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塔內的婚書是由水書書寫,還有一方張元吉的印章。
是篆刻,隻有許祈看得懂。
篆書有大篆小篆,小篆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有李斯簡化了大篆而在全國推行的文字,大篆則是金文,籀文,六國文字合起來的統稱。
不管大篆小篆,我都不認識,而許祈卻看得懂那篆刻的十六個字。
天官賜婚,合於陰曹,龍虎弟子,開棺必死。
許祈看得懂篆書?
他連金甲武士寫的字都不認識幾個!
正如爺爺所說,許祈看一遍便讓我燒掉,十分可疑。
如果他從那時候就開始瞞著我們,他忽然發難,向我動手的原因就不是因為浮雲師祖的死,決心繼承師父的遺誌。
我們一直尋找的神秘人,很可能就是許祈。
爺說過他手握推背圖和大宋定國刀之後,應該與那神秘人有一拚之力,許祈沒有暴露而是誘使金甲武士先對爺爺動手,肯定打著兩虎相鬥,小者必死,大者必傷的主意。
想著許祈是神秘人的可能性,過往種種經曆都浮現在腦海中,從我認識許祈的第一天起,雖然從未對他有過師父的尊重,但心裏卻將他當成親人。
在官賜村,許祈屢次救我性命,麵對馬臉怪人,他讓我獨自逃生,當時我覺得他道行雖然不高,可麵對死亡的灑脫實在令人欽佩,而後他對我的關心,不管身在何處,我一個電話就能讓他來回奔波,這份對徒弟的關照,怎能不讓我感動?
可這一切都是他裝出來的。
利用我對他的親近,將我耍的團團轉。
麵對馬臉怪人的灑脫,與福天下包圍劉蒼鬆卻不得不服軟所展露的無奈,因五乘辱罵張元吉而憤然動手,卻被折斷寶劍時的含恨悲愴,被朱允炆搶走睚眥玉佩的氣急敗壞,回憶僰人部落遇到沒人的好色與下流,種種的一切都那麼的真實,卻沒想到全是假的。
我不禁苦笑,笑自己也笑許祈。
都是實力派的演員啊!
北京城裏尋找文靜的下落,依靠血脈聯係,用我的血弄了草人,那草人還真就煞有介事的給我們指點了一條路。
可我和文靜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當初我問他,他還說或許我爸在北京有個私生子,搞得我方寸大亂,沒有再追究。
想想那夜的事,許祈將我引到一條偏僻小路,說什麼我的存在會崩斷京郊斷龍局,將整個北京城轟到天上去,他將我趕走,自己順路尋找文靜,而他不在我身邊,我便碰到了帶著金鏈子的光頭男人,光頭男和假秦風將我擄走,我向張雲帆求救,那老頭便出了車禍,兒子慘死,決心奮起報仇。
許祈說,一定是你來我忘或者季家的人將張雲帆誤以為劉蒼鬆,利用我將他引出來加以殺害。
可除了許祈,沒人知道那天夜裏我去了哪裏,如果文靜是我親表妹,還可以說這兩夥人利用文靜來鎖定我的去向,但許祈的尋人之術根本就沒有用。
確定許祈心懷不軌,忽然發現他有許多可疑之處。
許祈利用那一場車禍讓張雲帆感到危機,有了反抗之心。
那時,我仍不清楚張雲帆與劉蒼鬆是兩個人,還是一個人扮演兩人,欺騙於我,於是李顯給我們出主意,讓我領張雲帆去官賜村開棺,試探他真假,而說出這些之後,李顯立刻墜樓身亡,殺死他的小柔是四麵佛搞出的傀儡假人,這一招,朱允炆會!
許祈一道掌心雷擊傷劉彩茗,他道行之高,毋庸置疑,而那時候,他卻連控製傀儡假人的一顆人頭都追不到。
他根本不想追,殺死李顯的真正凶手也許就是他!
他通過李顯的口,讓我帶張雲帆去開棺,可半路殺出個安素,我沒能及時與張雲帆溝通,也是許祈將李顯的分析告訴張雲帆。
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去官賜村開了那口棺材,於是張雲帆去了。
神秘人的所作所為,皆是騙人去為他開棺,而許祈的所作所為也都是這個目的。
朱允炆心狠手辣,搶許祈的玉佩卻沒有下殺手,僅僅將他打暈,還對文靜笑笑便走了。
隻有一個解釋,朱允炆殺不了許祈。
他就是神秘人,無疑!
找了好幾年的神秘人,卻沒想到他就在我身邊。
回憶著,傻笑著,與許祈有關的事多半有文靜的參與,便又痛哭著...
這是沒有光亮的屋子,朵朵不可能一直按著打火機,黑暗中響起她的聲音:“王震,你一會哭一會笑,不是瘋了吧?”
說話有些難,但我還是堅持著說:“朵朵,我想文靜了,她的屍體在哪裏?”
朵朵說,還在那山洞之中,雖然許祈是個大壞蛋,不過許玉在旁,應該不會讓他對屍體做什麼吧?比文靜更讓人擔心的還是九香,她落進許祈手裏,少不得要折磨一番,要挾爺爺,或者爺爺不受要挾,九香已經被許祈殺了?
剛剛隻是輕聲啜泣,一聽這話,悲從中來,隻感覺嗓子一熱,哇的噴出一口濃血,朵朵趕忙拍我後背,讓我不要胡思亂想,可這一口血噴出去反而好受許多,嗓音也利落一些,隻是虛弱感更加嚴重了。
我問朵朵,有沒有辦法出去?
