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驚失色,趕緊把懷裏最後的一張符籙打了出去,這股帶著紅光的符籙帶著淩厲的攻勢重重打在黑影身上。可是那道黑影卻隻是緩了一緩,繼續不要命的撞向金罩。
砰,兩者相撞,我隻覺得腳下一陣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黑影亦是停住腳步,它終於看清了他的麵目。它亦是紅藍臉,魚鱗身,隻是雙腳還未完全合體,它的身影很小,雖然亂草掩蓋下我看不清他的臉,但隱約感覺它要麼是個幹癟老頭,要麼是個黃毛小子。
而且,它是這批水鬼的鬼王。
“喂,丘玄奇你丫的告訴我怎麼辦。”我趕緊向丘玄奇求救,可他卻並不回答。我趕緊回過頭來,他依舊在書畫著符咒,潔白的皮膚上起了一層凹凸不平的黑紋。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我卻得到了答案,丘玄奇正在關鍵時刻,我絕不能掉鏈子影響到他的施法,這也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就在我為丘玄奇而分神的時候,水鬼鬼王開始發起了新的攻擊,它絲毫不怕我的嶗頂金光,甚至選擇了以硬碰硬。它帶著濃濃煞氣的爪子不斷轟擊著金光屏障,每撞一次,它都會吼叫一聲,不知道是疼痛,還是為自己助威。
其餘水鬼不停搖晃著身體,發出嗚嗚的低吼。
就在它第十二次敲擊著嶗頂金光的時候,金光罩一聲巨晃,竟然硬生生現出一絲裂痕。我暗叫一聲不好,準備進行反擊,可是已經沒有符籙可用。
我想求助丘玄奇,可他盤腿坐在地上,如同老僧坐定般一語不發。
砰,裂縫更大了,水鬼們低吼的聲音亦是響亮起來。
沒辦法,我隻能從丘玄奇身上借點法寶來用了。我一把拽開他的道袍,看見什麼就往外扔去。七星羅盤,桃木劍,陰陽葫蘆,各種奇形怪狀的符籙,還有一些扳指玉佩,隻要被我抓到,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扔了出去。
病急亂求醫,萬一對了呢?
水鬼的聲音變得噪雜起來,似乎正在大規模的移動,我知道它們要發動總攻了,趕緊加快尋找丘玄奇寶貝的進程。丘玄奇並沒有動,任我翻著他的口袋,書本,鋼筆,口袋翻空了,然後是他的道冠,鞋子,褲子,最後的最後,我在他褲頭裏翻出了一千塊錢。
再扔丘大仙可就成需要打馬賽克了,現在我隻能祈禱這十張毛爺爺是開過光的神器。現在我已經彈盡糧絕,如果丘玄奇再不施展什麼嶗山定魂陣,恐怕我能反擊的隻剩下兩隻拳頭了。
老天保佑,我咬咬牙轉過身來,準備拿鈔票砸死水鬼老大。
可是眼前的一切卻讓我呆若木雞。
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這不可能。我準備好了各種情況,包括金光罩破裂,水鬼發起總攻,甚至水鬼鬼王施展妖法將我們連同金罩一同吸收。
但是就是為了想到這種情況。
與此同時,我的背後響起了一陣異動,丘玄奇終於醒來。
他的聲音裏帶著自信和憤怒,似乎要將水鬼趕盡殺絕一般:“急急如律令,嶗山老祖定七魄,魑魅魍魎皆敗亡!”
我剛要阻止,最後一個破字終於出口。地上的符咒忽然立體起來,同時變得銀光閃閃,符咒開始轉動,然後越轉越快,如同走馬燈般形成了一道銀圈。
緊接著銀光突然變得巨亮無比,然後瞬間暗了下來。
我傻傻的看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丘玄奇突然詐了屍般跳了起來,頭像撥浪鼓般左搖右晃,大聲叫道我不可能失敗的。
我撓撓頭,弱弱看著隻穿著一個寬大道袍外帶三角褲頭的丘玄奇說道:“丘玄奇同誌,你似乎成功了,因為這些水鬼已經不見了。”
丘玄奇一愣,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有些驚愕的說道:“哎呦我去,他們真的都不見了,水鬼莫非已經進化到可以預知我的陣法了?嶗山道法一向遇強則強,沒有妖氣支撐,陣法自然失效,我去,也就是我這十年陽壽省下了!”
我剛想說什麼,隻覺得腳下一空,一股水流湧了進來。我忽然記起丘玄奇剛說嶗山道法越強則強,我的符籙既然叫做嶗頂金光,那麼水鬼走了,它應該也會自動消失吧。
噗,猝不及防的我灌了好幾口水,然後吃力的朝岸邊劃去。
濰寧位於魯東半島沿海,所以我水性不錯,一陣狂轟濫炸後終於爬到了岸邊。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擠了上去,然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上岸的感覺真好。
對了!丘玄奇呢?
