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跟我說張元吉的人,是劉蒼鬆,後來許祈也沒有否認,總而言之就是把能做的惡事都做了一遍,本身就有取死之道,再加上朝廷裏的孔孟門生對這位道教魁首不遺餘力的打擊,甚至有人提議將他淩遲處死。
當時的明憲宗有點自己的小九九,所以饒了張元吉死罪,將他流放充軍,在張家另選賢能繼任天師之位。
隨後就有了張元吉隱居官賜村,暗布九龍棺,妄圖彙聚龍脈,氣運加身,從此翻身做主人的流言。
即便到了現在,我們依然不知道張元吉布下九龍棺究竟想做什麼,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想當皇帝,也許是弄了一半忽然看破紅塵了,也許就是為了搞個噱頭,吸引他的仇人尋找九龍棺,自尋死路。
不管張元吉想做什麼,我們都得開了他的棺材,之所以說起這個是因為許祈說的泄密之人。
一是當年向朝廷告發張元吉的人,二是舉報他四處埋棺的人,許祈覺得以張元吉的地位和眼界所能恨之入骨的,隻有這兩個人了。
而許祈也說,這兩人也許是同一人,也許是不同的人,遺憾的就是他一個也不知道。
他浪費半小時給我們溫習了元吉天師的豐功偉業,最後就說了這樣的廢話。
但他不認為自己說的是廢話,他說以元吉天師的品性來說,如果和誰結仇那基本上當場就報了,他要是有個隱忍不發的性子也不會做下喪盡天良,欺男霸女的事情,而且人家的道行擺在那呢,出生時龍虎山大殿伴生一顆靈芝,難道這是開玩笑的?
那時候張家給皇帝煉丹,中品獻給朝廷,上品全進了張元吉的肚子,就憑這些丹藥,催也催出來他頂天的道行了,張元吉屢次向朝廷索要封賞也不是無理取鬧,而是先展露一番仙跡把皇帝哄開心才恃寵而驕,沒有幾手真本事,能唬的住皇帝?
許祈就是一個意思,元吉天師想殺人,那人活不到現在。
方航想給他解釋,許祈卻擺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人和狗皇帝一樣,會變臉嘛,或許狗皇帝變臉的本事就是他教的,劉蒼鬆說狴犴有明察秋毫的本事,你認為元吉天師找不到這個會變臉的人,所以叫狴犴去殺,但小方航我問你一句,給你朱允炆的生辰八字,你能不能咒殺他...不管成功與否,就說你能不能?”
方航說可以,身子再變,人還是那個人,不管身體靈魂還是意識,隻要沒死過,有了生辰八字就永遠能害他。
許祈撫掌道:“可不就是?當初我在北京找文靜就是用了生辰八字和血脈聯係。”
一說這茬我才想起來,當初文靜丟了,許祈用我的血和許多東西做了草人,說是這草人能找到文靜,結果草人也挺牛逼的,一通指路把我們給指到一條鬼影子都沒有的小路上,人沒找到,鬼來了。
此時我就罵他,我說文靜根本不是我親表妹,我倆沒有血緣關係,你那草人盡他媽瞎指路!
許祈也不動怒,擰開自己帶來的保溫杯,小嘴抿了兩口茶,冷笑道:“你問我?你爸或者你媽有沒有去過北京?”
我說原先我爸在焦煤廠上班的時候,倒是在駐京辦事處看過幾年大門。
許祈繼續冷笑:“對呀,回去問你爸在北京做什麼了,幸虧那晚沒找到,否則你還不領個弟弟妹妹回家?保不齊是你哥哥姐姐...咦?是你二大爺也說不定哦!”
