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看了看我,“你是一個比我更冷血的人,你應該懂我,如果當初有人殺死了你,你有機會重新醒來,你會怎麼辦?”
我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了很釋懷哀傷的表情,一字一字道:“殺他全家。”
王雪笑了,她的牙齒也變成了紅色,笑得很是淒厲,
“是啊,殺,她,全,家!”
王雪的身形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風,吹出了窗外。
沒把人勸回來,我也不失落,他反正滿不在乎的,隻是拿起手機,撥通了李穎的電話:
“喂,你事情怎麼樣了?”
“先別說這個,我問你件事兒,94年那會兒,在滬上大學上學的,還專攻曆史係出身的,現在比較有名的,你能聯想出誰麼?”
李穎毫不猶豫地說出了一個名字。
我咽了口唾沫,吹了口氣,“那我還真能理解那三個女孩了,嗬嗬,換做當時是我的話,也會阻止這個瘋狂的女人吧。”
我點了一根煙,站在窗子邊,外麵的雲層越來越厚,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場忽然來臨的雷陣雨,隻是氣象台又一次失誤沒提前預測到而已,但是對於局內的人來說,這片烏雲以及烏雲之中的隆隆之音,預示著一場終結。
沒有對錯,或許說,是沒有絕對的對錯;
我雙手撐著窗台邊,目光有些渙散;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沒有絕對的錯與對區分,無論是人與人,還是國與國,絕對的正義和絕對的邪惡,更像是兩座高山那白雪皚皚的星星點綴,更多的,其實還是灰色地帶的充填。
手機還是開著,處於通話之中,李穎似乎能夠感覺到我此時的心境,也很安靜。
不過,當聽到我那邊傳來的雷聲時,有點意外道:
“你那邊下雨了?”
“嗯。”我應了一聲,在前方,我已經感受到了兩股強橫氣息的碰撞,一切,可能都已經明了起來了,有人想保護媛媛,所以才會阻止自己繼續把這個現實任務給繼續下去。
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笑了,
其實,
自己是一個挺沒原則的人,如果對方事先主動聯係一下自己,許諾一些好處讓自己放棄這個現實任務,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對方似乎是覺得沒必要和自己這個低級聽眾廢話的必要,直接找人要殺自己,那就……對不起了。
對於那邊的局麵,我沒有去觀看,也沒想著去撿漏的心思,一方麵是自己地獄火散彈槍內的子彈不多了,另一方麵也是我清楚,那種級別的對決,自己很可能會被殃及池魚,好處已經拿到不少了,就不要太貪心了。
在蔣遊臥室的床上坐了下來,我忽然記起來,蔣遊還被關在自己家裏,我還不清楚該如何去和蔣遊解釋這些,不過想來也不需要解釋太多吧,自己離開前,蔣遊還屬於昏迷的狀態,我也和吉祥打了招呼,讓蔣遊繼續昏迷下去,給出的理由是怕打擾小家夥休息,想來,吉祥為了小家夥能安穩地睡午覺應該不會讓蔣遊蘇醒過來大喊大叫的。
不知不覺間,自己在恐怖廣播那邊的關係,已經開始影響和輻射到自己現實世界裏的關係了,不過我也不是很在乎,哪怕他很珍視和李穎以及蔣遊的友誼,但是友誼這種東西,現在對於他來說已經算是一種奢侈品了。
“轟!”
“轟!”
“轟!”
三聲轟鳴之音傳出,有點刺耳,屬於王雪的氣息,徹底消失;
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站起身,離開了蔣遊的臥室;
客廳裏,小保姆的屍體再不處理就要發臭了,我把這具屍體扛起來,隨便找了一個行李箱裝了進去。
然後推著行李箱走出了蔣遊家門。
對於處理屍體,我不是很在意,因為這也算是現實任務的尾巴,恐怖廣播會抹去,也不會產生什麼影響,自己之所以這麼做,隻是單純地為了朋友家的幹淨。
行李箱被我推到了垃圾桶旁就完事,雨,開始落了下來。
也不知道那短暫的交手,到底誰勝誰負。
頭發已經被雨水打濕,我卻渾不在乎,他從兜裏掏出了車鑰匙,打算離開這裏了,先回自己家,給蔣遊解綁了再說其他吧。
之前,雷電讓這裏磁場信號變得很是不穩定,我和李穎的通話也被迫中斷了,這時候,李穎發來了一條微信:
“事情,結束了麼?”
