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聽力確實比普通人要更好許多,所以當那個女人關上門之後,我就一直等待著那個女人放下熱水瓶的聲音,放下魚袋子的聲音,坐到椅子上的聲音,坐到床上的聲音,總之,任何聲音都可以。
然而,自那扇門關閉之後,我沒聽到任何的聲音,這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女人在關上門之後,就一直靠著門站著沒動。
十分鍾,半小時,幾個小時過去了,她還是沒動。
她沒動的原因,應該是和我一樣,她的聽覺,應該也是異常的好。
在不經意間的細節中,在長達幾個小時的無聲對白中,兩個人都以一種預料不到的方式互相試探了彼此,並且,得到了一種結果。
從過程和結果上來看,很公平。
“你是誰?”女人開口問道,她的語氣沒了之前的謙卑,反而變得有些深沉。
我轉過身,看著女人:“你又是誰?”
其實,從剛才第一次見麵的情況來看,這個女人,是參與者的幾率不大,這是我從她房間裏出來看見她提著熱水瓶以及裝有魚的黑色塑料袋時感覺出來的,從那一幕之中,我看見的是滿滿的生活氣息,如果這個女人真的是一個參與者喬裝的,那麼這個參與者在現實裏估計也是實力派演員了,演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女人緩緩地低下了頭,然後又慢慢地抬起頭,她的瞳孔之中一下子變成了綠色,如同貓的眼眸,散發著懾人的光芒。
“你就是貓臉老太?”我有些意外,自己不會運氣這麼好吧,直接遇到了這次故事世界裏的boss?
這可有點不符合死亡潛規則的審美,它應該沒那麼簡單粗暴才是。
“是也可以是,不是也可以不是。”女人張開嘴,露出了兩顆獠牙,臉上也開始顯露出屬於貓的花紋,妖氣開始在她的身上升騰而起,整個人變得很是妖異。
“我真的很討厭說這種廢話的人。”我晃了晃頭,然後忽然笑道:“這牙不錯,咱比比?”
下一刻,我身體開始凹陷幹癟了下去,整個人的氣質陡然轉變,化作了一具帶著詛咒氣息的僵屍,同是深色的眼瞳,兩顆獠牙也自我的嘴角中顯現出來。
女人發出了一聲貓叫,整個人直接衝向了我,她的速度很快,周身更有妖氣環繞。
我雙臂伸展,隨後狠狠地橫拍,煞氣迸發,直接對轟了上去。
“砰!”
地麵本就不是很堅硬的石磚在此時碎裂了一大片,一番實打實地拚撞之後,我紋絲不動,而女人則是倒飛出去,後背撞在了牆壁上,嘴角有鮮血溢出。
果然,很弱。
我的瞳孔微微一凝,這個女人,絕對不是自己想要找的貓臉老太,她的實力太差了,和那晚自己碰到的,差距委實過於明顯。
女人掙紮著站了起來,她的目光中帶著惶恐和遲疑。
我邁開步子,向她走去。
女人再次發出了一聲尖叫,作勢要再度撲過來,卻陡然轉身,單手抓著屋簷想要翻上屋頂,這一排教職工宿舍都是平房,所以翻上去的難度不大。
然而,我怎麼可能讓這個女人就此離開,哪怕她不是貓臉老太,但卻絕對和貓臉老太有著不一般的關係,甚至,她就是自己打開這個故事世界思路的突破口。
僵屍狀態切換,變異狀態出現,刹那間,我化作了黑霧。
女人單手抓著屋簷,兩條腿在房梁上一蹬,直接跳上了屋頂,但是她剛剛在屋頂站定,一記肘擊毫無征兆地迎麵而來,直接砸在了她的胸口位置,女人如同斷線風箏一樣摔落下了屋頂。
我站在屋頂上,看著倒在下麵的女人,表明冷漠。
而女人,已經昏迷不醒。
………………
九十年代,是一個很極端的年代,一邊是高速發展的經濟,另一邊則是衰敗落後競技模式的大麵積消亡,很多廠房就此倒閉,所以城市裏有許許多多處空置的作坊和小廠房。
此時,我正坐在裏麵,這裏有幾個小木凳,我坐在其中的一個木凳上,麵前的幾個木凳上則是放置著一些熟菜,兩瓶啤酒開在一邊,我一邊吃一邊等著。
等著,這個女人蘇醒過來。
