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縣城裏呆了整整三天,用劉為民的話說,是享受勝利前的狂歡,可除了他,沒人笑的出來。
尤勿應該是想小白,我則感覺劉為民有些不對勁,心裏揪的慌,而康九香就不知道為什麼了,情緒很低落,我每每問她有什麼心事,她總是笑著說我多心了,可轉過頭,又露出一副有苦難言的表情。
那天夜裏,衝上山的張哥幾人再也沒有露麵,隻是劉為民帶著我們四處閑逛時,時不時的擺弄兩下手機,好像與什麼人暗中聯絡,我問過他一次,劉為民信誓旦旦的保證,他說快了,時機一到就帶我們回去,黃勁柏已是合手即拿,文靜肯定不會有危險。
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我卻隻能相信他。
奇怪的是,村長許樹林要走了我的電話,可我們悄無聲息的離去後,這個指望劉為民替他保護村子的人,卻沒有與我聯係過。
就這樣,在我們各懷心事的忐忑中,第三天的夜,悄然而至。
縣城的賓館比官賜村的招待所高檔了許多,而康九香照舊與我住一個房間,睡在一張床上,穿著新買的衣服,更顯標致,卻依舊是落落寡歡的神情。
這三天我一直在暗中觀察她,漸漸也察覺到一些事情。
劉為民勝券在握是康九香意興闌珊的主要原因,她在擔心官賜村,可官賜村裏又不該有她擔心的人。
除非,她一直在騙我。
有了這個念頭開始,我異常憤怒,如果不是擔心戳破她的偽裝,劉為民會傷害她,我一定會與她說出個一二三,可強行平息那股憤怒之後,我忽然又不生氣了。
雖然沒有與康九香真正發生過什麼,但隨著小兄弟漸漸痊愈,枕邊又躺著秀色可餐的大美人,我要沒有任何想法那除非是個太監。
之所以沒越過雷池,全怪我這張嘴吐不出象牙。
我弟受傷那陣,有想法卻不能行動,又不能承認自己不行,就把自己形容成聖人,我說她是個好女人,受了苦,視我為救命稻草所以才以身相許,但離開官賜村之後一定有新生活,我不能趁人之危,要等她見識了外麵的世界,考慮清楚再說。
別說康九香,我都被自己的深明大義感動了,現在也不好堂而皇之的打自己的臉。
但這並不妨礙我偷偷摸摸的占便宜,比如她心情不好,我就趁機抱抱,睡覺的時候,裝成做噩夢,往她身上伸胳膊遞腿兒,而康九香也不介意,總是羞澀的迎合著,一來二去,我便發現自己心裏麵裝著她了。
哪怕懷疑她欺騙我,依然狠不下心。
第三天夜裏,我便決定與她認真談一談,她盤坐在床上,撐著下巴發呆,我在她身邊坐下,問道:“九香姐,有心事?”
她說沒有,我便直言不諱的問她,是不是在擔心黃勁柏?
她嚇了一跳,隨即便鎮定下來,仿佛很詫異的問我,為什麼會這樣說?
我有些失落,便自顧自的說:“咱倆認識好幾天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你應該對我有些了解,也知道我是來做什麼的,其實我什麼也不想做,隻想帶表妹回家,從來沒想過插手你們與劉為民的恩怨,也沒有插手的資格,你也看到了,劉為民在做什麼我毫不知情,你繼續留在這裏也沒有意義,還是走吧。”
康九香有些驚慌,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震驚道:“你要趕我走?”
我說不是趕你走,而是你潛伏在我身邊沒有用,到最後,不知道你會不會難過,反正我是挺難過的!
康九香深深凝視著我,緩緩問道:“你不相信我?”
我說,在官賜村的時候,你恨不得插上翅膀趕緊逃走,現在出來了又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我能相信麼?
她低下頭,輕咬下唇,有些無力的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樣?”
康九香說她有苦衷,現在不能說。
一句有苦衷,幾乎承認了自己金牌小間諜的身份,我歎口氣又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笑些什麼,對她說道:“哎,搞得我心裏怪難受的,你趕緊走吧,不然我會忍不住叫劉為民的!”
康九香固執的說不走,我答應會照顧她,她就是我的女人了,一輩子都要跟著我。
我哭笑不得說,那我現在跟你分手,離婚,休妻,能走了吧?
她還是搖頭,惡狠狠的說如果我真的那樣做,她就穿上紅衣服自殺,變成厲鬼纏著我。
本來是要攤牌的,幾句過後,卻好像情人間的打情罵俏,可讓她留在我身邊也不是個辦法,雖說我也沒啥情報值得她竊取,但總歸是不安定因素,萬一她趁機捅劉為民一刀呢?
狠狠心,我起身說道:“要麼你現在離開,要麼我去叫劉為民過來嚴刑逼供,你這女人怎麼就不開竅呢?你以為隻有我看出來你有心事?劉為民賊的跟他媽烏賊似的,而且打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你,你留在這裏肯定沒有好結果。”
這是心裏話,有一次尤勿拖著康九香去買衣服,劉為民開玩笑似的問我,黃老頭將康九香當寶貝,怎麼她悄悄溜到我身邊,也不見黃老頭找人呢?