我一激動隻顧得逃命,把丘玄奇忘在了身後,不過看樣子他應該會遊泳,不至於溺死在湖中。我踮起腳看去,微弱的月光下,一道黑影正破水而來。
我剛開始嚇了一跳,以為水鬼去而複返,不過等到身影越來越近後我笑了。
是丘玄奇,他不知什麼時候找到了一塊較大的木船碎片,然後手腳並用來了一出衝浪浮板。他那寬大的道袍在水中翻滾著,整個人咬牙切齒,樣子滑稽可笑。
終於他來到了岸上,剛要抱怨我兩句,但可是坐在地上,然後忽然嗚嗚哭了起來。
我問他為什麼哭,他說自己所有身家全都掉水裏了。聽說過兵解,符解,沒想到這招嶗山定魂陣還需要衣解,那些寶貝很值錢,而且私房錢也在,早知道他就不用什麼嶗山定魂陣了。
我看著丘玄奇梨花帶雨的樣子,內心忍不住狂笑。不過我也堅定了一件事情,打死也不能泄露是我把他的東西當成武器扔了出去。
丘玄奇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
他撓撓後腦勺,憨憨的對我笑道:“小餘鋒,要不是你道爺可就完蛋了。道爺運氣不錯,路過的水鬼應該回鬼巢了,大楊樹村的事情終於解決了。”
“你還叫我餘鋒,我怎麼記得某些人應該喊我哥了呢。”
“咳咳,不過我很想知道,你怎麼能召喚出嶗頂金光。據說除了如今嶗山派三大宗師,再無一人可以使出這招道門的巔峰防禦符籙。”
丘玄奇這是在轉移話題,我當然不能上當。
我雙手掐著腰,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說道:“我說小丘呐,我救了你,又贏了賭,又會你們嶗山派大神才會的嶗頂金光,於情於理認我當哥都不虧。”
“這個……”
“否則,我就上貼吧發個帖子,告訴全世界嶗山派的丘玄奇是個江湖騙子!”
“別別別,我叫你還不成,哥!”
我聽出他喊的哥後麵加了個嘔,連起來聽上去狗,但我不想計較,耳不見為淨。經過一場水下大戰,劫後餘生的我倆感情深厚了不少,對於這個小弟,我還是很滿意的。
不管怎樣,我們總算解決了楊樹村鬧鬼的事情。
丘玄奇又利用這個機會發了一筆橫財,以每張一百的價格承包了整個村子的神符。不過他的家夥都被我當做武器扔到水裏了,所以他又腆著臉要求村民們幫他把東西撈上來。
我在一旁吃著新鮮的西瓜,看著楊勇為首的村民們一個個跳入湖中,不斷撈出各式各樣的東西。而丘玄奇就在一旁盤腿坐著,不時點點頭說這是我的,或者這不是我的。
當然,隻要是值錢的東西,都是他的。
偶爾,村民們也會撈起一具殘破的屍骸,這時候丘玄奇就會緩緩起身超度。村民們不但不害怕,反而很高興,畢竟超度亡魂也是為了村子的安定。
楊勇從水裏冒了出來,舉著一本冊子高聲喊道:“丘真人,這本書是你的嘛。”
丘玄奇好像觸電般彈了起來,看樣子這本書倒比寶貝們要重要。
我遠遠掃了一眼,這本書我見過,在楊勇的時候丘玄奇說是他的筆記。我跟了過去,想讓丘玄奇借我瞅瞅,可他卻就是不給,說這書是他的秘密。
楊勇從湖裏爬了出來,甩甩身上的水憨笑道:“丘真人,我看這本書似乎講的道士的事兒,能不能借我看看,我也……也想學點道術。”
道士的事兒?
丘玄奇滿臉通紅的咳嗽兩聲,讓楊勇繼續下水撈東西,對道士入門的事避而不談。我眼珠子咕嚕一轉,回想起他正是臨時翻了翻這本書後瞬間開始誇誇其談,莫非他也是臨時抱佛腳。
我趁著丘玄奇不注意來到他的身後,然後一把將這本書奪在手中,這本書雖然被湖水浸透,而且前半部分已被撕掉,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本書的名字。
道士入門!
無論是裝幀還是樣式,都跟我在爺爺家看到的那本道士入門一模一樣,我捧著書激動的看著丘玄奇,莫非他知道我爺爺到底去了哪裏。
“還給我的,你……”
“告訴我,這本書的作者是不是叫做李秋鴻。”
丘玄奇搖了搖頭:“餘鋒,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我也把你當做兄弟看待,這件事情我也就不跟你隱瞞了。”
這本《道士入門》是嶗山派一位前輩編撰的,據說他想把嶗山派道術發揚光大,讓百姓免受鬼魔之災。但嶗山元老們認為嶗山道法是門派至寶,決不能在外流傳。
出於嫉妒,他們燒毀了所有道士入門,並且陷害這位前輩,導致天賦異稟的嶗山前輩一氣之下退出師門,從此為了實現個人理想雲遊天下。
丘玄奇還說這半本書是他意外得來的,一直視若珍寶,而且把這位前輩當做偶像。隻可惜一直無緣相見,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越發懷疑,他口中所說的前輩正是我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