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過火車的朋友應該都知道,火車票分為站票、硬座、硬臥和軟臥四大類。
每間硬臥的包廂裏麵共有六個床位,分為上中下,下鋪通常會稍微貴一些,因為方便。
我給顏暮凝買了一張下鋪票,自己買了一張中鋪票。
誰知道顏暮凝卻把下鋪票讓給我:“你睡下麵吧,我睡上麵!”
“下鋪方便點!”我說。
顏暮凝說:“我沒那麼嬌氣!再說了,憑什麼讓你睡我上麵?”
此話一出,包廂裏的其他幾個乘客齊刷刷地看著我們。
顏暮凝怔了怔,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趕緊改口:“我就喜歡睡上.床!在寢室裏我也睡的是上.床!”
顏暮凝迅速爬上中鋪,我從側麵看過去,發現她的臉頰竟然微微泛起了紅暈。
火車上也很無聊,出了城區以後,外麵的風景也沒什麼好看的,全是連綿起伏的高山。
陝西與四川之間隔著一道著名的山脈,秦嶺。
無論是從四川到陝西,還是從陝西到四川,火車都要經過秦嶺,我們稱為“翻秦嶺”。
基本上正常情況下,火車會在崇山峻嶺之間行駛近十個鍾頭。
火車進入秦嶺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了。
吃過晚飯也沒有什麼事做,插科打諢一會兒我就跟顏暮凝說睡覺吧,差不多明兒天亮火車就會翻過秦嶺,進入四川境內了。
伴隨著火車行駛的轟隆聲,我很快就睡著了,今天白天跟那兩個體育係的流氓幹了一架,確實是有些累了。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覺後頸窩有些微微發涼,像是有人在對著後頸窩吹氣。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翻了個身,重新蒙上被子。
但是那一陣陣的寒意並沒有消失,我打了個激靈,睡意醒了一大半。
外麵的天色已經全黑了,包廂裏的鼾聲此起彼伏,乘客全部睡著了,燈光也已經熄滅了,黑蒙蒙的一片。
怎麼這麼涼呢?
我以為是窗戶沒有關緊,於是伸手去拉窗戶。
摸了摸,心說不對呀,窗戶明明是緊閉的,那股冷風是從哪裏灌進來的?
我又看了看旁邊的窗戶,也是關得緊緊的。
我撓了撓腦袋,打了個嗬欠,重新準備躺下睡覺。
就在這時候,火車的速度緩緩慢了下來,停靠在秦嶺山間的一個小站。
四周全是望不見頂的高山,黑壓壓的,遮掩了蒼穹。
午夜的山裏異常安靜,就連蟲鳴鳥叫都沒有。
這個車站很小,是那種短暫停留的小站,破舊的站台還有滿是塵土的低矮建築,凸顯出這裏的貧瘠和落後。
站台上掛著幾盞昏暗的路燈,昏黃的光亮把站台映照得有些蒼涼蕭瑟。朦朧的光亮透過窗戶斜照進來,包廂裏一片淒惶。
幾分鍾後,火車便駛離了小站,繼續向前行駛。
我的目光漸漸收回來,突然,我猛地打了個激靈,因為我看見站台的一盞路燈下麵,竟然站著一個一身黑衣的女人!
大晚上的,一個女人孤零零地站在山間小站上麵,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尤其那個女人還是一身黑衣,更顯得詭異莫名。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剛才我看向站台的時候,站台上明明空無一人,根本就沒有這個女人的身影,這個女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而且很古怪的是,她居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也不打算上車,不明白她站在那裏做什麼。
這年頭的怪人特別多,說不定是哪個山村婦女半夜睡不著覺,跑來這裏看火車吧!
我這樣想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就準備躺下繼續睡覺。
這個時候,那個在視線裏逐漸遠去的黑衣女人居然舉起右手,不停地揮動著,揮動著……
我微微一怔,看這女人的動作,好像在跟火車上的人告別。
我想了想,也許這個女人是某個乘客的老婆或者女兒,前來火車站送人的吧,人家正在戀戀不舍的揮手告別呢!
等等!
不對勁呀!
我突然打了個冷顫,渾身一片冰涼。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好像是在對著我揮手!
當然,有可能隻是視線上造成的錯覺,但是我的心裏湧起一股奇怪的直覺,那個女人就是在跟我揮手道別!
這是什麼意思,我跟那個女人素不相識,她幹嘛跟我揮手道別?莫非是個精神病患者?一定是!一定是個精神病!
我重新躺了下來,蓋好被子,山裏的夜晚還是有些涼意。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看了那個黑衣女人一眼之後,我便再也睡不著了,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黑衣女人的影像在飛舞,仿佛要鑽進我的腦袋,讓我頭疼欲裂。
嚇!
我倒吸一口涼氣,突然翻身坐了起來,麵露驚恐之色。
我突然想起為什麼那個女人看上去會那麼詭異瘮人,因為女人身上穿著的黑衣,分明就是給死人穿的壽衣!
