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尊像前,三個形容枯槁,身著藍色道袍,頭頂盤著發髻的老頭排成一排,麵向我而盤坐在蒲團上,而他們對麵,背對著我的,想必是當年創立小道協那群道士的晚輩,但不止十七人,粗掃一眼,少說二十幾個,打扮也不盡相同,有人是藍色道袍,有人黑色西裝。
我心思忐忑的越過門檻後,李哥便將門關了,殿裏的幾十道目光盡數看來,小雷子就在下首第一的位置,我應該與大家打個招呼,卻連他們如何稱呼都不知道,除了幹笑,再沒其他表情。
當日給我交代任務的老道士盤坐三人之中,他指指小雷子身邊一個空著的蒲團,老氣橫秋道:“王震,那是你的位置,先坐下,我向大家介紹。”
我趕忙入座,卻依然能感受到有些目光越過攢動人頭,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的後腦勺。
老道士張口,還是那副快要死掉,有氣無力的嗓音:“你們都知道前段時間為民離去,選定弟子王震接班,大家不認識這個小家夥,我也想不通為民為什麼選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接任這麼重要的位子,但昨天夜裏,小雷子來告訴我,王震有個爺爺,名叫王老實,我恍然大悟,原來是故人之後。”
底下人竊竊私語,我聽到他們相互詢問,王老實是何方神聖?
老道士伸手示意大家安靜,再一次開口:“王公還有個名字,他以前叫王不羈,”底下人又開始喧嘩,老道士再一次伸手示意,繼續道:“你們有人聽過,有人沒聽過,但王震既然是他的後人,接了為民的位子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日後你們要多多親近,多多提攜,閑話少說,既然人已經來齊了,這一次去荒灘鬼穀的人選便該定下來,小雷子,讓大家抽簽吧。”
穿著黑西裝的小雷子爬起來,走到神像前端起一方木托盤,這個當口我感覺屁股下一抽,扭頭看去,是個四十多歲的道姑,容貌一般但皮膚還不錯,想必是經常打坐練氣功所致。
有些駭人的是,她伸出一隻芊芊素手,揪著蒲團,硬生生將一百四十多斤的我拖到了身邊,露個笑容,小聲問道:“小家夥,你爺爺還活著麼?”
我不敢造次,老實回答說,早幾年前就死了。
她露出個悲哀表情,也不知是真是假,感歎一句:“不羈公仙逝,我們這些晚輩沒能送行,實在令人心痛,小家夥,你爺爺的本事,你學到了幾成?”
這話問得好,我連他有什麼本事都不知道!
告訴她,正在苦學,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步。
她又問我,為民老爺子教了什麼。
還沒答話,小雷子已經捧著托盤到了麵前,盤中隻剩下一塊沒有字的木牌,他很不耐煩的說:“到你了。”說完,不等我伸手便將那木牌丟在我身上。
巴掌大的木牌挺有分量,我正要看看是啥玩意,身後的女道姑便搶了過去,隻看一眼背麵,便像一朵綻放的鮮花,臉蛋上沒有一處不露著笑意,就連眼睛都笑的眯了起來,她說:“小家夥你走運了,這一趟是你去荒灘。”
來之前就知道了,當時沒留心,可看這女道姑的表情,那荒灘絕非易於之地,而小雷子放了托盤便給老子雕像上香,我便趁機問女道姑,荒灘鬼穀到底是個啥地方?
女道姑奇怪道:“不羈公和為民老爺子都沒跟你說嘛?抗戰那幾年,他們帶著我父親一夥人,於古墓之中找到兩塊玉佩,是從張元吉留下的兩口棺材中取出的,一口在內蒙戈壁灘上,另一口在天鶴市鬼穀子留下的鬼穀石洞之下,張元吉埋棺之處都是風水吉地或者凶地,無論凶吉都藏著好寶貝,他們便去這兩個地方又挖了一次,發現了鬼穀井中的妙用,也在戈壁灘上搞了一處死地,自那以後,每過一段時間就要去這兩個地方,撈好處的撈好處,送死的送死。”
我說荒灘就是送死的地方?
她再次笑的像朵花,說道:“沒錯。”
我說你咋不抽簽?
她伸伸腿,很愜意的說:“我又不是副會長,隻是仗著父親的餘蔭,跟著去蹭點好處罷了。”
正說著,小雷子上香完畢,坐回到位子上,又他娘的揪著蒲團將我拉了回去,我在這些人手中跟個沒有分量的孩子似的!
