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市鎮。
具體在山東境內的哪個地方我也說不清楚,我隻知道這是一個靠著黃河邊的小鎮。
雖說是個小鎮,人口倒也不少,而且縱.橫交錯,比昨夜我們所在的那個小鎮要大上許多。
鎮上有很多明清時候的青灰磚瓦建築,地上還鋪著石板路,撲麵而來的古樸韻味。
我和文殊牽手走在青石路上,黑子和六兒在前麵撒歡的奔跑,夕陽的餘暉拉下我們的背影,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寧靜愉悅的心境了。
這裏沒有城市裏的高樓大廈,沒有城市裏的燈紅酒綠,沒有天橋也沒有地下鐵,它還保存著很多年前的那種風貌,如同小家碧玉,散發著淡淡的、靜靜的味道,讓人流連忘返,心境沉澱。
鎮上的人們過著不緊不慢的悠閑生活,有編竹簍的手藝人,叼著旱煙,坐在街邊慢條斯理的做著手工活;一群小孩挽著褲腿,光著腳丫子,從青石地麵上跑過,灑下一路銀鈴般的笑聲;晚歸的打漁人,肩披餘暉,手裏提著網兜,裏麵有活魚在亂蹦,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定格在畫中的景象。
至少我在大學四年,從未在城裏看見過這樣的風景。
我和文殊找了家小麵館坐下,趕了一天路,肚子空落落的,準備吃過晚飯,再去尋找丐幫的下落。
就在我們稀裏嘩啦吃麵的時候,一個穿著補丁褲子,衣衫破舊的中年男子來到我們麵前。
看這中年男子的模樣,應該是個乞丐。
不等我開口詢問,中年男子說:“二位放心,我不是來乞食的!我看二位腳上的鞋已經很髒了,想問問二位擦不擦鞋?”
中年男子一邊說,一邊伸手指了指挎在腰間的小木箱。
“好啊!”我爽快地答應了,順便從他口中問問關於丐幫的事情。
中年男子徑直在麵館門口坐下,認真專注地替我們擦起鞋子。
“你是丐幫的嗎?”我向他詢問。
中年男子點點頭:“不過咱們這裏的乞丐不會白白乞食,我們都會付出勞動的!”
文殊輕輕念道:“叫花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裏!小乞丐,大乞丐,老老少少站起來!不要飯,不乞食,門裏門外一家親,我一口,你一口,能夠活到九十九!”
中年男子抬起頭,咧嘴笑了笑:“看來咱們的名氣很大嘛,連外地來的朋友都知道了!”
麵老板端上我們點的鹵菜,正好聽見我們的對話,插嘴道:“這個鎮上的乞丐不錯,善良勤勞,從不乞求白食。有時候我們好心給他們一些食物,他們也會到店裏幫忙,用勞動換取食物!所以鎮上的人還蠻喜歡他們的,不會趕他們!”
我點點頭,看著文殊:“看來那個乞丐之王確實有些本事,管理有方啊!”
文殊說:“確實!能夠把一個丐幫管理的井井有條,挺讓人佩服的!”
這個時候,乞丐替我們擦完鞋子,我問乞丐多少錢,乞丐擺擺手說:“這樣吧,錢就不收了,請我吃碗麵如何?”
我說好,然後讓店老板給乞丐煮了半斤麵條,把我們盤子裏的鹵菜分了一半給他。
乞丐坐到隔壁桌子,一口大蔥,一口麵條,吃得呼呼作響。
“對了,你們的帶頭人叫什麼名字?”我問。
中年男子頭也不回:“姓鍾,外麵的人叫他鍾乞丐,我們都叫他鍾爺!”
說到這裏,中年男子頓了頓,口吻中帶著一絲警惕:“你們打聽這個幹嘛?”
“哦,沒事!我隻是比較好奇,畢竟隻在電視裏看見過丐幫,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我隨口打了個哈哈,搪塞過去。
中年乞丐咕嚕嚕把麵湯都喝了個幹幹淨淨,放下鬥碗,筷子往桌上一拍,淡淡說道:“你以為這個世界就沒有乞丐了嗎?你以為這個國家已經富裕到解決了貧困問題嗎?少看點新聞,都是假的,不知道這天底下,還有多少人掙紮在溫飽線上呢!”
