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第371章

車廂裏的汽油味壓蓋了血腥氣。

陸景溪咬緊舌尖,讓自己保持清醒的同時,逼退左腿痛意。

同時抬起右腳,一腳踹碎窗玻璃。

她一動,不知是她的血,還是陸景肆的血,便如水一般,從兩人之間淌下去。

她單手托住男人的腰,聲音發顫,“哥…陸景肆!你應我一聲!應我一聲!”

她越說,聲音越顫抖,眼淚模糊了視線。

她能感受到,抱著她的人,呼吸愈發微弱。

就在這時,車體忽然被一股力道掀起,同時,車門被暴力砸開。

熟悉的懷抱將她從後頭抱住,她從陸景肆懷裏回過頭,看到連承禦因驚恐而過於蒼白的臉。

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哽咽的聲音哀求,“連承禦!救我哥!快救我哥!”

“溪溪!”

連承禦看到她半個身體被鮮血浸透,呼吸凝住。

他立刻將人抱出,可陸景溪卻滿眼猩紅地看著他,“我哥!救我哥......”

“好,你別亂動!”

將人交給何歡,連承禦重新鑽進變形的車廂內。

陸景肆身上的安全卡扣變了形,無法正常解開。

連承禦摸出後腰的刀,將安全帶割斷,隨後托住已經沒有人任何反應的男人,將他慢慢挪到車門邊。

江鬆正忙著解救車內其他人,忽然嗅到車內傳來的焦糊味。

他渾身警鈴大作,嘶聲大喊,“跑!先生跑!要爆炸!”

連承禦眸色一凜,當即托住陸景肆跳下車。

但根本沒來得及跑幾步,後方破碎的保姆車冒出劇烈火光,轟然的爆炸聲,讓所有人耳鳴不止。

陸景溪眼睜睜看著兩人被衝擊波掀翻在地,焦黑的濃煙升騰而起,下頭的兩人一動不動!

她的心髒是瞬間被挖空了一大塊!

顧不得扭傷的小腿,踉蹌著衝過去。

火光扭曲了四周的視野,炙烤的溫度,讓她皮膚火辣辣的發痛。

可她什麼都顧不上,徑直朝著兩人撲過去!

連承禦抬起頭時,就見滿身血的女孩,跌跌撞撞跑過來。

他朝她伸出手,然而她的視線,卻自始至終都落在旁邊人身上......

“陸景肆......你醒醒!何歡!”

何歡將貨車司機鎖在一旁,立刻衝了過來。

救護車警車也及時趕到,醫護人員立刻將幾名傷患抬上了擔架。

連承禦被灰頭土臉的江鬆扶起,站在一側,黑色大衣沾染泥土,手掌微蜷,藏於袖口內。

陸景溪跟著醫護人員的擔架往前跑。

忽然,她頓住腳步。

轉過身看向站在濃煙下頭的連承禦,急忙往回跑,緊張地看著他,“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

男人冰冷的手握住她的肩,剛剛那一瞬,他竟又有種,她要離他遠去的想法。

眼下看到她眼裏的擔心,才啞著聲音道,“我沒事。”

江鬆看著他的側臉,抿了抿唇,但什麼都沒說。

醫院。

從電梯延伸到搶救室門口,是一條染血的路。

濃重的消毒水味道,像魔鬼的觸手,包裹著陸景溪的身體。

她凝著地上的血滴,看到身上的血漬,渾身寫滿恐懼。

她拒絕連承禦帶她做詳細的檢查,仰頭看著‘搶救中’鮮紅燈牌。

“溪溪......”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連承禦你讓我在這裏等,我哪都不去!我不去!”

她一字一頓地強調,眼眶裏含著淚,呼吸急促又壓抑。

明明好日子一步之遙,明明不久前,她才歡歡喜喜地接大哥出院......

連承禦看著她周身的傷痛,像稍一觸碰,就會凋零的枯枝敗葉。

男人抿了抿唇,最終沒說什麼。

何歡接了個電話回來,臉色極其古怪,她咬著唇,看向連承禦。

男人眉梢輕斂,“什麼事?”

何歡畏懼地看了眼陸景溪,見她也看過來,立刻汗毛乍起,頓了兩秒道,“警方說,肇事司機突發心髒病......死了。”

連承禦眸色一凜,立刻看向身旁的女孩。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鑽進陸景溪的每個毛孔裏。

混沌失措的大腦瞬間開辟出一條清晰的思路。

車禍不是意外!

“溪......”他的手抬起,剛要落在她肩膀上。

結果......

她就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把揮開他的手,帶著滿身的刺往後退了兩步。

男人的手,僵在空氣裏。

陸景溪此刻就像和外界的人與事徹底隔絕,逼迫自己冷靜思考。

如果說有人想將她趕盡殺絕,除了歐洲那邊,再無他人!

連承禦看到她眼底刺骨的冷,以及那份久違的抵觸,心髒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一股巨大的恐懼,將他拖拽回了前世。

前世她懼怕他,抵觸他,厭惡他時,就是這樣的眼神!

他慌亂地上前兩步,想要抓住她,仿佛這樣,她就不會再次離開自己。

“溪溪,我會查,如果是......”

可女孩沒有像往日一樣,依偎在他懷裏,甚至連眼神都不肯給他一個。

她低著頭,染血的身體狼狽顫抖,眼淚顆顆滾落。

“連承禦......我不在乎他們怎麼對我,真的,決定跟你在一起時我就選擇了接受所有的明槍暗箭,可......涉及到我的家人,不行!”

“如果我哥......”

“不會的!他不會出事......”

他攔斷她的話,生怕她會說出自己無法接受的結果。

走廊裏壓抑的氣息讓人無法呼吸。

急救室的門打開,醫護滿手血地跑出來,“誰是家屬?現在病人情況恨不樂觀,這是病危通知單,請簽一下字。”

陸景溪感覺身上的血液涼透了,動了動僵硬的唇,“我......我是。”

握著筆的手,竟寫不出連貫的名字。

歪歪扭扭的字體簽好,隻見到那扇決定生死的門,開了又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