抽簽完畢,老道士說:“抽到荒灘的,自己站出來吧。”
這時候我才拿起木牌看了看,深棕色的木頭上紋路流暢,正反麵都沒有字跡或者符號,我正要問那女道姑,是不是看錯了,小雷子便一把將我推了出去。
老道士抬頭看我,驚訝道:“是你?這怎麼能行,小雷子,再抽一次吧,王震時日尚短,且不說能否壓的住那荒灘的鬼地方,恐怕連荒灘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心中暗喜,小雷子卻也麵無表情,恭敬稱是之後,從十七位副會長手中將木牌收了回來,再一次給老子上香鞠躬後,端著托盤走了過來,老道士說:“讓王震先抽吧。”
小雷子靠近,將那紅布蓋著的托盤送我麵前,我隨手撿了一塊,拿出來一看,還是沒字,正要問那女道姑如何辨別,小雷子便樂嗬道:“又是你呀王震,看來道德天尊是選定你了吧?”
其餘人輕笑起來,我問小雷子,沒字,就代表去荒灘?
他點頭稱是。
我冷笑陣陣,這種破把戲,電視劇裏不知道演了多少遍,居然還要拿出來賣弄?
將木牌扔回托盤上,我對他說:“進這個門之前,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會去荒灘,果不其然,還真就是我,雷會長,你這十幾個木牌上都沒有字吧?”
小雷子麵不改色,反問道:“你懷疑我使詐?你懷疑我做出十幾個無字牌,最後將你推出去?你懷疑小道協的長輩前輩們,明明抽到無字牌,卻矢口否認,聯起手來欺負你這個小家夥?”
若是承認,可就把其他人都得罪了,我盯著他沒有說話,小雷子卻繼續給我潑髒水:“這一次可是師叔叫你先抽的,難道你連師叔也懷疑?若是這大殿之內的所有人都有心針對你,我們還需要用這下作之法?聯起手來逼你去,豈不容易許多?”
這話不能接,那老道士忽然張口,叫小雷子把木牌給他看看,小雷子不敢不從,而老道士接連翻起七八塊,我墊腳看去,全都在一麵刻著一個鬼字,惟獨我那個正反麵都是空白。
老道士叫我們再抽一次,還是我打頭陣。
小雷子走到我麵前,露出隻有我能看到的陰笑,而我抽出一塊後,果然又是無字牌。
老道士閉起眼,說道:“再抽,抽到有字的為止。”
雖然感謝這老道士,卻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直接下令,反正都是他的晚輩,他決定讓我去鬼穀,肯定不會有人反駁。
眾目睽睽之下,小雷子做足了上香祭拜的功夫,我抽第三次,還是無字牌。
第四次,依然是。
第五次的時候已經有人站起來觀望,甚至有個看上去還算和氣的中年道士先對老道士鞠一躬,隨後問我,可否代我挑選。
老道士不答應,叫我一個人繼續。
直到第六次依然是無字牌之後,三個老道士齊齊動容,小雷子將托盤端到他們麵前,一一翻開所有木牌,而那唯一一塊無字的,就在我手中。
這他媽就稀奇了,難道沒人坑我,我真就這麼衰麼?
可小雷子的笑容,分明就是在坑我呀!
別人看我的目光已經有些複雜了,有人垂憐,有人嫌煩,還有的根本就是在看死人。
到了這一步,既然李哥也說過會與我通力合作的話,我覺著去就去吧,我與其他副會長相比,差的僅僅是我個人,隻要讓我帶走考古隊,又有姚廣孝派來的三人相助,未必就是死路一條,何況自己主動一些,還能搏的大家的好感,將小雷子剛剛潑到我身上的髒水洗盡。
我不知如何稱呼那老道士,便對小雷子說:“雷會長,既然道德天尊選定了我,那我就去吧,不過我確實對荒灘沒有了解,你們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那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小雷子還沒說話,老道士便張了口:“王震呐,這一次荒灘之行可是凶險到極點,我們一直懷疑,荒灘的地縫之下便是成吉思汗的墓葬,前幾天也收到消息,有人在戈壁灘上看到了海市蜃樓,你帶人過去,未必能活著回來,這樣吧,既然是小雷子捧著托盤,讓你三番四次抽到荒灘,這一次便由你們兩個去,他為主,你為輔,彼此有個照應。”
話音剛落,小雷子趕忙答應,生怕我拒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