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收拾好東西順著湖邊往東走,一邊走,一邊聽著女畫家放的歌曲。
唱完這首《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之後,是一首《小草》。
從不寂寞,從不煩惱,
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
聽完這首《小草》之後,是一首我從來沒聽過的歌曲,聽起來給我的感覺特別好,一下讓我想起了虞卿。這是一首男女對唱:
別管以後將如何結束,
至少我們曾經相聚過。
不必費心地彼此約束,
更不需要言語的承諾。
……
我一邊走一邊聽這首歌,對於虎子他們來說,這隻是一首好聽的歌曲。對於我來說,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錘子,在敲擊我的心髒。敲得我喘不上氣來。
虎子說:“老陳,我打賭這是對岸的歌兒,你信麼?”
虎子一說對岸,我這心裏頓時就像是有一鍋熱油在裏麵翻滾,那叫一個難受啊!我必須承認,我對虞卿是真的愛情。這首歌直接把我給弄成癟犢子了。
這首歌男的唱完女的唱,女的唱完男的接著唱。就像是兩個分別的人麵對麵在哭訴一樣。我腦袋裏都是我和虞卿麵對麵站著分別的場麵。
我這心裏頓時就有一種不顧一切跑去找虞卿的衝動,我想不到一首歌會有這等魔力。
這首歌實在是太好聽了,所有人都特別喜歡。
我們走到女畫家不遠處的時候,範離大聲說:“你好!剛才那首歌真的太好聽了,這是什麼歌兒呀?”
範離的普通話非常標準,但是對方隻是看看範離,並沒有回答範離。
範離對林素素說:“可能是華僑。”
接著,範離用英語又說了一遍。
我不懂英語,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那女畫家還是沒有搭理範離。
範離說:“八成是個聾啞人!”
這時候,女畫家把手裏的畫筆放下了,她說:“這首歌是《萍聚》。也是我最喜歡的歌曲之一。”
虎子大聲說:“評劇我聽過,這不是評劇,這是通俗歌曲嘛!對了老陳,你爸爸不是特喜歡聽評劇嗎?這評劇其實是我們灤縣的地方小曲 ‘蓮花落’,先在我們當地農村流行起來的,後來傳到了唐山市區,叫‘唐山落子’。後來出名了,起了個名叫評劇。”
我說:“這肯定不是評劇啊!”
女畫家說:“我又沒說這首歌是評劇,我是說這首歌的歌名叫《萍聚》。”
虎子說:“名字叫評劇也不行啊,這根本就不是評劇啊!”
女畫家說:“浮萍的萍,聚會的聚。萍聚,你們明白了嗎?我怎麼還說不清了呢?”
虎子翻著白眼想這倆字,隨後問我:“老陳,這倆字組合在一起,不像個詞啊!這對岸的人起名字怎麼這麼矯情呢?”
我嗬嗬笑著說:“他們就這樣,沒看那些言情裏給人起的名字嗎?子軒,若塵,靜怡,怡婷,詩函……”
虎子笑著說:“還非要是複姓,不是姓南宮,就是皇甫,要麼就歐陽,東方,慕容啥的。對岸這麼多複姓的人嗎?我有個同學是姓諸葛的,叫諸葛衛東。他的名字意思也簡單,要成為保衛主席的小戰士。”
女畫家笑著說:“要是女孩子叫什麼呀?”
“諸葛衛紅啊!”虎子說。“不然呢?難道叫南宮靜怡嗎?矯情不矯情,還不如司徒翠花、皇甫鐵柱好聽呢。你說呢傻柱兒?”
柱子說:“沒錯,我叫劉鐵柱,我媽給我起的名字,好叫,好記,也好聽。你要是讓我叫劉子軒,我還真的有點無所適從。”
虎子一摟柱子肩膀說:“行啊傻柱兒,無所適從這詞用得不錯啊!”
柱子嘿嘿一笑說:“死馬當活馬醫吧。”
女畫家這時候盯著虎子冷笑了起來,我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說什麼情況啊!
女畫家隨後歪著頭看著虎子說:“請問您尊姓大名呀?”
虎子說:“我叫王虎!你呢?”
“我叫南宮靜怡。”
女畫家說完之後,歪著頭死死地看著虎子,一動不動,眼神要是能殺人,虎子已經被分屍了。
這話一出來,虎子懵了,腦袋上開始冒汗,他說:“不,不會吧!”
“我祖籍是河北南宮縣人,現在全家在香港。家父南宮德,家兄南宮靜芳。我叫南宮靜怡。”
虎子頓時有點懵了,他支支吾吾說:“咱老鄉啊,我河北灤縣的。咱不遠吧。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叫這名,其實挺好聽的。都怪我爸沒文化,要不我也不叫王虎了,我叫王子軒其實也挺好的。子字輩都挺好的,你說呢老陳同誌?”
