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秋陽斜斜掛在天際,搖搖欲墜。
秋日的黃昏總讓人感到淒惶和蕭瑟,像一個垂垂遲暮的老人。
小巷裏傳來吱呀吱呀的二胡聲,青灰色的磚牆上撲棱棱飛起一群鴿子,這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傍晚。
但是這個傍晚對於我來說,卻一點都不普通。
因為我要去見一個人,咱們這座縣城的首富,魯大海。
魯大海今年還不滿三十歲,但卻是遠近聞名的首富,當然這很大一部分得益於魯大海的老爹,給他留下了半壁江山,然後他接手之後,自然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魯大海比起那種隻會揮金如土的富二代,自身還是比較勤奮的,要不然他老爹也不會把那麼大的江山交給他打理,他在做生意這個方麵還是很有天賦和膽識,腦子也靈活,是個很成功的年輕商人。
命運就是這樣奇怪,十年前如果魯大海進了班房,被判處嚴厲的徒刑,那他永遠都將被釘在恥辱柱上,什麼都沒有,必將遭受世人的唾罵和嘲諷。
但是十年前他僥幸躲過牢獄之災,現在卻成為富甲一方的年輕富豪,是全市甚至全省都很有名氣的青年企業家,還是什麼協會骨幹,呼風喚雨,被很多人視為偶像。
尤其是他那輛掛著9999拍照的土黃色蘭博基尼從鬧市區轟鳴而過的時候,很多年輕人都會投來羨慕的目光,在他們的心目中,魯大海就是個神。
而現在,我已經站在魯大海的集團公司大門口。
對於忙事業的人來說,這個時候還在忙碌,距離下班時間還早著呢。
前台秘書攔住我,問我是來做什麼的。
我笑了笑:“我來找人!”
“找誰?”秘書問。
“你們老板,魯大海!”我說。
秘書微微一怔,疑惑的眼神從我的發梢一直看到腳底,恐怕她是第一次看到學生模樣的人來找魯大海。
“有預約嗎?”秘書問。
“沒有!”我回答。
秘書說:“魯總在開會,你暫時不能進去!”
“我可以等!”我走到邊上的沙發前麵坐了下來,今天我是鐵了心要等到魯大海。
在秘書詫異的目光中,我氣定神閑摸出十塊錢一包的紫雲香煙,叼在嘴裏。
今夜,我這個渾身上下還沒一百塊的窮屌,即將與本地身價超過一個億的首富進行正麵對決,媽媽的,這個差距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大啊!
魯大海的會議一直到晚上九點才結束,中途的時候我還去買了盒泡麵,坐在公司門口吃得香噴噴的,不僅是秘書,就連門口的保安都向我投來鄙夷的目光。說不定在他們的心中,懷疑我是魯大海在鄉下的窮親戚,這次是來投靠魯大海的。
一群人走出公司,我一眼就看見魯大海,眾星拱月般走在中間,一身西裝革履,左手夾著一個公文包,戴著金絲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還挺有老總範兒的。
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可能是生意場上飽經風霜,魯大海顯得比同齡人成熟,看上去接近四十歲,頂著一個光頭,胖乎乎的,腆著肚子,看上去就像寺廟裏麵的彌勒佛,左手食指上戴著一顆紅寶石戒指,熠熠生輝,晃人眼睛。
秘書上前跟魯大海嘀咕了幾句,魯大海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揮了揮手,像是在指使秘書把我趕走,然後根本就沒搭理我,自顧自走出公司。
秘書走過來:“這位先生,我們魯總說他不認識你……”
我沒有理會秘書,一個箭步竄出去,跟在魯大海後麵出了公司。
魯大海平時的座駕是一輛黑色的路虎攬勝,很霸氣。
魯大海正準備打開車門,我衝上去拉住車門。
魯大海有些驚詫的扭頭看著我:“小子,你是哪位?”
我直視著魯大海的眼睛:“魯大海麼?我想跟你談談!”
魯大海微微一怔,這些年來很少有人敢直接稱呼他的大名。
“我不認識你!”魯大海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了。
“可我認識你!我不僅認識你,我還知道你十年前做過什麼事情!”我冷冷說道。
魯大海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氣勢洶洶地說:“小子,你他媽在胡言亂語什麼?”
兩個保安快步朝這邊趕過來:“魯總,發生什麼事了?”
我看著魯大海,臉上帶著不屑的冷笑:“阮小青你還記得嗎?我想跟你談談有關於阮小青的事情!”
聞聽“阮小青”三個字,魯大海胖碩的身軀突然狠狠顫抖了一下。
這個時候,那兩個保安已經趕了過來,他們警惕地看著我:“魯總,需要幫助嗎?”
魯大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兩個保安,搖搖頭:“不用!這是我弟弟!”
聽說我是魯大海的弟弟,兩個保安馬上跟我點頭哈腰的問好,然後迅速走開。
“上車!”魯大海鬆開手,叫我上車。
我拉開車門坐上魯大海的大路虎,空間夠大夠豪華,真是舒服。
“你是誰?”魯大海問。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又不傻,我才不可能告訴魯大海自己的名字。魯大海的勢力那麼大,萬一以後來找我報複怎麼辦?
“阮小青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年,你是怎麼知道阮小青的?”確實,這件案子當年事下了封口令的,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這都已經過去了十年,知道的人更不多。突然冒出我這樣一個毛頭小子提起阮小青,魯大海多少顯得有些慌亂。這件事情影響了他的整個人生,他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阮小青”這個名字。
“如果我說我見到過阮小青,你相信嗎?”我盯著魯大海的眼睛。
魯大海明顯打了個冷顫:“什麼意思?”
我點燃一支煙,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給魯大海娓娓道來。
我發現自己很有講故事的天賦,在魯大海的車裏跟他談了足足兩個多鍾頭。
“你說的這些……是真的還是假的?”魯大海在聽我講話的過程中,不斷掏出紙巾擦拭額頭上的冷汗,看得出來,他很害怕。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我相信魯大海這麼多年以來,恐怕他睡得都不怎麼安穩吧。
“當然是真的!你覺得我倆素不相識,我來訛詐你嗎?”我冷笑兩聲,接著說道:“你出的這筆資助我一分錢都不會要,直接拿到村裏。當年你們不僅毀了阮小青,也毀了整座鳳凰小學,那麼多的孩子失去校園,你難道不覺得愧疚嗎?而且,作為一個身家過億的大老板,幾十百把萬對你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你不打算做點善事,彌補當年的罪惡嗎?”
魯大海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你相信輪回報應嗎?”我突然冷不丁問了一句。
魯大海霍地抬起頭來,我看著他:“我知道你女兒的事情,你覺得這算不算是一種報應呢?”
說完這話,我再也沒有搭理魯大海,直接推開車門下了車,沿著馬路牙子慢慢向前走去。
清冷冷的夜空下,我的心裏很是舒坦,因為我知道,我與魯大海的正麵對決,一定會以我的勝利告終的。
走出幾十米遠,後麵車燈閃爍,魯大海開著他的路虎追了上來,在我麵前停下。
“小兄弟,還沒吃飯吧?肯賞臉不,我請你喝酒去!”魯大海對我的態度明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嗬嗬,你可是城裏的首富,我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窮屌,我可高攀不起啊!”我冷笑著說,對於魯大海這樣的人,我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而且他突然提出請我吃酒,也不知道他的葫蘆裏裝著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