那是一個穿壽衣的女人!
我的冷汗唰一下滾落下來,深更半夜的秦嶺山間,一個穿著壽衣的女人站在車站的路燈下,衝著我揮手道別……
這個畫麵越想越是瘮人,越想越是詭異。
我隱隱覺得,那個穿壽衣的女人也許根本就不是人!
難道……難道我又遇鬼了不成?
我一個人呆坐了至少半個鍾頭,耳畔聽著隆隆的轟鳴聲,就像催眠曲一樣,困意忍不住湧上來,我再一次睡著了。
剛剛睡著沒多久,那種涼颼颼的感覺又來了,一陣一陣的,又不是普通的涼意,是讓人發毛的那種冷。
而且,這一次我明顯感到不是漏風,我敢肯定的是……有人在對著我的後頸窩吹氣!
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我一下子就驚醒了。
後麵是車窗,怎麼可能有人在車窗外麵對著我吹氣呢?
我打了個冷顫,轉頭看向窗外,窗戶依然關得很緊,一絲縫隙都沒有。
我想起了那個穿壽衣的女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忍不住捂緊被子。
雖然這個月以來我經曆了不少鬼事,但這不能說明我已經不怕鬼了,我隻是不怕林宇,不怕蘇夏,不怕小潔而已。若是遇上其他鬼,我還是有些心驚膽寒。
窗戶上有冷冷的白光在閃爍,火車應該是正在通過隧道,那白光是隧道裏麵的照明燈,把車廂裏麵映照得忽明忽暗。
我順手拿起手機,發現距離天亮還早著呢,準備倒頭繼續睡。
就在這時候,我突然看見一張奇怪的人臉從窗外一閃而過!
我打了個哆嗦,睡意醒了大半,再次看向車窗,卻發現窗戶上麵什麼東西都沒有。
呼!
我暗自籲了口氣,真是自己嚇自己,也許那隻是一團模糊的光影,我看花了眼而已。
心裏雖然這樣想著,但總有點餘悸,整個人就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中掙紮。
一縷冷風再次襲來,我微微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的一刹那,我差點嚇尿了,車窗上麵竟然真的貼著一張臉!
那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緊緊貼在車窗上麵,五官都被擠壓變了形,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像是一張女人的臉!
包廂裏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沉睡,隻有我看見了這詭異的一幕。
我渾身的汗毛全都倒豎起來,整個人瞬間被驚醒,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情不自禁張開嘴巴,大叫一聲:“啊——”
包廂裏的人都被我吵醒了,一時間怨聲道載。
對麵那個中年婦女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神經病!”
還有個脾氣暴躁的男人伸手敲了敲床板,怒岔岔地罵道:“臭小子,大半夜的你叫春啊?再嚷嚷我把你丟出去!”
“不!不是!窗戶上有……”我結巴著想要解釋,但是當我再次看向車窗的時候,窗戶上麵光溜溜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窗戶上有什麼?”顏暮凝也被吵醒了,探出腦袋問我。
我怔了怔,伸手摸了摸窗戶,一臉的難以置信。
臉呢?
那張臉怎麼不見了?
難道真的是我眼睛花了嗎?
“沒……沒什麼……我好像做惡夢了!”我不想在顏暮凝麵前表現出自己膽怯的一麵,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我的大腦就像當機了一樣,一片空白,傻愣愣地坐在那裏。
我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因為我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這個車廂好像……不太幹淨!
趕路的人們都很困,沒過片刻,車廂裏的人們又睡著了,鼾聲此起彼伏,沒有人意識到危險。除了我以外,好像每個人還睡得很香甜。顏暮凝也沒有說話了,大概再次睡這裏吧。
這一次,我被嚇得睡意全無,並且感到了深深的尿意。
我爬起來,準備去上衛生間。
每兩列車廂的連接之處都有一個衛生間,我所在的硬臥包廂大概在中間位置,外麵的走廊黑漆漆的,下方有一排用來照明的冷光燈,看上去就像一排幽幽的鬼眼。
人們都在沉睡,可以聽見各個包廂裏傳出此起彼伏的鼾聲。
衛生間很小,我撒了一大泡尿,提了提褲衩子,轉身離開。
咦?!
奇怪了,衛生間的門怎麼突然打不開了?
我伸手擰了擰門把,糟糕,難道門把壞掉了嗎?可是我剛才進來的時候都是好的呀?
大半夜的,一個人被困在列車的衛生間裏,這種感覺可不太好。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那種後頸窩有人吹冷氣的感覺又來了,我一下子就僵住了。
衛生間裏很安靜,安靜得令人心裏發毛。
我感覺脖子仿佛有千斤重,慢慢轉過腦袋,然後,我又看見了那張血肉模糊的臉,緊緊貼在車窗外麵。這一次,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珠子,隻剩下眼白,在玻璃窗上死死擠壓,仿佛要凸出眼眶,呲目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