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潛規則:人死如燈滅,既然你的屍入了你的墳,你就該埋掉它,也許,那會是一種解脫……。
沿著小道繼續往裏走,我看見的是幾個墳塋,有老有新的。
走近了,我在一個無字碑的墳塋前停了下來。
“這墳好新啊。”
“確實很新。”女人附和道。
“我說,你就不能把麵紗摘掉麼?”我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女人全身上下都是黑衣,我理解她這是為了自己的職業所做的選擇,但是連一個臉都不願意露就有點沒意思了。
“你真的想要看麼?”
“你很醜?”
“不算很醜。”
“那算了,沒興趣。”我拒絕了。
接下來,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麵前的這座新墳上,這墳墓新得不像話,真的像是昨天就修葺的一樣,地上的泥土,還帶著沒有蒸發幹淨的濕潤感覺。
把百辟拿出來,我直接開挖。
我倒要看看,這座新墳裏到底是誰。
百辟鋒銳無比,被我拿來挖墳確實是有點暴殄天物了,但是效果確實也是出奇得高,很快,本就不深的一個墳就快被我挖開了。
裏麵有一口很普通的棺材,不是很名貴,就像是用山上隨處可見的木頭雕刻出來的,而且樣式很簡單,事實上一口棺材的注意點和細節很多很多,但是這具棺材上一點都沒表現出來,似乎是被刻意地省略掉了。
我拍了拍手中的塵土,對身後的女人道:“來幫個忙,我在這頭,你在那頭,我們把棺材蓋給掀開。”
“這樣,不好吧?這個地方,開棺?”女人顯得有些猶豫。
我氣極反笑,“你這時候在乎這個幹什麼。”
女人點了點頭,站在了我的對麵。
兩個人一起用手抓住了棺材一頭,之前我觀察過了,沒釘釘子,所以很快,兩個人就把棺材蓋給掀開了。
裏麵露出了一具女屍,女屍全身上下都是黑衣,臉上也蒙著黑紗。
“還真像你。”我調侃道,等到我看見女屍手腕上的那一串很明亮的手鏈時,目光頓時一凝!
女人點了點頭,“確實很像,你真是讓我昨天白忙活了,昨天剛給自己挖個坑埋了,你今天有把我挖出來。”
聽到這話,我倒也沒有太多的驚訝,從開棺看見屍體的那一刹那,我就大概猜到了這些,隻是仍然覺得有些地方說不通,這女人既然按照她自己所說的已經死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折騰呢?
人死如燈滅,她現在能保持這種狀態,應該是有著這裏特殊區域的特殊原因,但她的一些表現,讓我有些捉摸不到她的目的性在哪裏,隻是為了跟著自己上山然後開棺後嚇自己一下?
“所以說,你之前所說的,昨天偷偷跟著我一起上山,又跟著我一起下山,應該是假的吧,在我上山的時候,其實你已經在山上了,然後陪著我下了山,之後這一次再陪我上山。”
女人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甚至,連一個其他的態度都沒有,隻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屍體,因為她的麵部蒙著麵紗,所以並不能看見她的表情,乃至於她的目光,都很是模糊,但是可以感受到,她對自己身體深深的依戀和不舍,帶著一種雖然麵對麵卻不得不永遠離別的傷感。
“然後呢?”我依舊蹲在棺材邊,“你這樣,讓我有些無所適從啊。”
我的意思就是,接下來要怎麼辦你快拿出一個態度,是要對我出手拉一個替死鬼一起死,還是其他的什麼,快做出一個表態,這樣大家也好進入下一個階段,該打該殺該談該論,都可以,拿出一個章程就好了。
你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屍體自戀著,我還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麼,按理說,我死了,你沒死,我是不是應該讓你一起死然後陪我?不然我會太孤單了。”
我點了點頭,“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估計會讓所有來到這裏的參與者都死在這裏陪我,一個都不會放過。”這確實是我的真實想法,想想,如果就自己一個人在這裏一直不認不歸地待下去,其餘參與者完成任務回現實世界去了,自己還在這樣形影單吊著,簡直就是一種酷刑,這也應該是絕大部分參與者甚至是絕大部分普通人都會做出的選擇。
“但是我,不是你啊。”女人站起身,她的身體開始飄浮了起來,“我有些厭倦了。”
我看著不斷飄起來的女人,“我不信。”
女人笑了,“我也有點不信,但我的確是有些厭倦了。我現在是鬼?是傀儡?是木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隻知道我曾經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屍體,這種感覺,很不好,我也沒興趣讓你們也都嚐試一下,沒意思的,真的很沒意思。”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聽起來真的是很感人,我為參與者群體裏有你這樣一位情操高尚的人而感到驕傲和自豪,我本來以為我們這個群體都是變態呢,沒想到還真出現了一個聖母。”
女人聞言,沉默良久,最後發出一聲歎息:“但是,我願不願意讓你們嚐試一下這種感覺,根本影響不了大局,看,你的墓碑,已經出現了。”
隨著女人的話音落下,在我麵前,一座墓碑從泥土之中鑽出來,幾乎就是遮掩之間就完全矗立在了地上,半人多高,老款式墓碑。
無字碑,但是墓碑上,卻有著我的氣息。
我清楚,這是自己的墓碑,為自己量身打造的墓碑。
“有趣。”我在自己墓碑前蹲了下來,伸手摸了一下,“然後,我的屍體呢?”
