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見一排排包廂，也能聽見此起彼伏的鼾聲。
此刻火車正停靠在一個山區小站，昏黃的路燈光把走廊照得微亮，外麵的天色也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我使勁掐了掐臉頰，剛才的一切難道是在做夢嗎？
呆立了片刻，我怔怔地往包廂方向走去，抬腿走了兩步，發現腳下踩著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是一張泛黃的舊報紙。
上麵顯示日期，應該是幾年前的舊報紙。
一陣陰風從走廊吹過，報紙翻了個麵，露出頭條新聞：一妙齡女性被狠心男友推下站台，被進站火車碾壓身亡。
下麵配有一張圖片：
軌道邊上，橫亙著兩截屍體，上半截屍體還能看見血淋淋的腸子吊在外麵……
我狠狠打了個冷顫，新聞報紙上的女屍，就是剛剛那個女鬼嗎？
我甩了甩昏沉的腦袋，媽的，最近火焰有些低啊，坐火車也能碰上厲鬼。
剛走兩步，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跌飛出去，摔了個狗吃屎，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
“誰在捉弄我？”我憤憤地回過頭去，看見小潔雙手叉腰站在我身後。
“小潔？！”我揉了揉吃痛的膝蓋爬起來：“剛才是你絆我一跤？”
小潔撅著小嘴，氣呼呼地說：“沒錯！”
“你這是幹嘛？”我不解地問。
小潔鼻孔一翻，冷哼道：“危急時刻，你居然丟下我自己開溜，真沒人性！”
“我……我那是跑出去找援兵！”我說。
“我不管！”小潔別過頭去，也不聽我的解釋：“陳雲軒，我恨你！人家還是個小孩子，你居然丟下人家自己逃走，真是喪心病狂！剛才若不是顏姐姐及時出現，我已經被那個女鬼殺死了！”
我被小潔一頓埋怨和臭罵，心中也有些岔岔：“你還好意思說呢，平時多牛逼似的，一到關鍵時刻救下軟蛋，我還指望讓你來救我呢，結果你連一個白鬼都打不過！”
剛才我看見了那個女鬼的瞳孔，瞳孔是白色的，是個白鬼，比小潔這樣的青鬼要高出兩個級別。
小結特別委屈，嘟囔著小嘴不說話。
車廂裏有人醒轉過來，我不想繼續跟小結爭吵，於是摸了摸封鬼戒，喊了一聲：“小潔，回來！”
封鬼戒上的符咒泛起一抹幽光，一下子將小潔吸入戒指裏麵。
剛剛收起小潔，一個列車員走了過來：“大清早你在這裏自言自語什麼呢？別吵著其他乘客休息！”
回到包廂裏麵，顏暮凝已經醒了，其他幾人還在蒙著腦袋昏睡。
雖然天亮了，但是時間尚早，七點鍾都沒到。
“你不是在跟著周不二學道術嗎？難道他沒有教你？”顏暮凝問。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肯定教了，隻是我天資愚鈍，吸收不了那麼快！都練了好幾天了，才隻會一點點烈火咒……”
“啥？！”顏暮凝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剛剛說什麼來著？”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顏暮凝怎麼會有這樣驚訝的反應，於是又說了一遍：“我說我練習了好幾天，才隻學會了一點點烈火咒！”
顏暮凝愣了愣神，驚歎道：“短短幾天就學會了烈火咒，這還叫天資愚鈍？你可真夠謙虛的！當初我學道術的時候，練了近一個月，才勉強學會烈火咒。半年以後，才接近純熟！”
我摸了摸腦袋：“這麼說來，我還挺有天賦的？”
顏暮凝點點頭：“不錯！周不二果真沒有選錯人！”
其實剛才碰上那個爬行的女鬼，我可以算是完敗，著實嚇得不輕，什麼自信心都沒有了。但是顏暮凝這席話又讓我重新燃起了信心，原來我比顏暮凝，甚至比師父周不二的天賦都要高，他們都能成為這樣厲害的捉鬼高手，我肯定也可以的，我要對自己有信心！
“話說，你當初是怎麼入了這一行？怎麼跟了鍾半仙做徒弟呢？”我對顏暮凝的過往很是好奇，我很想知道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為何要成天與鬼怪打交道？在我的印象和認知中，像顏暮凝這樣的女孩，一定是能歌善舞，說不定還會彈下鋼琴，拉下小提琴什麼的，總之是高端典雅，很有女神範兒。
“嗬！你相信命中注定嗎？”顏暮凝笑了笑，拂了一下額前的長發，反問道。
我想了想，頷首道：“我信！”
顏暮凝扭頭看向車窗外麵，火車已經翻過秦嶺，進入了四川平原。
窗外是成片成片的農田，一望無際，風一吹，就像金黃色的海浪。
“天府之國，果然名不虛傳！”顏暮凝感慨道。
