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箭,夜風如刀。
尋幽穀裏一片肅殺之氣。
農家小院的門口,少說立著上百個巫門紙人,將院門團團圍住。
院門口,大青牛發出低沉的怒吼,兩隻牛眼裏射出凶悍的精光,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王崇山手持拂塵,麵容冷峻地站在院子中央。
張一道和齊雲分站在王崇山身旁兩側,我、文殊、徐逍遙三人站在最後一排。
黑子站在我的身邊,六兒蹲在文殊的肩膀上。
王崇山對著空曠的山穀,朗聲說道:“遠道而來的朋友,不進來喝杯見麵酒麼?”
山穀裏靜悄悄的,沒有回音。
突然,一群飛鳥呼啦啦衝天而起。
與此同時,院門口的那些紙人全都動了,他們的眼睛裏閃現出狹長的血紅色光芒,把院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嗬嗬,區區巫門紙人,也想踏進我家門檻,先得問我答應不答應!”王崇山冷笑兩聲,手中拂塵一揮,隻聽嘭嘭炸響,院門口的地下躥騰起一團又一團黑煙,煙霧縈繞中,影影綽綽顯現出數十個黑甲武士,和那些巫門紙人近距離對持。
王崇山淡淡說道:“看時你巫門的紙人厲害,還是我火門的稻草人厲害!”
“吼——”
外表樸實的大青牛,突然發出如同野獸般的怒吼,化作一道青光,當先衝入敵陣。
大青牛體型魁梧,疾跑如風,就像一輛轟隆隆橫衝直撞的坦克車,在巫門的紙人堆裏來回碾壓。
鋒利的牛角直接穿透了一個紙人的身體,那個紙人發出嗚哇一聲鬼叫,淩空爆裂成一團飛灰。
大青牛所過之處,不斷有紙人被撞得飛起來,鬼叫聲此起彼伏。
大青牛拉開了這場戰鬥的序幕,那些黑甲武士齊刷刷舉起長刀,呼哈一聲,氣勢淩人,很快就跟巫門紙人交上了手,雙方登時爆發一場大混戰,在小院門口殺得天昏地暗。
喊殺聲四起,同時還夾雜著兵器相擊的碰撞聲,這一撥紙人和一撥稻草人,硬是戰鬥出了活人的氣勢,如果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曆,真以為是兩支軍隊在交鋒。
雙方各有優劣之勢,紙人那邊勝在人數眾多,而相比紙人而言,稻草人做成的黑甲武士顯得戰鬥力更勝一籌,所以雙方勉強鬥了一個不相上下。
當時的戰況非常慘烈,仿佛回到了冷兵器時代的古戰場,殺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一個黑甲武士掄起長刀,劈飛了一個紙人的腦袋,紙人爆裂成飛灰。而後,從背後衝上來兩個紙人,用尖刀貫穿了黑甲武士的胸腔,黑煙騰起,黑甲武士變成一堆稻草散落在地上。
四五個紙人圍著一個黑甲武士追砍,黑甲武士寡不敵眾,倒在地上。那幾個紙人迅速圍攏上來,一頓亂刀伺候,我們都能清楚地聽見嚓嚓嚓,如同刀子入肉的聲音。待那幾個紙人散去,地上的黑甲武士早已變成一堆支離破碎的亂草。
這一場短暫的激戰持續了差不多半個鍾頭,負責守衛院門的黑甲武士全部陣亡,而巫門紙人也是遭受重創,但還是剩下三四十個紙人,冰冷冷地站在院門口。
這時候,死寂的山穀裏忽然傳來喧囂的嗩呐聲,在這寧靜的夜晚聽上去,格外的尖銳刺耳。
循聲望去,就看見一頂大紅色的花轎,從山穀口慢慢顯現出來,很快就來到木板橋對麵。
夜色中,乍然見到一頂鮮紅奪目的大花轎,感覺非常的怪異。
我怔了怔,發現這頂大花轎好生熟悉,這不是那晚上在小山村裏見到的大紅花轎嗎?