被我從房頂給一擊打落下來,女人身上本就有些稀薄的妖氣幾乎是被我給打散了,所以陷入了昏迷之中,隻是她對於我來說,還有信息方麵的需要,所以我把她帶著來到了這個地方,事實上我這幾天一直住在這裏,安靜沒人打擾,如果缺錢了,就去街麵上逛逛,順手牽羊一些錢包,總不至於委屈了自己的生活,就是死亡潛規則會對這種行為做出懲罰和不滿的話我也懶得去管了,總不能讓自己一邊去完成任務一邊去要飯討生活吧。
我坐在這裏吃吃喝喝已經兩個小時了,女人還是沒醒,我不打算繼續再等下去了,直接拿著半瓶啤酒,對著女人的臉倒了下去。
女人是被我用繩子給捆綁在了地上,這半瓶啤酒澆下去,女人當即睜開眼,大口地喘息咳嗽起來。
我笑了笑,站在一邊,緩緩蹲了下來。
啤酒也打濕了女人的衣服,她穿的本就是那種很薄的工作服,這種衣服平日裏看起來很保守,但是一旦濕了,反而會變得很是尷尬。
當然,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被捆綁在地上的女人還是蹲在她身側的我都不會去在意這種事情。
“你是被感染的?”我問道。
女人看著我,居然笑了起來。
“我這問題問得很傻?”我指了指自己。
女人笑得更大聲了。
我點了點頭,“好吧,你還是不肯說話?”
女人停止了笑,而是盯著我的眼睛,用一種很是怨毒的語氣狠狠道:“你快放了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哦?後悔?”我忽然覺得很有意思,到底誰是誰的俘虜?
“如果我問不到我想知道的東西,那留著你,也就沒用了。”
我的手伸出去,掐住了女人的脖子,開始發力。
女人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體也開始下意識地掙紮起來,但是我卻毫不理會,殺人,不,殺妖,對於我來說,可沒有半點精神負擔。
終於,女人張開了嘴,像是要說些什麼,我下意識地放鬆了自己手中的力道。
“喵!”
女人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貓叫,然後繼續帶著嘲諷的目光盯著我。
我被耍了,死到臨頭,還要耍一下自己,
這一下子,讓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拷問烈士的大反派,人家是視死如歸,自己則是壞到骨子裏了。
深吸一口氣,我把手挪開,然後坐在了地上。
女人有些意外,我居然沒有殺自己。
“成吧,你繼續嘴硬。”我拍了拍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女人一直看著我,我卻依舊淡然自若地自顧自地吃著東西。
終於,似乎是女人忍不住了,她主動開口道:“你是哪裏的人?”
“有什麼問題麼?”我問道。
“你是外地人。”
“嗯。”我點了點頭。
女人又笑了,她笑起來臉上會起褶子,很不好看。
“外地人在這裏,都很難活得長久。”女人繼續說道。
我微微一愣,然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從自己口袋裏取出了那張紙,那個男參與者死前抓在手裏的紙。
紙上還是那封告家長書,但是重新讀起來,卻感覺有點不一樣的味道,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位置,自己是忽略掉了什麼可能麼?
“今天,是月圓夜。”女人繼續開口道,“少數人知道,但是絕大部分人,過了今夜都會失去記憶,其實,我也很後悔知道,我也想去忘記。”
“又在打機鋒,你真有興致。”我說道。
“嗬嗬,你自己現在去街上看看,現在估計快12點了吧,也是時候了。”
我聞言,站起身,打開了廠房的門,走了出來,前麵,正好是一棟公寓樓,小戶型,樓層很高,所以住在裏麵的住戶很多,整個樓看起來像是一個馬蜂窩。
今天確實是月圓之夜,圓月懸掛在夜空中,顯得很是靜謐。
但是,很快,一股躁動的情緒開始醞釀出來,並且迅速發酵開去,仿佛是這座城市,在此時,終於蘇醒了過來,在這個深夜裏,在零點!