朵朵喪氣道:“這間屋子沒有門窗,你的劍也看不破牆壁,我不知道怎麼出去!”
我讓她不要擔心,張元吉的把戲,我再熟悉不過了,當初在鬼村不也是沒有門窗的義莊?我照樣進進出出。
可朵朵卻說,這裏家徒四壁,連口棺材也沒有。
辦法總比困難多,當務之急是治好我的傷,我雖然不能修道但闖過這麼多大風大浪,也不是阿貓阿狗想殺就殺的。
隻要讓我出去,我要將許祈砍成十萬八千段,他的法劍已失,任他道行參天也破不了我的菩薩金身,金甲武士雖然將我弄成這副鬼樣子,卻是趁我昏迷偷襲,我清醒的時候,可是砍得他四處亂竄。
我問朵朵,會不會念地藏菩薩本願經?
朵朵說不會。
我便讓她跟著我念,學那願力最深的一段就好,學會了,就求地藏菩薩救我於危難之中,隻要她心誠,用不了即便就會讓我的傷勢痊愈。
這是方航教我的法子。
每一位菩薩都會派護.法弟子在天下行走,教化世人,信眾念誦的佛經便會被菩薩感到,傳大.法力給弟子,讓弟子前去行善,助我練成菩薩金身的地藏菩薩雖然不是真正的那位,但可以當成自然而生的另一位地藏菩薩,也可以是地藏菩薩億萬化身之一。
我和方航早就研究過,地藏菩薩的任何佛教都對我有很大的好處,前提是信眾在我麵前誠心誦讀,我若是能收上幾十個信徒弟子,整日裏對著我虔誠誦經,我的菩薩金身便會一日千裏的進步。
原先為了增強實力,我還讓考古隊崇拜我,信奉我,在我麵前念經,但沒有任何用處,他們會服從我的命令,也自認不是我的對手,卻無法做到拿我當神仙來崇拜,心不誠,經也沒有用。
此時我教朵朵一定要虔誠,要發自內心的希望我痊愈,否則就是無用功。
我相信朵朵打心底裏希望我好,她一定會虔誠的。
可朵朵卻說:“等會再念經,咱們先說幾句話吧!”
我問她想說什麼?
朵朵問道:“你喜歡我麼?”
我說喜歡。
她又問:“你最喜歡誰?是我還是九香?”
我說,最喜歡你,喜歡的撕心裂肺,你趕緊跟我念經吧,我帶你闖出去,解決了這裏的事,咱們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再談情說愛。
朵朵很愁苦的嘖了一聲,說道:“你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不用擔心,我有出去的辦法隻是時機還不到,你就躺著陪我說說話吧,來,我摟著你。”
朵朵爬到我身邊,將我的腦袋放在她柔軟的大腿上,輕撫我的頭發,她身子的幽香鑽進我的鼻子,可我卻沒心情享受這份旖旎風情。
表妹剛死,老婆在壞蛋手裏,爺爺生死不知,兄弟下落不明,師父無情出賣,我傷成一條死狗,更被困在這沒有出路的地方。
這時候讓我談情說愛,可能麼?
我說朵朵啊,咱別鬧了,你趕緊念經行麼?
朵朵固執道:“不念,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最喜歡的女人是誰?”
我說是你是你就是你。
朵朵歎息道:“你別不耐煩,你是不是覺得對文靜有所虧欠?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在下一刻死去?咱倆現在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機會,你不珍惜,等我死了再後悔麼?”
我讓她不要說晦氣話,她一定不會死的,吃一塹長一智,我傷好之後絕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絕不會再讓我身邊的人收到任何傷害。
朵朵卻幽幽問道:“王震,如果我死了,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朵朵的話,讓一股悲哀在我心頭蔓延,隱隱覺得有些不妙,便鄭重答道:“好,你為什麼忽然說這些?”
朵朵避而不答:“既然你願意陪我一起死,當初為什麼不陪安素一起死呢?是因為你不喜歡她麼?”
我問她為什麼要在這時候提起安素?
朵朵讓我不要管,隻要回答她就好了。
我真的不耐煩了,也不知是想起安素死去時的淒婉,還是存起與朵朵賭氣,我告訴她,如果死後可以見到安素,我早就下去找她了,安素是個分得清輕重的好女孩,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朵朵果真被我氣到,不吭聲了。
可沒過幾秒,她居然很歡快的笑了起來,在衣服裏一陣掏摸,將一塊帶著體溫的布蓋在我臉上,笑嘻嘻道:“小傻蛋,送你個禮物。”
這塊布有一股讓我心裏發癢的味道,很熟悉,卻不是朵朵的香味,絞盡腦汁也沒想起來,便問她:“這是什麼?”
她說:“朵朵的肚兜,你很喜歡,所以她留給你做紀念!”
對,她說的沒錯,這塊肚兜的味道確實是朵朵的,而摟著我的女人的體香,卻不是鬼村之中,與我依偎在棺中的女人的香味。
我驚叫起來:“你是誰?”
不等她回答,一個名字脫口而出:“操,你是安素!”
她笑聲清脆悅耳,歡喜到極點的感覺:“沒錯,小傻蛋,想姐姐了麼?”
兩個問題在我腦中炸響,再一次脫口問道:“怎麼會是你?朵朵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