“不就在你後麵麼?”女人伸手指了指我的身後。
我聞言,回頭一看,發現在自己身後,還站著一個自己,那個自己已經閉上眼睛,緩緩地栽倒在地,躺在了地上,無聲無息。
“你現在,可以把你埋了,不然會很快腐爛。”女人的聲音帶著一點點的淒淒然,“我之前在上山的石碑前拓印下了一個‘死’字,本意是希望你知難而退。”
我搖了搖頭,“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那個姿態,就像是一個把自己脫個精光叉開大腿對著一個色狼高呼不要過來不要壞我名節的脫衣舞女郎一樣。”
女人還在天上飄著,對蘇我的這句調侃沒有絲毫地反應。
我抬起頭看她,“你能別真像個鬼一樣在天上飄來飄去?”
“我本來就是鬼啊。”女人回答道。
“所以你能讓我全無防備地跟著我,也是因為這方麵的原因?”
“應該是有的。”
“嗯。”我低下頭,專心致誌地看著自己的屍體,手伸到自己臉上,摸了摸。
女人飄到了我的麵前,用一種很是平靜地聲音問道:“我很好奇,當你一轉身,看見你自己的屍體時,你腦子裏想的,究竟是什麼?”
“我在想該不該趁熱來一發。”我很認真地回答道。
女人胸口一陣起伏,顯然是被我的這個回答給驚到了,看著我的目光,變得很是詭異。
我拍了拍手,站起來,看都不看自己的屍體一眼,然後繼續往裏走。
“你的屍體,正在腐爛。”女人開口提醒道。
是的,我的屍體,臉上已經出現了屍斑,一些地方,已經開始了腐爛。
這種感覺,一同坐落在我的心頭,仿佛自己的身體,還在自己身上,這是真正的感同身受,一種自己即將腐爛,自己崩壞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是那麼的真切。
隻是,我還是繼續往前走,渾然沒回頭看自己那具屍體一眼,也沒去想著把自己的屍體埋葬到自己的墓碑裏。
我繼續往裏走,周圍的房屋不再是那些普通的居室了,而是出現了一個大概百來平方米的空曠區域,像是一個校場,而在校場的另一頭,則是出現了一些稍微顯得高大上的建築。
或許,就是在修真者居住的地方,也是一樣要分個三六九等的吧,我覺得自己之前所走過的地方,應該就是最底層的修士居住的場所,他們的未來和宿命,可能就是下山後去做一個類似於林振英一樣的道士,抓抓小鬼,滅滅小妖,順帶替伏龍山道場打打廣告。
而那種有大毅力大天賦的人,應該還是會繼續在山裏修煉下去的,因為這兩種人的追求,已經是截然不同了。
我繼續前進,當他走到校場正中心時,身上的那種腐朽的感覺再度襲來,這就像是毒癮犯了,也像是一個普通人麵對一把槍指著自己腦門時一樣,一種隨著自己屍體腐爛,自己也即將消亡的感覺襲上心頭,揮之不去。
我低下頭,發出了一聲低吼,然後咬了咬牙,繼續往前走。
這是一種很痛苦的對抗,也是一種很艱難的抉擇,似乎心底有一種聲音不斷在對我勸說,隻要他把屍體埋進棺材裏,就一切都好了,就不會有痛苦了,就不會有任何的苦難了,就能得到大解脫了。
但是我是一個個性很無法琢磨的人,這樣子的人,往往能夠在一些時候做出讓周圍其他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我還真的是不管不顧,徹徹底底地不管不顧!