“結束了。”我回複道。
“那你什麼時候和我回倫敦……修養。”
“你看時間安排吧,我沒意見,另外,我要帶孩子一起去。”
“嗯,好,我去安排。”
正當我準備發動車子的時候,車窗外,忽然出現了一張女人的臉,是黃瑩。
我打開了車門鎖,黃瑩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她全身上下都是濕漉漉的。
這個時候,黃瑩身上已經沒了任何怨氣,也沒有絲毫的鬼氣,就連指甲也恢複了正常。
“看來你那姑媽還真有點良心。”我調侃道。
黃瑩看著我:“蔣遊在哪裏?”
“你還想去找他?”
“他是我男友。”
我深吸一口氣,“作為他的朋友,我希望你離他遠一點。”
“你隻是他的朋友,你沒權利也沒資格代替他做出選擇,我姑媽已經魂飛魄散了,在雷電下徹底消失了,她衝過了那個男人的阻攔,來到了那個女人麵前,結果,她沒殺那個女人,她選擇了放棄。”
“狗血。”我評價道。
“帶我去找蔣遊。”黃瑩重複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抓住了黃瑩的頭發,把她的臉死死地壓在車窗上,同時另一隻手打開了車子裏的抽屜,取出了一把槍,對著黃瑩的後腦勺位置。這車是李穎的,車裏有槍,很正常。
“你還想去找他?你他媽還想去找他?有些事情,別以為你做得很逼真,但是總能查得出來,你故意找關係分派到這裏,故意去和蔣遊接近,明明知道自己身體當時已經變異了,還主動接近他,明明知道他因為和你在一起導致身體開始虛弱,陽氣被你吸取,你還繼續跟著他!你就是看他是楚建國的兒子,楚建國是當初那起案子的負責人!”
黃瑩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她的臉被我像是餡兒餅一樣壓在窗子上,但聽了我的話後,黃瑩隻是冷漠地繼續重複道:
“帶我去找蔣遊。”
我笑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壓低了聲音:
“你是不是真當我不會殺你?”
現實任務結束,我覺得自己殺一個無關痛癢的普通人,所引起的因果,還應該是在自己承受範圍以內的。
“你殺我啊。”黃瑩的眸子裏,很是平靜,顯然,經曆了這件事後,她似乎也是失去了對生的渴望,現在的她,已經和王雪沒關係了,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人,但是,卻比之前,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王雪在最後關頭,選擇了自我解脫和救贖,放棄了對媛媛的複仇,也留下了自己的侄女,自己在雷霆之中徹底湮滅,然而,王雪的情緒,王雪的記憶,以及和王雪長時間共用一具身體的影響,還是深深地影響到了黃瑩。
王雪走了,黃瑩的精氣神也一下子走了。
“好,我帶你去找蔣遊。”
我鬆開了手,槍也丟在了副駕駛座位下,隨後開動了車子。
黃瑩平靜地重新坐好,麵無表情地看著前麵。
雨刷器不停地來回劃動著,車窗外,陰雨綿綿。
我車速不是很快,指節不停地在方向盤上敲擊著,他在猶豫,也在思考,我很少會有猶豫的時候,把黃瑩殺死,給蔣遊重新安排一個人生,是我覺得最正確的方式,但是黃瑩說得對,自己,隻是蔣遊的朋友,自己確實沒資格去幫蔣遊做出這種決定,除非我不打算再要蔣遊這個朋友。
半個小時後,我的車開到了自家門口。
“你先坐在這裏。”
我推開了車門,刷卡進了家裏。
小家夥此時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見我回來了,激動地在沙發上揮舞著小肉臂。
我走過去,把小家夥給抱起來,小家夥也雙手掛在了我的脖子上,和我很親昵地親熱著。
快樂趴在樓梯上,看著下方的這一幕,依舊高冷。
把小家夥重新放在沙發上,小家夥很懂事地繼續看電視,我則是推開了一樓側臥的門,蔣遊被綁在椅子上,頭歪著,像是在熟睡,在蔣遊的額頭上,可以清晰可見一個個貓的爪印,不是血痕,而是那種輕微的印記,顯然,即使之前和我差點翻臉,但是快樂還是聽了我的話,讓蔣遊一直沉睡到現在。
我伸手,擦去了蔣遊額頭上的爪印。
蔣遊的眼皮顫抖了幾下,緩緩地睜開,此時,我已經把他身上的繩子給解開了。
“怎麼了?我在你家睡過去了?”
