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這件事肯定有村長的參與,因為高油翁用童子尿泥糊住兩具屍體的事,是在村長以及村長兒子的幫助下完成的,高油翁說,村長有對付我的理由,因為我一腳將他兒子的鼻梁骨踹踏了。
聽說自己毀了一個年輕小夥的容貌,內疚在心中一閃而過,但他的鼻梁骨不塌,塌的就是我的腦袋,如今的下場全是他咎由自取。
既然確定村長參與,我建議把他抓起來,逼問出那幕後人的身份和下落,可高油翁有覺得不妥,他心裏邁不過私設公堂的坎,而交給警察,以張所和村長的關係,基本就是老爸審兒子,審不出結果不說,也許還會頒給村長一個優秀村民錦旗,即便私下裏捉來村長逼供,我們也沒有把握三天之內得到結果,可河裏的兩具屍體卻必須在三天之內處理。
三天以後,屍體便會睜眼,雖然它們本身沒有多大能耐,可高油翁和方航下了水,天大的本事也得少去一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說,直接幹掉他算了。
高油翁就等這句話,我剛說完,他便從口袋裏捏出一張紙放在桌上,說是村長曾寫下自己與兒子的生辰八字,想讓高油翁給批上一卦,而這十六個漢字落入有心人手中,他們爺倆就隻能任由搓圓捏扁了。
說完話,高油翁便閉目養神,嘀咕道:“老頭子什麼也不知道,隻是無意中遺失了這張紙,不管造成什麼樣的後果,都與老頭子沒有關係。”
我心說這不是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麼?雖然我確實準備離開杏橋村之後,讓方航想辦法把村長辦了,可沒說我要親自參與呀,起殺心和下殺手根本是兩回事。
倒是方航渾不在意,打開字條看了看,問高油翁,是否村長親筆書寫,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便拉著我出門。
我問他要去哪裏,他說先去丁三家看看大肥豬,幾日相處,他與大肥豬結下了深厚的感情,甚至我家親戚這幾天給堂哥蒸壽饃祭品,他都要偷上兩個藏進衣服裏,拿到丁三家喂了豬,一番屈身結交所換來的,便是肥豬非但不撞他,反而任他枕著自己睡了兩個晚上。
到了丁三家,院門敞開卻不見了大肥豬,方航問鄰居,聽得早上出殯的時候一片亂糟糟,最後出門的人忘記鎖門,那大肥豬就跑出來不知道去了哪裏。
方航望著遠處的枯黃一片的山勢,喃喃自語:“跑了也好,去山裏當野豬也比被人宰了吃肉強,可你進了山裏還是會被野狗吃掉的,可惜了,我還想看看你究竟能長到多大呢。”他從衣服裏掏出兩個白麵饃饃扔進丁三家,表達了對朋友最後的追憶,便心事重重的領我去村長家。
村長家是離村大隊不遠處的一座大院子,前不遮屋,後不連房,三十米之內就那一座院子,比許樹林的房子高檔許多,門口還停著兩輛杏橋村裏少見的黑色轎車,我倆過去時,村長的兒子正臉裹紗布在門口與幾個閑漢曬太陽,遠遠看到我們便驚慌失措,高叫起來。
凶狠的矮村長自屋裏衝出,手裏還捏著半個饅頭,滿臉陰沉的問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方航也不回答,自顧自在他家牆根下揪了一把幹草便要走,我差不多猜出他是想紮個草人,這一點早聽許祈說過,咒人的邪術最好是用紙人草人木偶人,說白了就是木質的東西,木是生機的象征,能將要害的人的生命折在人偶身上。
當時我問許祈,這不就是民間流傳的紮小人嘛,你弄鐵人,針也紮不進去呀!
許祈說原理相同,隻是高人能用小人做許多事,但普通人隻能紮,而且紮了還不管用,歸根結底是沒把要咒的人的生機折在小人身上,光有八字或者那人的皮毛貼身物是遠遠不夠的,還欠缺一口有靈氣的血。
所以我用不來,雖然我如今也能弄出血,但這血肯定不幹淨。
村長顯然也聽過紮小人,見方航揪了一把草,他便扔下饃饃要搶,幾個巴結村長的閑漢當先衝過來,我都沒看清方航怎麼動的,一條腿就抬過了腦袋,猶如一個粗壯的鞭子砸了下去,直接將那衝的最快的砸倒在地,餘下的,便不敢在上前了。
村長陰晴不定的盯著方航,方航也盯著他,兩人深沉對視片刻,村長才嗓音沙啞的說:“我錯了,能不能給條活路?”