我說:“虎子同誌,撒謊可不好,你們家可是北平城資本家的家庭,家裏買賣大著呢。你說你爸沒文化,我怎麼聽說你爸在社會科學院工作啊!”
這時候,錄放機裏在唱著一首《阿裏山的姑娘》。
高山青,澗水藍。
阿裏山的姑娘美如水呀,
阿裏山的少年壯如山唉。
……
虎子用手擦了一把汗說:“這歌兒不錯,老陳,這叫啥來著?”
女畫家急眼了,一伸手就把錄放機給關了。然後開始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說:“出門沒看黃曆,遇上一群無聊的家夥。”
收拾完之後,女畫家背著畫架,左手拎著錄放機,右手拎著蓄電池朝著山寨走了出去。
我遠遠地看著女畫家說:“虎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虎子說:“誰看不上啊!”
我扭頭看著虎子:“呃?!”
虎子頓時反應過來了,說:“我說誰看上她了?老陳同誌,你不地道啊你!你往溝裏帶我。你說我嘴也是欠,我提南宮靜怡幹嘛啊!偏偏人家就叫這名兒,你說咱們行走江湖這麼久,什麼時候遇上過複姓的人?偏偏今天就遇上了。”
柱子說:“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的。”
虎子說:“傻柱兒,你這話用得不恰當,你覺得那香港婆子像是鬼嗎?”
柱子說:“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呼出一口氣說:“虎子,你說一個香港人跑這寨子裏幹嘛來了?”
虎子說:“采風唄,還能幹嘛!人家是畫家,在這裏畫畫,然後拿回香港去就換港幣。”
林素素說:“你怎麼就三句話離不開錢呢?人家這叫藝術。”
虎子說:“藝術當飯吃嗎?白骨精,你別在這裏和我裝清高,我告訴你,三頓飯不吃,有一個算一個,都得現原形。”
我其實是讚同虎子的話的,人離不開物質,那些個裝清高的人令我不齒。偏偏有些文藝女青年就相信那一套,被迷得死去活來。傻不傻啊!
我說:“走吧,我覺得這山寨裏有點意思。”
我們一直就走在女畫家身後,天黑之前到了寨子裏,剛進山寨就發現了一條十裏香酒巷,酒巷人來人往,大多不是本地人。此時,已經看不到女畫家了。
我一看就知道,我們找對地方了,這個山寨就是從裏麵曼邦大隊搬出來的。而且現在這裏似乎成了一個旅遊觀光的地點。
我們穿過了酒巷之後就到了山寨的中心,此時,這是竟然是曼邦鄉的鄉政府所在地。看來這曼邦大隊的規模變大,現在是一個鄉。
就在鄉政府對麵有一家玉器店,叫“長生玉器店”。
虎子說:“老陳,這地方邪了嘿!”
街上人來人往,都是一邊走一邊四處觀望的客人。
林素素這時候用手一指說:“我們住那裏。”
我順著林素素的手看過去,看到了一戶院子,在院子牆上豎著幾個用白洋瓦(鍍鋅板)豎起來的牌子,上麵寫著:吳靜旅店。
我們五個人到了門口的時候,看到一個中年婦女在門口站著呢,她看到我們五個就笑著說:“幾位要住店嗎?我們有單間,有雙人間,還有夫妻大床間,還有套間。另外裏麵還有溫泉浴池,有餐廳,特別好,國營旅店可比不了我們這裏的條件。”
我說:“這買賣做得不小哇!”
中年婦女對著裏麵喊了句:“壯壯,快出來迎接客人。”
從裏麵跳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壯小夥兒,他笑臉相迎,說:“哥哥姐姐們,跟我來吧,住在我們這裏保證您不後悔。這旅店可是按照國際慣例設計的,都是歐美標準,外國人隻要到我們曼邦古鎮,都會住在我們這裏。現在還住著兩撥外國人呢,一撥蘇聯人,一撥美國人。不過這兩撥人互相不順眼,我怕他們打起來,一撥安排東院,一撥安排西院了。”
我笑著說:“挺好,快點安排安排我們吧,這都快累死了。”
“得,跟我去辦手續,我肯定給你們安排最好的房間。”
我們往裏走的時候,就看到女畫家從我們麵前走了過去。她沿著一條小路走進了竹林裏,然後消失在了竹林深處。
虎子問:“壯壯,那邊是什麼地方?”
“穿過去就是餐廳,這是小路。等下我會把我們旅店的地圖給大家的,包括餐廳,浴池和食雜店,服裝店,遊戲廳啥的,免得大家找不到地方。”
虎子說:“可以啊,你們家這買賣幹得是真不小啊!”
壯壯笑著說:“都是國家政策好!不然啥也幹不成。還是要感謝黨,感謝國家的好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