一聽這話我頓時膩歪起來,再也坐不住了,就想衝到有信號的地方給我爸打個電話,方航勸我不要激動,未必就是我爸在北京留了個種,也有可能是在老家留的,流浪到北京了呢。
說一千道一萬,許祈就是想說朱允炆那吃人的本事隻是微末之技,我們不知道他是什麼生辰所以才找不到他,而縱觀元吉天師一生,前半截是有七情六欲的俗人,他會憎恨害他失去天師之位的人,後半截那可真是幡然醒悟了,遊曆名山大川,再不過問世事,真乃高人行徑,若說他這時候想殺掉誰,隻有舉報他埋棺的親近之人,因為這不是舉報而是背叛。
前半截的仇人,元吉天師說殺就殺了,當時沒殺也不會在醒悟之後想要複仇。
而第二種人倒是符合方航的想法,不是張元吉的對手,所以變臉躲避,這人背叛了張元吉,所以張元吉對他恨之入骨,可張元吉失了天師之位後依然跟隨他的,全都是對他盲目崇拜的信徒親隨,是否背叛還是兩說,最關鍵的,這些人的生死全都掌握在張元吉手裏。
別說變一張臉,就算輪回數百世,張元吉都能找到他。
許祈承認有個很厲害的神秘人存在,但他根本不相信這人是張元吉始終想要殺掉的,我們對這神秘人的了解來自三個人的口述,我爺爺,劉蒼鬆,白姐姐,而這三人全是神秘人的手下敗將,如果神秘人有心誤導他們聯想自己的身份確實很容易成功。
許祈是越說越來勁,他說那神秘人真能臭美,元吉天師擺上九龍棺就為了殺他,還幾百年殺不掉,這可能麼?真有這麼深的仇恨,元吉天師布衣單劍,隨便找口棺材在附近一藏,等著人來了一劍劈死就好,何至於搞這麼大的陣仗。
許祈懷疑這臭美的神秘人就是想告訴大家:你們別忙乎了,其實這棺材隻跟我一個人有關,張元吉和我玩呢,你們都散了吧。
一旦涉及到龍虎山的前輩,許祈就很容易激動,好不容易等他冷靜下來,我說既然如此,咱們就把這口嘲天槨開了吧,不過大老.虎太可怕了,要不師父你再念念那個玄升內教經,把嘲天槨從水裏逼出來?
許祈沒好氣道:“那裏麵是龍虎山的弟子麼?當初在官賜村誤打誤撞,還以為裏麵是元吉天師,沒想到真被師父給逮著了,現在看,裏麵關著的絕對是當年跟隨元吉天師隱居的弟子,最凶的一口棺材就是它了,那是專門殺人的呀,老祖宗掛念著山裏呢,所以才會聞經而升棺,瞧見你師父我,這個不成器的晚輩想要棺材裏的寶貝,這才把那睚眥玉佩給吐出來了,可誰能想到會被朱允炆給搶走了呢,王震呐,師父心裏苦啊,師父愧對列祖列宗啊!”
說著話他就嗷嗷大哭起來,旁邊的福天下三位師叔也跟著抹眼淚,我那三個啥也不知道傻蛋師弟則嗬嗬傻笑,倒是許玉有骨氣,一拍桌子,嬌喝道:“瞧你們那點出息,他能搶,你們不能搶麼?許祈,要哭出去哭,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當初我怎麼就進了名道觀,有了你們這四個不成器的師兄呢!”
似乎還有些內幕啊?名道觀在龍虎山不招人待見,他們怎麼會收徒弟的?
許祈被罵的噤若寒蟬,衣袖掩麵卻對許玉擺個狠臉,隨後就說要開棺,但怎麼開卻一籌莫展,時不時拿眼睛橫拉方航,最後逼得方航沒有辦法,起身說道:“行吧,我來想辦法,可你一點力都不出,看著我這個外人出生入死,你這大觀主當得還有什麼意思?”
許祈趕忙說:“當然要出力,我也不是讓你打頭陣,咱們一起動手,你準備怎麼辦?”
方航晃悠著牛骨刀,陰沉沉的笑起來:“給你們露一手,給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龍爭虎鬥。”
隻說狴犴包在他身上,方航便出門去找朵朵,而許祈則背著手在屋裏來回踱步,跟我說,他的這張老臉是丟盡了,但隻要能振興名道觀,受再大的委屈也是值得的,既然方航主動承擔了狴犴,咱們也不能落於人後,就把那棺材抗出來吧。
我說這事簡單,沒了老虎,我一人就辦了。
許祈睥睨道:“你?你辦個狗屁,你一人下水就喂了棺材啦,師父來吧,總不能叫方航小覷咱們龍虎山,其實也就是師父拿那大老.虎沒辦法,否則他想幫忙都不給他這個機會。”
說完,許祈便將我和三個師弟趕出門外,他們五個竊竊私語起來。
明明我才是這一趟的領頭人,可一時間,反倒沒我啥事了。
接下來的三天,方航和朵朵就見不到人了,而沒了劉蒼鬆,許祈卻與那僰人巫公交上朋友,名道觀的五人整日裏在僰人部落裏忙活,我則帶著尤勿和三個師弟,以及一眾考古隊員在山林裏打獵,雞飛狗跳好不熱鬧,直到方航回來的那一晚,他和朵朵各背了一個竹簍子。
我問他裏麵是啥,朵朵拿出個竹笛在口中吹,兩條很鮮豔的蛇便從竹簍裏鑽了出來。
方航的大拇指朝肩頭探出的蛇頭一指,那牛逼的神情,仿佛指著自己二大爺似的,他說:“知道這是啥不?這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