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山遞了一把兩寸來長的桃木匕首給我,還有十來張符籙,說:“貼身藏好,能不能活下來,能不能救出人,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不知道在哪裏弄來輛破破爛爛的摩托車,兩個後視鏡一個鏡片碎了,另一個幹脆整個都沒了,從頭到腳沒一個地方是完好的,沈蘭山示意我上車,開始朝沈家村的方向駛去。
這一次他特意繞了下路,避開了野墳地,在崎嶇不平的路上他速度還飆得挺快,顛簸得我一直擔心摩托車會不會散架。
到沈家村村口下車,我跪在地上哇哇狂吐起來。
沈蘭山也不著急,點了一支煙,淡漠地望著幽靜而詭異的沈家鬼村,眼神複雜。
好半響我才緩過神來,沈蘭山說道:“等一會不論我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要管,十二點整一到,立刻在沈家祖祠裏撕碎符籙,放出他們母子。”
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我微微點點頭,問道:“那佳珺怎麼辦?”
“現在是九點半,等到十二點,沈家村正式開始祭陰儀式,佳珺的一魂兩魄會在那時押到祖祠,那是最好的營救時機。”沈蘭山再次叮囑:“不論發生任何事,不到十二點,你不能將涵雅母子放出來。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將佳珺救出來的。”
事到如今,我除了相信他之外,也沒有別的選擇,所以慎重地點了點頭。
在村口,沈蘭山又抽了幾支煙,差不多十點時他說:“走吧!”
我跟在他身後,心裏暗暗奇怪:“沈家鬼村的村口是有厲鬼放哨的,怎麼我們在這呆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厲鬼前來騷擾?”
更奇怪的是,一到晚上就會有許多厲鬼出沒的沈家鬼村,今夜卻一個厲鬼也沒見到,直到我們兩走到沈家鬼村的腹地,距離祖祠不足一裏路時,才刮過陣陣陰風,在旮旯角裏冒出幾個厲鬼。
那幾個厲鬼看到沈蘭山和我,不但沒有撲上來,甚至都沒有通知沈家村其他厲鬼,就好像隻是看到兩個過路人,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
真是奇了怪了,莫非沈家村的厲鬼忌憚鎖魂玉?不敢來動我?我隻能想到這一個解釋。
我有鎖魂玉可沈蘭山沒有啊,恨不得除掉沈蘭山而後快的沈家鬼村,在見到他後怎麼這麼冷靜?
我心裏隱約升騰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禁想到一個可能——莫非沈家村和沈蘭山真是在唱雙簧?
不過這念頭很快被我否決,自嘲地笑了笑,心道:“就我這種手無縛鬼之力的普通人,現在連鎖魂玉也沒了,還有什麼值得忌憚的?哪需要這麼算計來算計去的,要想我死的話,以沈蘭山的能耐,簡單粗暴又直接地弄死我不是更容易嘛?”
可能是這段時間經曆的人和事真假難辨,所以多心了吧。
沈蘭山帶到我一直走到祖祠門口,祖祠大門開著,一個看門的鬼都沒有,他想也沒想就跨進去,在沈家祖祠拜亭處,厲鬼沈三冷眼看著沈蘭山和我的到來,一點也沒有意外,仿佛早就知情似的,也沒有半點激動的情緒,他輕聲說:“你終於來了。”
見到沈三,沈蘭山眼中殺氣迸發,伸手扯出背後佩劍,利刃脫鞘聲響如龍吟,一柄同樣也是通體黑色的長劍出現在沈蘭山的手上,架在了緊隨在他身後的我的脖子上。
嗯,沒錯,就是我的脖子上……
那一秒我腦子嗡地一聲,直接懵了。
要不是脖子的大動脈被冰涼地劍刃緊緊貼著,尖銳地刺激著我的痛感神經,我一定會認為自己在做夢。
“沈蘭山,你……”
我不知該怎麼表達心裏的憤怒、震驚,就連質問都問不出口了!
沈蘭山沒有理我,對著沈三說:“三爺爺,你要的人和鬼全抓回來了,哦對了,他身上的鎖魂玉也碎了。”
沈三幹癟略圓地鬼臉堆滿笑容:“帶去先祖堂,準備祭陰吧。”
我被沈蘭山用劍架著脖子,第一次走進沈家祖祠的先祖堂,腦子裏不住地想:“這是苦肉計嗎?沈蘭山說過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要管……他說這話是在暗示我?還是為了穩住我說的假話?”
從沈三對他和善的表現來看,我愈發覺得被沈蘭山出賣的可能性比較大。
兩個厲鬼從沈蘭山劍下將我挾持到先祖堂,用一根繩子將我雙手雙腳綁了起來,吊在先祖堂的橫梁上。
先祖堂比拜亭略小一些,但要氣派許多,在先祖堂的正中央擺放著沈家鬼村曆代德高望重的先人的牌位,借著先祖堂裏的幾盞燭光,我清晰看到在第二排一個牌位上,有沈三的名字。在最下方一排,我清晰看到了沈佳珺的名字!她牌位上的紅色字體不住的汩汩流血,將地麵浸透一大塊,觸目驚心。
這些通體黑漆紅字的牌位,從上到下密密麻麻擺了半個屋子,至少有三四百個,就好像滿屋子密密麻麻的厲鬼似的,看得人毛骨悚然。
十分鍾後,先祖堂外麵響起一陣鑼鼓嗩呐聲,由遠而近,十分熱鬧。
借著月光,我看到一隊渾身喜袍的厲鬼,正抬著一頂雪白的轎子,不住地圍著拜亭轉悠著,蹦蹦跳跳的姿勢仿若跳大神。
沈蘭山坐在椅子上,雙眼微微閉著,並不看這一幕,而沈三則拖著長長的哀聲不斷唱著我聽不懂的話。
也不知唱了多久,沈三的聲音戛然而止,幾秒鍾後,他終於說了一句我聽得懂的話:“子時到,起祭!”
那鑼鼓嗩呐聲變得愈發小聲起來,隨後我看到,那頂雪白的轎子落地了,一個身姿曼妙,渾身穿著白色喜袍的女子走了下來,她麵容呆滯,雙目無神,被一個白發蒼老的老鬼婆牽著,如同木偶般朝先祖堂走來。
她正是沈佳珺!
沈佳珺走進先祖堂後,兩個厲鬼搬進來一個兩米見方的木盆,裏麵蕩漾著粘稠的鮮血,隨後沈家厲鬼又搬來了各種刑具,以及一些凶蟲毒物,一股腦全倒進血池中。
這一切準備完畢,沈蘭山施施然地走進先祖堂中,看著我說了一句:“十二點到了,將他們放出來吧。”
他的聲音很冷漠,仿佛在命令我似的。
雖然我雙臂雙腳被綁住,又被吊在半空中,但封印墨涵雅母子的兩張符籙一直拽在手心,隻要輕輕一撕拉,就能將他們放出來,隻是到了這一步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