切已經無所謂了。
我微微一笑說道:“哥們,你說的小龍沒事,我也不是屍門的惡魔。躺在門外麵的那個人才是屍門的壞蛋,已經被我們殺死了,現在小龍就在地下室裏。”
衡成回頭喊了一聲,一根拐杖聲傳了過來。
咯噔,咯噔。
衡老爺子衡天行來到了我的身旁,他用一陣陰冷的眼光盯著我,好像兀鷲在天上盤桓著。
他緩緩張開口問道:“小夥子,你不是屍門中人?那你走吧。我聽說有人在打聽小龍的下落,很可能是屍門中人,於是帶著他們趕來幫忙,既然元凶已經伏誅,那麼我便放心了……”
一直繃緊弦的唐雨綺總算鬆了口氣,趕緊使眼色讓我離開。
我卻是笑了::“衡老爺子,我要你跟我一起走。”
衡天行一皺眉頭訝道:“要我一起,去哪裏?”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遠方:“監獄。”
衡天行笑了,不止是他,身後十多個衡家弟子都笑了,他們不相信我區區一人能夠敵得過這麼多人。尤其是衡天行,他冷哼一聲告訴我,這是他聽過最大的笑話。
我把唐雨綺擋在身後。
直到現在,我才懂得,真正有正義感的警察並不會逃避困難。
哪怕是死,也要敢於亮劍。
衡家幾個青壯年紛紛挽起了胳膊,露出強壯的肌肉,他們有的拿著木棍,有的拿著銼刀,甚至還有的拿著電鋸。
我抽出被王衡扔在地上的桃木匕首,充滿必勝的笑道:“來吧,我豈能怕你們不成……”
衡成怒吼一聲,一拳砸了過來,他青筋暴起的胳膊足有碗口大小,這一招黑虎掏心亦是既簡單。我拿起桃木匕首刺了過去,想要逼退衡成,但我沒有料到,桃木匕首竟然硬生生斷做兩截。
我去。
它,它真的斷了。
既然當初麵對嬰帝,桃木匕首亦是堅挺,今天竟然被衡成一拳砸斷了。我恍然大悟,我忽然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隻有王衡懂得控鬼之術。而衡老爺子祖傳手工,隻是普通人而已。
桃木匕首對付妖魔鬼怪自然無堅不摧,但是在普通人眼裏,就是一截木頭罷了。
不等我回過神來,衡成帶著兄弟們呐喊著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