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首次工作

快到八點的樣子,子涵帶著石磊從宿舍區向生產區走去。兩個區隻相隔一千米不到,所謂宿舍區也就是兩排破舊的廠房隔斷而成的房間。中小型的印刷廠人員一般都不多,這裏總共也就七八十名員工,去掉一部分本地員工和住在外麵的員工,隻有三四十人住宿舍。因為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所以經常會有流動,關係也很複雜。這裏不僅有男女各兩間大的宿舍多人合住;還有幾間中等大小的夫妻宿舍;也有像子涵那樣單人的小宿舍。

由於這個廠多數工種施行計件製度,所以很多人已經開始忙活著開始工作了,有的見到子涵也會點頭打招呼,不時還會有人打量著石磊。對於石磊而言是人生中第一次正式上班,自然是十分忐忑不安,甚至要用深呼吸來調節心跳的節奏。

子涵領著石磊來到紮車車間,隻見一位手裏拿著對講機的女性,非常幹練地在安排著生產,子涵上前去交流了幾句,然後喊石磊過來說道:“這是傅主任,你以後就聽她安排,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石磊連忙點頭答應,子涵交代後就回自己車間去了,而石磊好像一下子失去什麼似的心慌。

傅主任問明白了姓名後說道:“小石,來這邊,剝盒子。”指著一堆紮好的紙板堆又說:“小張,小張!來教教他。”

一位手裏提著早餐的男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個子不高大約三十來樣子。

“我哪裏能教的了?我自己還是徒弟呢。”他陰陽怪氣地說道。

“張師傅不錯哦!才來三個月就帶徒弟了哦!嗬嗬嗬。”正準備開啟紮車一頭燙發的男子齜著齙牙開玩笑說。

“切,這才是胡師傅呢!我就是打雜的小工。”小張接著齙牙男道:“剝盒子嘛,就是把紮好的盒子和廢料分開就完了。”

說著不屑地遊離著那雙精明的眼睛。石磊既生疏又內斂地接不上話,隻是微笑著開始分紙盒。

“好了,反正交給你們了。”傅主任說著就要去別的車間了。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頭看了石磊一眼,心裏想:“活了三十多年,還頭一回看見哪麼英俊的小夥子,雖然穿著寒酸了點,但是看別人時需要找優點,而這孩子硬是找不到缺點。”想著卻產生了些不好意思的感覺,於是用手順了順她那頭金黃色的短發去了。

隨著一陣拖車聲,一位哼著流行歌曲的女孩子一蹦一跳走過來。大家都叫她阿妹是粘合車間的員工,需要把這邊分好的紙盒拉回去粘好打包,然後就是成品了。阿妹裝紙盒的時候偷偷地瞟了石磊一眼,突然就像觸電一樣,迅速地裝了一些盒子,拉著未滿的拖車匆匆地走了。不一會兒,隻見窗戶外有五六個小姑娘嘰嘰喳喳地往車間裏看,後麵還有兩個需要墊著腳眺望。

“你們看什麼看?沒見過帥哥啊?一個個就像花癡似的!嘿嘿--”胡齙牙發現後便譏笑道。

“就看你啦!看你的牙多有個性呀!要在老家啊,都可以耕地啦!哈哈哈--”那些女孩七嘴八舌地反擊道,說著一哄而散。

這時的石磊多少有些過意不去想法,這樣的事當然不止是發生過一兩次。女人長得好看是一種優勢,男人長得好看卻是一種麻煩,石磊也常常因此而困惑。筆者填的一闕《浣溪沙》詞用來述他恰好不過了:

造物弄人自有方,貧家偏出好皮囊。

朱唇玉麵卻男裝。

隻在容顏攀宋玉,未能武藝學雲長。

心高終是恨尋常。

石磊在分紙盒的時候發現一張一張的分比較慢,幾張一起分果然快了一些。正稍稍滿意的時候,一位梳著大背頭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叫老方,看著一副領導的派頭。

老方擰開手裏的茶杯吹了兩下咪了一小口說:“喲!新來了個小夥子嘛,哎呀!嘖嘖嘖--怎麼那麼笨呀!剝的什麼呀?又慢又亂!”

他繞著石磊轉了半圈用緩和一些的語氣說:“新來的,怎麼沒人教你啊?是不是沒發香煙啊?按規矩新來的可都要發香煙的哦,不上路子!”

看著石磊麵露尷尬老方又接著說:“沒準備啊?你現在可以趁著上廁所去買嘛,最次要紅塔山哦!”

“老方!老方!他是郭師傅的親戚。”一直在另外一台紮車忙活的小潘停下來說道,順手從煙盒裏拿出一顆香煙向老方扔了過來。

老方喔喔地沒接住,隻好彎腰從地上撿起香煙來放在手背上顛著,瞟了一眼香煙上的牌子微笑地問:“你是郭子涵的親戚?你們什麼關係?”得知石磊和子涵是表兄弟關係老方接著說:“嗯,我說嘛!一看這小夥子就是一表人才!你要像你表哥學習,你表哥不但聰明而且人很好,非常能夠得到老板的器重!來來來,我來教你怎麼剝盒子。”

老方把香煙夾在耳朵上,拿了一小把齊了齊放在台子上輕鬆地剝了下來,洋洋得意地問:“看見沒?看見沒?”

這時恰好小張拉料經過,不服氣地搬了一大把紙盒放在台上,很順利地剝了下來,不屑地說:“這才叫剝盒子,不行嘛就不要亂教噢!”老方隻好悻悻地去了。

小張看老方走遠小聲地對石磊說:“別聽那老家夥的,他就廠裏一打雜的,仗著跟老板有一點親戚關係,整天指手劃腳的,還經常去打小報告,上個月告了我兩次,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哼!”

正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論時代和地點”。石磊本來對他們的話就是不知何去何從,加上看著那麼簡單的活兒到自己手裏怎麼都弄不好,又是急躁又是羞愧,真想有個地縫能鑽進去才好。

小張卸好料對石磊說:“你不要急,過兩天就好了。你我都是混時間的輔助工,小胡和小潘是計件的紮車師傅,我們隻要幫在他們前後就可以了。”石磊忙點頭,心裏好像蕩著一股淡淡的暖流。

時間過得很漫長,好容易挨到傍晚的時候,可是傅主任卻來通知胡師傅和石磊加班。對於這些輕工企業來說加班是常事,所以他們還得繼續挨著。期間胡師傅跟石磊講了很多關於廠裏的事以及一些玩笑話,石磊感覺遇到了好人,所以非常賣力地幫胡師傅忙前忙後。

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突然窗外有個女的喊了小胡一聲。小胡立即停下機器對石磊說:“我先下班了,你把鐵板上的陰線鏟幹淨也就下班吧。”

石磊點頭稱是後,拿著鏟刀鏟了起來。這時候車間隻剩下他一人,自是十分著急,快鏟完時不自覺地用左手去把那些費線抹去,沒想到一種鑽心的疼痛襲來!原來上麵還粘著個做規矩的鋼片,頓時鮮血直流,石磊趕緊攥緊手止血,過了一會兒放開看了看,好在傷口不是太深,但是血還在滲著,於是他找了塊布裹了裹。回去後也沒跟子涵講,一方麵農村人沒那麼矯情;另一方麵又擔心被責怪。

第二天中午去食堂的路上,小胡突然從後麵追上來指著前麵一位女子的背影調皮地說:“小石快看!你表嫂!嘻嘻嘻。”石磊不解地撓了撓頭,表現出很疑惑的表情。

“回去問你表哥啊!”小胡笑著走到了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