四個黑衣壯漢抬著花轎,還有四個紅衣大漢走在花轎前麵,手裏拿著嗩呐,剛才的嗩呐聲就是他們吹出來的。
我的腦海裏浮現出那個神婆的形象,又瘦又矮,全身瘦得隻剩皮包骨頭。腦袋頂上紮著一個衝天小辮子,綁著紅繩。臉上畫了濃妝,覆蓋厚厚一層粉末兒,白得嚇人,尤其是那張嘴唇,紅得跟鬼一樣。上身穿著一件紅肚兜,下身居然套著一條綠褲子,還繡著金絲荷花圖案,腳踩一雙黑色布鞋,鞋尖還繡著兩朵大紅牡丹,模樣像極了喪葬店裏麵的紙人。
我心中一動,看來這些巫門紙人,十有八.九就是出自那個老婆子之手!
那晚上,張一道就曾跟我說過,跳大神的那個神婆就是巫門中的高手。
今天夜裏,她再次出現了嗎?
大紅花轎的簾子慢慢卷起,黑影一閃,一個又瘦又矮的老婆子出現在轎子前麵。
我定睛一看,正是那晚在小山村裏跳大神的老婆子,她那一身怪異的裝扮,天底下無人能及,隻有她才會有這樣獨特的打扮。
張一道冷笑道:“你這到底是送葬隊伍呢還是迎親的隊伍呢?”
老婆子咧嘴笑了笑,臉上的皺紋就像雞皮一樣,說話的聲音也極其難聽:“給我自己辦紅事兒,給你們辦白事兒!”
張一道譏諷道:“你都七老八十的人了,還辦什麼紅事兒?經得起折騰嗎?”
老婆子捂著嘴巴,一臉嬌羞的模樣,但是她嬌羞的模樣卻令人感到惡心,我的雞皮疙瘩瞬間掉了一地。這麼大的年紀還賣萌,關鍵還長得這麼醜,我差點沒把晚飯吃的東西吐出來。
老婆子突然伸手一指:“我要和他辦紅事兒!”
我順著老婆子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頓時感到一陣惡寒,老婆子指的人竟然是……我?!
什麼意思?!
老婆子要跟我辦紅事兒?!
我當然知道紅事兒是什麼,就是結婚的意思!
換句話說,這個老婆子竟然想跟我結婚?她瘋了吧!
我頓覺頭皮發麻,心裏說不出的惡心滋味,要我跟這個老婆子成親,我寧願去死!
文殊瞥了我一眼,低聲道:“十三,行啊!魅力不淺啊!連七八十歲的老太婆,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這是上門提親來了?”
我哭喪著臉,都快哭出聲來:“這種時候,你居然還笑話我,真是沒心沒肺啊!”
文殊說:“其實吧,老女人有什麼不好,至少懂得照顧你啊!”
我伸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別再說了!再說我立馬死你麵前,信不信?”
如果被一個年輕少女看上,確實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但現在被一個快要入土的醜老婆子看上,簡直就是一種莫名的侮辱。
雖然我知道自己長得挺好看的,但是這位老人家,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張一道笑了笑:“你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惦記著小鮮肉呢?我勸你還是收收心吧,你想跟人家辦紅事兒,還指不準人家答不答應呢?”
“不答應!我死都不答應!”我大聲說道,強烈表達心中的岔憤。
老婆子陰陰笑道:“不答應也得答應!我可是把迎親的隊伍都帶來了!”
頓了頓,眯眼笑道:“換個口味品嚐一下小鮮肉,今晚咱們就入洞房吧!”
“入你大爺!”
我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這老婆子,咋就這麼不要臉呢?都這把年紀了還一臉的騷氣,看著你就想吐,還入洞房呢,呸!”
王崇山輕輕搖晃著拂塵,幽幽說道:“紙人婆,聽見了吧,我這侄子對你一點都不感興趣,你還是識趣一點吧!”
紙人婆被我一通大罵,好像一點也沒有恥辱的感覺,依舊死乞賴臉地說道:“沒關係的,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這天底下,哪裏去找這麼美味的小鮮肉呢?”說著,還對我拋了一個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