方航平靜回答:“去問閻王爺吧,看他會不會放你還陽。”
說完這句,方航拖著我揚長而去,回到家後,便看見高油翁與嫂子在院子裏吃飯,嫂子已經稍稍平複了心情,但僅僅是平複,發生那樣的事,短時間內不會有好心情了,方航連飯也顧不上吃便在院子裏忙碌起來。
他的動作並不高深,僅僅是將那村長親手書寫的姓名八字的白紙撕成兩半,留著村長兒子的那張,將村長的在碗中燒成灰,隨後方航劃破中指取了幾滴血,與紙灰混起來,駕輕就熟的用幹草編了個醜陋小人,將那混血的紙灰在草人後背寫上馬友才三個字,是村長的名字。
隨後扔在熄了火的灶台上烘著,他又去盯那一窩兔子,從始至終我都跟在他身邊,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麼,隻得沒話找話,問道:“你挺喜歡動物哈?”
方航說,還行吧,喜歡可愛的。
他伸手將當年留下來的公兔子提出,居然與它聊起天來:“兔子兔子,你為什麼這麼胖?”
我問他,這兔子哪裏古怪?
方航卻無法解答,他說僅僅是心裏麵有這個感覺,而修道之人修的就是精氣神,直覺最為精準,所以這兔子肯定有問題。
我揮手招來嫂子詢問,她稍稍有些紅潤的臉色卻忽然變白了,看看方航又偷瞟兩眼吃飽喝足的高油翁,扭捏道:“也許是我比較關心它的緣故吧,畢竟是你當年留下來的,我一直將它當你養。”
方航吐吐舌頭,不再將兔子抱在懷裏輕撫,嘀咕了一句:“怪不得我覺得不對勁,原來是隻兔兒爺!”
我說你罵誰呢?趁著與方航鬥嘴的機會從嫂子身邊逃開,她已經讓我感到畏懼,有兔子的時候我才多大?十四五吧?那時候她就對我動心思,偏偏講個故事嚇唬人,簡直有些變態。
小人在灶台上烘了兩個多小時,太陽毒辣到極點的時候,方航向嫂子要了根針,將我領到沒人的屋子裏,針與小人遞給我,指點道:“這是神庭穴,紮這裏,村長會腦中風而亡,這是丹田穴,紮下去,村長與媳婦親熱時會脫陽而死”
接連幾句話,介紹了若幹種死法,我說你告我幹什麼呀,你紮就行了!
方航說:“幹這種缺德事會損陽壽,我是來給你當保鏢,不是替你去死的。”
我委屈道:“那你就溜進他家弄死他唄,我的陽壽也不多。”
方航認真的盯著我,隨後便笑出聲,問道:“你就是下不了手,對不對?”
我喪氣了,點點頭,雖然認為村長該死,可讓我親手抹去一條鮮活的人命,說我懦弱也好,說我濫好人也罷,即便在數百米之外,眼不見鮮血,耳不聞悲聲,我依然下不去手。
方航在我身邊盤腿坐下,說起自己第一次與人性命相搏,即便那人險些害死他的家人,卻依然做不到親手結果那人的性命,還想著先將那人製伏,看他肯不肯賠禮道歉,若是不肯就招鬼上他身,找個地方自殺去
他說,換他處於我如今的情況,也會舉棋不定,心有不忍,但這種事總有第一次,早點破處,以後幹起來就痛快了,言畢,他讓我好好想想便出門玩去了,而我想著想著便走了神,索性鋪開被子蒙頭大睡,睡起來再作考慮。
方航將我叫醒的時候已經天色大暗了,他苦笑著說:“我讓你殺人,你他媽跑夢中殺周公去了?算了,換我來吧,東西呢?”
小人就在枕邊隻是不見了那根針,我和方航翻著被子找起來,還沒找到,便聽見一陣喧嘩聲,好像要抄家似的,嫂子家的大門快人砸爛了。
高油翁推門進來,淡然道:“你們動手了?”
我說,動什麼手?
他做個抹脖子的動作說:“村長死了,他兒子帶人在外麵鬧事,你們辦的不幹脆呀,咋還留了個小的呢?”
方航問我,是不是睡夢中,一不留神碰了下針,巧之又巧,紮住小人了?
我舉起小人給他看,空無一物,而高油翁四處扭頭,最後從地上撿起那根針,問我是不是在找這個。
能落地上,肯定不是我一不留神便把村長給辦了,套上鞋出去查看,嫂子正在院中被外麵滔天的喊殺聲嚇得瑟瑟發抖,我讓她不要擔心,家裏窩著倆高人呢,諒他們也翻不了天,便徑直將門開了。
剛開一條縫,劈頭便是一棍子砸下,方航揪著腰帶將我拖後,而我再一次純粹下意識的抬腳踢出,也再一次踢在了村長兒子的臉上,他慘嚎一聲,那張裹著紗布的腦袋,很快又滲出紅色。
人群湧動,張所長竭力擠了進來,先讓村裏人冷靜,隨後很尷尬的對我們說,村長出事了,而我和方航又在許多人麵前表示要幹掉他,所以,張所想請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上午敢出言威脅,此時就不怕這種情況,想抓我們的前提,就是刑法中加上一條紮小人致死。
可問題是我們還沒來得及動手。
問張所,村長怎麼死的?
張所臉色古怪的說:“和你堂哥一樣,在家裏,被人用菜刀割掉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