我沒回答,隻是沉默著走出了臥室門,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快樂剛剛叼著一個冰激淩過來,小家夥正挖著吃著,我坐過來後,小家夥主動往我身邊靠,然後把冰激淩舉著遞給我。
我微笑著接過來,從茶幾上把木片拿來,挖了一口遞送到了小家夥嘴邊。
蔣遊一邊揉著自己的脖子一邊也從臥室裏走出來。
“我睡了多久了?”蔣遊納悶道。
但是,他還是沒得到我的回答。
“秦奮,秦奮,我問你話呢。”
“黃瑩在外麵車子裏。”我說道。
“哦。”
蔣遊不知道我怎麼了,也沒繼續深思下去,而是推開屋門,看見雨裏停著的那輛車,以及車子裏副駕駛位置上坐著的女人。
“小瑩。”蔣遊冒著雨小跑過去。
見到跑向自己的蔣遊,黃瑩本來毫無生氣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是一種自嘲式的笑容,在蔣遊距離車子還有幾米遠的時候,黃瑩的手舉起來,她的手裏,有一把槍。
緊接著,在蔣遊衝過來正要拉開車門時。
黃瑩把槍口塞入了自己的嘴裏。
眼裏,流出了兩行淚水。
她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蔣遊,扣動了扳機。
“砰!”
蔣遊愣在了原地,看著駕駛室裏飛濺出來的血水和腦漿,整個人如遭電擊。
浦東國際機場的候機廳的咖啡館裏,李穎一個人坐在那裏,麵前放著一杯咖啡和一份點心,她戴著一副墨鏡,生人勿近的姿態,顯得很是清冷;
一個年輕男子推著一個淡藍色的登機箱走了過來,在李穎麵前坐下。
李穎摘下了墨鏡,看著麵前的我,有些意外道:
“我以為你這陣子精神不會很好,沒想到氣色不錯。”
我也不客氣,先把小家夥給放在了自己腳上,然後伸手去把李穎麵前的咖啡拿過來,喝了一口。
“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我聽說蔣遊這幾天每天都喝醉了酒去你家裏鬧,去找你,你怎麼應付下來的?”李穎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笑了笑,“第一天,我陪他喝酒,他問了我一個晚上為什麼,我沒回答;
第二天,他直接自己先喝醉了來砸我家的門,被我打了一頓,第三天又來,又被我打了一頓,第四天還來,又被我打了一頓,嗯,第五天就沒來了。”
“為什麼?”
“我把他腿給打斷了。”我微笑著說道。
李穎點了點頭,“很強勢。”
“我問心無愧而已。”我這是說的實話,如果不是因為蔣遊,自己不會卷入這次現實任務裏,自己對蔣遊,算是盡到了朋友的本分,絕對是問心無愧的,雖然有些事情,不方便去和蔣遊完全說出來解釋,但是這並不會讓我覺得自己應該當個聖母一樣做了好事還得心甘情願地受委屈受誤解。
蔣遊的腿是被我用寸勁給打瘸了,事兒不大,躺床上半個月也就好了,也不會有什麼後遺症,這點分寸我還是能夠掌握到的。
因為現實任務結束的關係,所以當事人的一些事情也就不會再有限製,死亡潛規則也不會再擦屁股了,之前“不知道”兒子失蹤的蔣貴知道了兒子腿被打傷了,大怒之下差點要來抓人,結果還是被蔣遊勸下來了。
“黃瑩的葬禮你也沒去。”
“去了有什麼意思。”我不以為意地拿出了飛機票,“差不多了,咱們可以去等著登機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