頓了一會兒，顏暮凝回頭對我說：“我剛剛說過，很多事情命中注定，也許我一生下來，就注定要跟鬼怪打交道。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我是一個在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極陰之人，用道法的專業術語叫做‘極陰之體’，這種體質的人注定一生跟陰邪之物糾纏。我剛出生的那天，整座村子就出現了百鬼日行！”
百鬼日行？！
百鬼夜行我倒是聽說過，但是百鬼日行還是第一次聽說。
按照常理來講，除了鬼力很強的厲鬼以外，很少有鬼會在大白天出行。因為白天陽氣足，陰氣少，隻有夜晚陰氣重的時候，才是各路野鬼出來活動的最佳時機。
“百鬼日行，是不是很違背常理？”顏暮凝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
我點點頭，好奇地問：“當時是怎樣一種情況？”
顏暮凝的思緒飄回了十多年前：“當時我那麼小，我什麼都不知道，那一天發生的情況都是後來聽家裏人講述的。
那一天，原本陽光明媚的天空突然變得烏雲密布，大團大團的黑雲如同海浪般，從四麵八方翻湧而來，彙聚在村子上空，如同一口大黑鍋，將整座村子倒扣在裏麵。
村子裏死寂無聲，雞也不叫了，狗也不吠了，豬牛羊全都窩在棚子裏麵瑟瑟發抖。
陰風慘慘，從村東頭一直刮到村西頭，卷起漫天的塵土和瓦礫草根。
最為詭異的是，整座村子的人都聽見了密密麻麻跑步的聲音，那些站在農田裏幹活的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有人從身邊跑過去，但讓村民們感到奇怪的是，一個跑步的人影都看不見。
這種奇詭的異象前後持續了約莫一個時辰，當頭頂烏雲散去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天邊的晚霞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焰，燦爛奪目，紅得詭異而妖冶。
所有人都驚詫地發現，村子裏的道路上，包括農田裏麵，留下了一個個清晰可見的腳板印，那些腳印多得數都數不清，像是有許多人呼啦啦跑過村子。
不少村民都被嚇懵了，正在這時候，一個雲遊的道士走進了村子！”
我心頭一震，插嘴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雲遊的道士是不是鍾半仙？”
顏暮凝喝了口水，微笑著點點頭：“沒錯！那個雲遊的道士正是鍾半仙，鍾半仙當時穿著一身幹幹淨淨的道袍，再加上下巴的那一撮山羊胡，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村民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請鍾半仙處理這件事情。鍾半仙在看了現場之後，顯得非常驚訝，說出‘百鬼日行’四個字！
村民們聽聞之後頓時就炸了鍋，他們想都不敢想象，剛才居然有一大.波孤魂野鬼，在光天化日之下跑過了這座小村莊，這事情實在是有些恐怖，想想都令人頭皮發麻！”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我已經被顏暮凝的故事高高挑起了好奇心。
“後來？後來我們一家人都被鍾半仙害苦了！”顏暮凝輕輕一笑，但是在說“害苦了”三個字的時候，臉上還是流露出一抹哀傷。
“害苦了？被鍾半仙害苦了？怎麼回事？”我微微一怔，沒想到鍾半仙並沒有幫助顏家，反而還害了顏家，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
顏暮凝繼續說道：“當時鍾半仙說出百鬼日行以後，村民們都嚇傻了，當地民風淳樸，從未發生過鬼怪之事，大家很奇怪為什麼平和寧靜的村莊會突然發生這種可怕事情。
據在場的村民說，鍾半仙拿出了一個古怪的羅盤，上麵刻著很多經.文。
鍾半仙左手托著羅盤，右手捏著法訣，嘴裏振振有詞，繞著村莊走了一圈，上百村民也跟在鍾半仙的屁股後麵走了一圈。
當走到顏家門口的時候，鍾半仙停了下來，伸手指著顏家說，就是這裏！百鬼日行就是這家人引起的！
那些村民都把鍾半仙當成高人，鍾半仙這麼一說，村民們頓時群情激奮，徑直破門而入，湧入顏家。
當時的場麵把我們家裏人都嚇住了，我媽剛生下我還在坐月子，都被吵鬧聲驚動了。
大家就詢問鍾半仙怎麼回事，為什麼這次的百鬼日行是顏家引起的？
後來鍾半仙在臥房裏找到我，當時我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兒，鍾半仙看了我一眼，非常驚奇地說了一句話‘極陰之體’，這孩子居然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極陰之體，怪不得會發生百鬼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