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峰趕到急診的時候，孩子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林一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低著頭不說話。抬頭望過去，門口是一大群糾纏在一起的大人。
邱峰跑過去坐到林一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問他:“怎麼樣，你沒事吧？”
林一僵直著身體沒有動，淡漠的是回他一句，“我能有什麼事，進去的又不是我。”
邱峰察覺到的林一的異常，“你沒事吧，剛才是我不好，我應該快點兒跟上你們的。”
林一搖搖頭，說:“不關你的事。”
邱峰急了，“你到底怎麼了？”明明十分鍾前還說說笑笑的。
林一吸吸鼻子，轉過臉來看著邱峰，問他:“你看到了嗎？那個孩子他受傷了。”
邱峰趕緊點頭，“看到了看到了，我這不是過來了嗎？”
林一收回視線，又低下頭，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很小聲的說:“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事我也經曆過一次。”
“所以你視力不好？”邱峰擔心他是童年陰影。
林一沒有接他的茬，自顧自的說:“小的時候在孤兒院，我有兩個小夥伴兒，一個叫麵條，一個叫大餅。”
邱峰摟著他的肩，點點頭表示知道，“我知道，那天晚上咱們見過麵條的。”
林一始終低著頭喃喃自語，就像說給自己聽一樣，“麵條因為長得好，那件事以前他就被現在的養父母看上了。事情發生沒多久，他就被帶走了。可是我和大餅沒人要，留下來繼續被欺負，直到我考去了寄宿學校，日子才好過一些。”
“那到底是什麼事？”邱峰隱約覺得和剛才的鞭炮有關。
林一突然不說話了，自己一個人哭了好久，邱峰一直摟著他的肩安慰著他。
“眼鏡兒，別難過都過去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你和我說，咱倆一起解決它。”邱峰的聲音裏帶著懇求。
林一漸漸停止了哭泣，扭過頭看著邱峰的眼睛，問他:“如果我是個壞孩子，你還會喜歡我嗎？”
邱峰嚇了一跳，心想這有什麼，我小時候也沒少挨打，不都是作出來的嘛。
想歸想，安慰還得安慰，“我喜歡你是因為你這個人，你做過什麼，不管是好是壞都沒有關係，我都會喜歡的。”說完邱峰就一臉忠犬的笑容看著他。
林一紅著眼睛別過頭去，淚水吧唧一聲落在了褲子上，他啜泣著說:“那時候院子裏有幾個大孩子，我們平時常被他們欺負。每天要幫他們洗衣服，鋪床，還要把飯給他們吃。小一點不懂反抗，像我們這種大一點的孩子就想和他們談判。”
邱峰從兜裏拿了紙巾給他擦臉，林一自己接了過去，還說了句謝謝。邱峰被那冷冰冰的語氣驚到了，差一點爆粗口，好在他忍住了。
林一把紙巾握在手裏，任由淚水滴落在身上。“我們三個人就去和他們談判，可是根本沒有結果，還被打了。從此以後，他們就變本加厲的折磨我們。”
邱峰心疼的要命，擰著眉頭說不出話來了。林一微微顫抖的身體，在邱峰的懷抱裏顯得更加瘦小。
“後來呢？你們告訴院長了嗎？”
林一搖搖頭，說:“沒有，我們不想把事情放大，更不想被院長訓。所以一直是忍著的。可是再軟的棉花也是有彈性的，後來又有一次，他們攔住了大餅，打了他一頓。大餅生氣了，他決定報複他們。”
“他做什麼了。”邱峰感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不知道從哪裏偷了幾根鎂條，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他隻問我們想不想報仇？我們當然說想，然後他就讓我們把鎂條磨成粉。”林一怔怔的看著地麵，眼淚像水流一樣，怎麼也停不下來。邱峰好怕他傷到眼睛。
“把鎂條磨成粉做什麼？”他隱約感覺這個和剛才看到的鞭炮有關係？但是不敢說出來。
“我當時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不知道那些鎂條是做什麼用的。直到幾天後，也就是那年的大年三十，所有人都去院子裏看老師們放鞭炮。直到院長把大地紅點上了，我才想到他要做什麼。”林一的身體再次顫抖起來。
邱峰好像猜到了什麼，“你是說他把鎂粉摻在了鞭炮裏？”
林一哇的一聲哭出來，用力的點點頭，“我們當時嚇壞了，那鞭炮就突然就亮了起來，幾乎把孤兒院照亮。幾個大孩子就站在鞭炮跟前。”
“鎂粉灼傷了他們的眼睛？”邱峰下意識的抓住了林一的胳膊。
可是林一搖搖頭，艱難的說:“他們反應快，馬上就轉了頭。可是有一個小孩子就站在他們身邊，我看著他的眼睛被閃到了。”
邱峰覺得自己的呼吸有點困難，他摩擦著林一的胳膊，問他“那後來呢，最近事情怎麼解決的？”
“後來那個孩子被送到醫院了，他隻有四歲啊。好在當時已經有人想收養他了，那家人心好把他帶走了。後來聽院長說他的眼睛受到了傷害，以後可能會失明。”林一的淚倘幹了。
兩人沉默了好久，感覺事情的發展超出了預想。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是無心但這件事的確是做錯了。
林一沉默良久，接著慢慢的站了起來。邱峰慢動作一般的抓住他的手，說:“你要去哪兒？”
林一把手抽了出去，“我想去看看那個孩子。”
邱峰站起身來，“我陪你去。”
林一突然轉過身盯著邱峰的眼睛，用冰冷的聲音對他說:“我們保持一點距離好不好，我知道我不該這樣管閑事，但我控製不住我自己。我不想讓你看到這樣的我。”
邱峰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也不能再多要求什麼了，“好，我們保持距離。但是我也是有底線的，你要給我一個期限。不然我真的會抓狂的。”
林一扁著嘴看著邱峰，淚水馬上就要溢出來了，“至少到這件事結束前，我們還是保持距離吧。”
邱峰抿抿嘴唇艱難的點了下頭，“好，我答應你。”他伸手附上了林一的肩頭，被躲了過去。
林一低著頭陰沉著臉，邱峰明白，他心裏有傷，所以沒有強求他。
“林一，你聽我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我們。不管這件事有多曲折，多難理解，你都要以平常心去對待。用你的專業知識去解決這件事。還有，不要輕易相信他們說的話。”邱峰預想到了，林一會不自覺的相信那些人說的話，他太想要一個家了。
林一抬起頭，委屈的問邱峰:“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不開心。我總是有那麼多不好的事情。”
邱峰笑笑，看著他的眼睛溫柔的說:“我說過，你的一切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