雖說真正的黃勁柏不能露麵,可假黃勁柏卻整天在村裏大搖大擺,他來找曾經的兒媳婦,並無不可。
後來我也開玩笑似的問康九香,她的回答是黃老頭狸貓換太子,用僵屍假冒康九香的那次,全村人都知道她跟著我回來,現在她太子換狸貓,黃老頭隻能吃個啞巴虧。
倒也說得過去,全看我是否信任她,黃勁柏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文靜弄走了,難道還弄不走她康九香?
此時,麵對我的威脅,康九香倒也幹脆,直接躺倒,擺出個大字造型,無所謂的說:“你要打就打吧,反正我是你的女人,打死也不走。”
死豬不怕開水燙,我也無可奈何,撂下一句你隨便吧,反正過幾天回官賜村的時候,我叫劉為民把你綁起來。
見我不搭理她,康九香又爬起來,用那種深閨怨婦看負心漢的眼神緊緊盯著我,直讓我渾身不自在,卻強撐著不說話,良久之後,康九香對我說:“把你手機給我用用。”
我問她要幹嘛,康九香說,打個電話。
她沒手機,這幾天我一直好奇,如果她真在通風報信,究竟用什麼手段,總不能用信鴿吧?
當間諜當到康九香這份上,手段不一定高深,可態度絕對是囂張的,她居然跟我要手機?我當即回她一句:“死一邊呆著去,你當老子腦袋進水了?再囉嗦我就揍你。”
康九香莞爾一笑,沒了以往的嬌憨,而是露出三分狡黠,她對我說:“王震,我可以不打電話,就算打,也會當著你的麵,那天你為了救我,被九哥打的險些背過氣卻強撐著要爬起來,人心都是肉長的,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壞女人,這些天也從沒有騙過你。”
說著話,康九香跳下床,輕移蓮步走到我麵前,雙手扶著我的肩膀,一縷香噴噴的秀發垂在我臉上,她柔聲道:“我真的沒有騙你,隻要你不嫌我年紀大,我打心裏願意跟著你,我拿你當我男人,文靜就是咱倆的表妹,有些事你不清楚,我也不清楚,但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心裏麵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滋味,我問道:“這樣說來,你真的是黃勁柏派來的?”
康九香苦笑道:“沒有人派我,我也不會和一個不喜歡的男人睡在一張床上,更不會讓他假裝睡著,把手伸進我被子裏動手動腳,你說對了一半,就是沒人派我來,也沒人要抓我回去。”
剛說完,不知想到了什麼,她流下兩行清淚,跪在地上,趴在我腿上泣不成聲的說:“求求你把手機給我用用,求求你!”
我趕忙遞過去,卻揪著袖子防止她逃跑,其實我也挺納悶的,連個聯絡工具都沒有,她怎麼當間諜呢?
康九香轉過身撥了一個號碼,我湊過去要聽,康九香任我抓著卻將臉推開,片刻之後,她近乎失控,流著眼淚叫了一聲:“幹爹,我是九香。”
我聽不見電話裏說什麼,卻能聽出這是個男人的聲音不過沒啥用,女聲那是幹媽。
不知道黃勁柏說了什麼,康九香哭泣道:“幹爹,以後女兒不能盡孝了,您自己保重,王震對我很好,您不用擔心”
人到絕境會爆發潛力,此時我根本推不開康九香的胳膊,隻能對著衝著電話喊:“黃老頭,你他媽把文靜還給我,不然老子天天揍你幹女兒。”
康九香反手給了我一巴掌,雖然不疼,可氣的慌,推不開胳膊是不想弄傷她,否則我一大男人,還不能從女人手裏搶電話?
擼起袖子就要動手,便聽見康九香軟玉懇求道:“幹爹,你是不是捉了王震的表妹,能不能放了她?”
我愣了一下,緊張的等待答案,卻聽到康九香失落的說:“我明白了,您自己小心,下輩子我還做您的女兒。”
掛了電話,我猴急的問她是什麼意思,康九香卻跑到窗邊,狠狠將手機扔出窗外。
四層樓的高度,手機粉身碎骨,隨後她轉身,很冷靜的對我說:“幹爹說,這件事不用我管,他自有打算!”
“打你媽個蛋,要是文靜有個三長兩短,老子天天往死裏打你!”
康九香慘淡一笑:“隨便,我認了!”
不理會她的淒楚,我想衝下去把手機撿回來,隻要調出通話記錄,就可以查出黃勁柏的真實身份,沒想到一開門卻發現劉為民在門外站著,麵帶笑容,眼神越過我,盯著站在床邊的康九香,意味深長的衝她點點頭。
今夜的劉為民格外風騷,頭發亮晶晶的好像摸了啫喱水,臉色有股病態的紅潤,本就高大的身材套著一身十分合體的黑色中山裝,整個人由裏到外都散發著磅礴的氣勢,最要命的,中山裝還繡著一條金色的過肩龍,龍首在胸口,好似活了那般威風凜凜。
提起手杖在我額頭輕輕敲打一下,劉為民笑道:“重要日子,著裝也要正式些,這身衣服還看得過去吧?哈哈哈,你們也換一身新衣裳,咱們回官賜村,找黃勁柏好好玩玩,順便,開了那口九龍棺!”
麵前是誌得意滿的狂笑,身後是失聲痛哭的康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