很快,我看見自己麵前的公寓樓裏,一個個住戶都向外探出了頭,他們的眼睛在黑夜之中都散發著綠色的光芒,
同時,一聲聲貓叫,在這個城市的夜晚裏,此起彼伏。
“哈哈哈,你看見了吧,在這個城市裏,外來者,很難活得下去,也包括你!”
被綁在地上的女人歇斯底裏地尖叫道,這不是一座屬於人類的城市。
這是一種讓人渾身汗毛都炸起來的感覺,一整座城市,所有的人,在月圓之夜,都變成了貓,一聲聲貓叫,充斥著整個城市的所有角落。
我手中還拿著這張告家長書,頓覺這封告家長書很是諷刺,按照那個女人之前所說的那樣,這個城市的絕大部分人都會忘記今晚的記憶,但是,總歸會留下許許多多的痕跡,更別說還有人會記得今時今刻,乃至於可以和這個女人一樣主動變成貓,所以,貓臉老太的傳說才會如此在這個城市盛行,才會真正造成一種恐慌。
因為痕跡太多,因為佐證太多,所以可信度很高,
但是,事實的真相,竟然是如此這般,確實有種衝垮人思維模式的感覺。
女人還在笑,她笑得很恣意,很猖狂,笑著笑著,眼淚都流了出來,到最後,她不再笑了,而是變成了抽泣。
顯然,她也一直無法接受這種事實,她還是覺得自己是人,還是覺得自己是一個正常人,一個普通人,社會習慣,倫理思維模式,種族觀念,等等都已經固定下來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居然是這樣子的一種東西,甚至自己生活的城市裏居然也全部是這樣子的東西。
這是一種完全否定自己的絕望,一種徹底顛覆自己世界觀的打擊。
我伸了個懶腰,從一開始的震驚之中恢複過來,大風大浪見多了,抵抗力自然就上來了,就是還是覺得有點惡心,這到底是一座什麼樣子的鬼城市。
女人還在那裏哭,我則是在收拾東西了,按照女人之前的說法,外地人到這座城市來很難活得下去,原因,或許就在今夜吧。
當一座城市裏的原住民都變成了貓時,那麼人類,反而成了一種稀有品,那麼的孤獨,那麼的顯眼,那麼的不合群。
女人停止了哭泣,看著我,“你出不去了,他們已經來了。”
我聳了聳肩,“喪貓圍城麼?”
能夠在此時還開得起玩笑,說明了我此時的心態確實還算平穩,衣服穿上,我打算從後門離開,卻在此時,整座廠房周圍都響起了貓叫聲。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那些貓咪們對人類的敏感。
地獄火散彈槍被我拿在了手中,槍口朝外,他看了看被自己捆綁在地上的女人,也就是看看,沒對她補上一槍,因為這似乎沒太大的必要。
“啪!”
“啪!”
“啪!”
廠房四周的玻璃全部被打碎,一個個貓臉人身的家夥都聚集在了窗戶或者是天花板上,光是此時湧進來的貓人,就不下一百。
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把地獄火散彈槍的槍口調轉過來,自己從雙手握著槍柄改成了握著槍口,這麼多貓人自己的子彈還真不夠打的,而且這些貓人的實力普遍都不算很強,自己還是把地獄火散彈槍當榔頭用實際一些。
“喵!”
“喵!”
“喵!”
一隻隻貓人飛撲下來,他們身上都有妖氣繚繞,臉上也長出了屬於貓的胡須和絨毛,無比興奮地撲向了我。
“砰!”
“砰!”
我揮舞著地獄火散彈槍,一個照麵就把一隻貓人的腦袋給砸裂,另一記則是把一隻貓人的大腿給砸得粉碎性骨折。
我每次出手,都帶著絕對的力量,凡是企圖靠近自己的貓人都一個個地被砸死或者是砸殘,但是,周圍的貓人卻越來越多,而且我明顯地察覺到有好幾股妖氣強盛的氣息正在向這裏逼近,顯然,不是所有人的貓人都這麼弱。
正當我下意識地準備把槍口調轉出來開槍突圍時,廠房外麵忽然傳出了引擎轟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