女人飄蕩在我的後麵,對我的這種行為很是不解,她是過來人,所以能夠很清楚地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有多麼的可怕,仿佛是有著無數隻肉蛆正在自己的骨子底爬動一樣,讓人欲罷不能。
然而,就在我走過校場之後,我忽然感到自己身上的那種感覺完全消失了,我笑了,然後回過頭。
女人也下意識地看向了下方,下方,我的屍體在刹那間停止了腐爛,轉而化作了點點星輝,飄蕩向了我。
“這…………。”
女人的眼中充斥著震驚,但很快,從震驚轉變成了明悟,到最後,轉化成了惱羞成怒!
“你看,其實死沒死,沒那麼簡單,這裏應該是一個結界,一個很霸道的結界,如果撐不住轉而主動把自己的屍體埋進去,那就真的死了,永遠都被禁錮在這裏,成為傀儡,如果能夠直接走出去,隻要走到這裏,結界的作用就消失。其實,根本就沒有真的死亡,隻是一種很奇特的作用。”
我似乎對女人憤怒表情渾然不覺,自顧自地說著,隨著星輝不斷融入自己的身體,我感覺自己全身上下像是得到了一次清洗,一次升華,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先有老翁給的綿延丹,這次再到這裏一次身體升華,我這兩次得到的好處,雖然看不出明顯的實力進步,但是對自己以後的強化和力量的使用,卻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算是打下了一個極好的基礎。
“憑什麼你不死,憑什麼你能走過去!憑什麼我要把我的屍體埋葬下去,憑什麼我要永遠留在這裏!憑什麼被永久禁錮的是我而你沒有!這不公平!這不公平!”女人發了瘋一樣向我飛來,帶著一種凜冽的殺機。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很是平靜道:“看,聖母婊就是你這種人。”
女人已經歇斯底裏了,顯然,之前的淡然,真的如之前我所說,是裝的。
那種姿態,那種無所謂的態度,那種不希望你和我一起變成人不人鬼不鬼東西的話語,我打一開始就沒信過,相反,如果我還信這種鬼話的話,那真的是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偽善出來的大度,虛構出來粉飾自己的灑脫,其實就是這麼的不堪一擊。
當遇到別人比自己好時,當遇到別人居然沒有和自己一樣倒黴時,當遇到別人居然做得比自己更優秀的時候,假臉皮就被徹底地撕破了,湧現出來的是歇斯底裏的嫉妒和各種不甘心,而且這種撕下麵妝露出本麵後的人,往往會比尋常意義上的一開始就很壞的人更像是魔鬼。
不過,一個被仇恨和各種負麵情緒充斥著的刺客,還能夠發揮出多少成的實力,其實也早就不言而喻了,一個刺客居然這麼大大方方地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我顯得更加地有恃無恐,對麵的那個女人,一個失敗者,沒什麼好怕的。
女人掌心之中出現了一團黑氣,凝聚出了一把劍。
百辟被我橫亙在胸前,嚴陣以待。
雙方,近身了。
女人的劍直刺而來,不帶半點花哨和多餘,顯然是一心想讓我去死。
我用百辟去格擋,然而,令我皺眉的一幕發生了,女人的劍直接穿過了百辟,像是一縷黑煙,沒有具體的形體。
麵對這種變化,我迅速後退,然而劍的速度更快,還是刺入了自己的胸口,並且在瞬間化形出實體。
我發出了一聲悶哼。
女人發出了一聲快意地長嘯,顯然,她很樂於看見我淪落到和自己一個下場,自己現在是不人不鬼了,她就要我去做鬼!
但是,下一刻,她愣住了,她看見我居然在發出一聲悶哼後,主動前進。
“噗!”
女人的劍從我的胸口位置刺穿過去,我前進,讓劍身在自己胸口位置穿插過去,像是自己主動去迎著劍去送死一樣。
然而,機會,也就出現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在更進一步拉近了距離之後,百辟在我的掌控下劃出了一道冰冷的弧線。
女人想要抬起頭,但是嘴唇抽搐了幾下,頭顱向後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