中年乞丐站起來,拎著他的鞋箱子走出麵館。
我衝文殊使了個眼色,結了賬,尾隨著中年乞丐,遠遠吊在他的屁股後麵。
很簡單,跟著這個乞丐,肯定能夠找到乞丐聚集地。
中年乞丐的防備心理還是很強的,路上的時候好幾次都回身張望,我和文殊差點就曝露了行蹤。
眼見中年乞丐穿過古鎮街道,往黃河邊上走去,遠遠都能聽見水流聲響。
遠處,有一大片荒地,外麵砌著圍牆,四周都是雜草叢生,那幾道圍牆像是刻意在荒草裏麵砌起來的,我們親眼看見中年乞丐走進圍牆裏麵。
我和文殊對望一眼,圍牆裏麵就是丐幫的聚集地了嗎?
我們沒有貿然行動,而是在荒草叢裏耐心等了半個多鍾頭,直到夕陽西沉,夜幕降臨,我們才悄悄從荒草叢裏探出腦袋。
圍牆裏冒出火光,驅走四周的黑暗。
我們來到圍牆下麵,趴在牆頭上,往裏麵打望。
裏麵的景象讓我微微有些吃驚,圍牆裏麵的世界竟然是一個夢想中的烏托邦。
圍牆裏麵有聯排的房舍,雖然隻是木板結構,但總算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中央是可以活動的寬敞地方,而另一邊有雞舍,有小小的魚塘,還有一塊塊整齊的方形菜地,裏麵種著新鮮蔬菜。
也許在我們外人看來,這裏就像一座監獄。
但是在那些乞丐的心目中,這裏就是天堂!
有房子住,有東西吃。自給自足,豐衣足食。
我心中更加對鍾乞丐充滿了敬佩,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被人稱作“乞丐之王”,成為那麼多乞丐心目中的偶像?因為他確實是我所見過的,最優秀的乞丐,能把一個幾十上百人的丐幫管理成這個規模,必須得有一套出眾的本事!
空地上,幾堆篝火燃燒著,三三兩兩的乞丐在自由自在地散步,外麵節奏緊張的生活跟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有人坐在篝火邊烤衣服,有人聚在一起吹牛打諢,還有人竟然在悠閑的遛狗。
看上去這裏就像是一個熱鬧的大家庭,他們過著如同原始社會的部族生活,但是他們樂在其中。
圍牆下麵,蹲著一個老年乞丐,在那裏眯著眼睛抽煙,抽得是那種葉子煙,煙味熏人。
一個中年乞丐走過來,正是剛才在麵館裏和我們吃麵的那個乞丐。
中年乞丐走過來,從兜裏摸出兩顆煙屁股遞給老乞丐:“老王,抽這個吧,我剛在路上撿的,新鮮著呢!”
說著,中年乞丐拿起來看了看:“喲,還是好煙呢!”
老乞丐搖搖頭,聲音沙啞:“不要!沒勁!隻有黑武器才有勁兒!抽了幾十年,已經習慣了!你那東西過不了癮,還是留著自己抽吧!”
中年乞丐摸出一個快要沒油的火機,點燃一顆煙屁股,狠狠啜吸一口,滿足地吐出一口煙霧:“知道鍾爺去哪裏了嗎?”
老乞丐說:“還用問,船上鬥雞去了唄!怎麼?找他有事?”
中年乞丐咬著煙屁股:“沒什麼,隻是剛才在鎮上碰見兩個外地人,貌似在打聽鍾爺的下落,所以我多留了個心眼!”
老乞丐說:“耐心等等吧,鍾爺一會兒就回來了,這幾天那雞爭氣,贏了好幾場,每晚回來鍾爺都會給大家帶點燒酒烤雞什麼的,我跟你說,昨晚我還吃了一個雞腿呢!嘿嘿嘿!”
中年乞丐雙手插在褲兜裏:“看來我今晚得晚點睡,運氣好混個雞頭吃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