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0章 不敢放鬆

辛副礦長也連連的點頭,蕭博翰說:“好,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辛副礦長的臉紅紅的,弓著腰,一雙手在大腿中間不停地搓來搓去,兩隻眼睛骨骨碌碌不停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蕭博翰也就不坐了,帶上一行人就下到了礦洞,路不好走,所以走下去也費了半個多小時,或許是長期在幾百米深的礦井下工作的緣故,辛副礦長養成了沉默寡言的習慣,除了埋頭工作他很少和人說笑閑聊,所以一路上基本都是熊礦長在和蕭博翰說著話。

在一般人看來,說話是嘴巴的一項基本功能,輕鬆而又方便,也是人們表達情感進行交流的最直接而又最經濟的方式,可是在辛副礦長,說話反而不如幹活來得那麼輕鬆和自然,或許正是因為這一特點才使他長期不被人注意和重視,幾十年一直重複著井上井下平淡無奇的日子,按他的資曆和經驗,當個正礦長也是綽綽有餘。

現在礦場雖說比不上城市,卻也日漸興旺和繁榮起來,礦區單一的灰暗色調逐漸被裝飾一新的彩燈所點亮,單調枯燥上班幹活下班睡覺的日子,也漸漸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可是辛副礦長似乎對此無動於衷,依然按著他幾十年的軌跡運行:家裏—礦上,下井—上井。

他把自己的整個生活,痛苦和快樂,都和礦井聯係在了一起,一般人到煤礦下礦井幹活多數都是為了掙錢養家,為了生存,辛副礦長似乎不完全是,他主要追求的是情感上的滿足。他沒有向誰表白過什麼,但是可以從他的行為和表情中感覺得到,他的歡樂,他的希望和驕傲,都隨著一車一車的礦石飄向了遠方,也許他本人並未意識到,隻有采礦才使他的生活變得充實和豐富,心靈感到滿足而又坦然,因此他離不開礦井。

有人開玩笑地說,辛副礦長其實就是一塊礦,隻不過會喘氣也就是了,要是能把家也搬到礦井下去,他恐怕永遠也不願意到地麵上來。細細想來,這話確有幾分道理。

這個礦由於過去史正傑不斷的開采,井下礦石的儲量已經明顯減少,采掘關係出現了嚴重失調,為了保持產量能多采一點礦石出來,就不得不臨時安排,對已經放棄了的老舊工作麵進行複采,再去回收一些邊角殘礦,可想而知,這樣做的難度很大,尤其是在安全上存在一定風險。

博翰並不熟悉井下情況,一路下來就問了不少,這越是了解的清楚,心裏就越是擔心。

他們一行人進了水泥灌注的拱形大巷,這裏寬敞而又明亮,整齊地懸掛在圓拱頂部的日光燈照射著白粉噴塗過的巷道拱壁,顯得有點刺眼。地麵上可以行駛的礦車軌道和人行道整齊地排列著。人行道的水泥蓋板下麵是排水溝,從工作麵流下來的水都彙集到溝裏,流向井口附近的水倉,再由水泵排出到地麵。因此,嘩嘩啦啦,溝中的水流終年不斷,不過隨著季節時大時小而己。巷道的拱壁半腰懸掛著一排電纜,動力、照明、通訊,小大有序,水平一致,整齊劃一。

看起來整個巷道層次分明,光亮清爽,充分顯示出管理的科學嚴謹和細致規範。巷道中流動著微微的風,從井口吸入的新鮮空氣和地麵一樣潮潤而清新。走在這樣的巷道中完全沒有身在幾百米地下的壓抑感,隻有滿載煤炭的電機車叮叮當當地駛過時,才使人想到這是在礦山的井下。

在井下,蕭博翰的心總是被揪著似的一刻也不敢放鬆,他不是為自己擔心,他真怕礦上出點安全事故,自己就會良心上不安。

而且他還知道在當前這經濟空前發展的時代,也可以說是畸形發展的時代,每個礦山,都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可以無法無天,在礦山上,人們的欲望是膨脹的,良心是泯滅的,為了錢,人們鋌而走險,去偷礦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蕭博翰就看到在山上,到處攢動的人頭,到處堆放著男人和女人的大便,到處可以看到打架的,搶礦的。

當平時為死一個人覺很震驚的時候,在當時的礦山上,就象死一個狗一樣,女人們也可以當著蕭博翰他們一行人的麵接下褲子小便,男人當著女人的麵去嫖~娼做~愛,討價還價,人們的眼裏隻有錢。沒有別的,空氣中漂浮著浮躁、渾濁的氣味。

盡管每個礦山都有護礦隊、有好多人嚴加管理,可是為了錢,好多不是自己礦上的民工都加入了偷礦的隊列,他們自成派別,自發的組成各自的隊伍,與護礦的那些人周旋,具體的情況蕭博翰不是很了解,但大概也是知道一點,礦上恒道的護礦隊經常和外麵的隊伍發生鬥毆,有時候雷剛,鬼手還會帶人過來援助。

偷礦的民工們總是半夜出發,早上回來,背著100多斤重一袋子礦石遇到護礦隊還要拚命的狂跑,如果抓獲,那麼,你的命運就很危險了,在這種情況下,偷礦的和護礦的總是會有浴血的廝殺。

如果偷礦人多的話,那麼,護礦的就會遭大殃。反之,亦然,山上火槍聲啪啪的響,路上人們瘋狂的跑。

有時候,好不容易偷出來的礦石被別人攆掉了,於是,就隻好躲在路邊,再去搶別人偷出來的。一袋子礦石偷到山下,如果成色好,就可以賣幾百元錢。而這些偷礦的人,大多用這些錢嫖了女人,或是賭了博,因為這裏,掙錢確實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裏就是一個發泄欲望的欲望之城。這裏隻有金錢、沒有別的。

蕭博翰等人順著坑道繼續的往前走,突然“轟!”的一聲,蕭博翰被震耳的炮聲驚呆了,蕭博翰借著礦道裏昏暗的燈光,看到洞內閃閃爍爍的礦燈和不住晃動的身影,耳邊響起小夥子們嘻嘻哈哈的說笑聲,身邊的熊礦長等人卻麵不改色的繼續走著,蕭博翰才知道這是正常的放炮,懸在嗓子眼上的心,也慢慢的回穩。

黑溝嶺礦由於地質條件複雜和地層構造變化大,礦層貯量小,先進的大型采掘設備沒有用武之地,一般都還采用打眼放炮的采煤方法,既靈活機動成本也低,至於采一些邊角殘煤就更是如此了,剛才的炮聲正是從工作麵傳來的,放炮的時間也正好是工人們休息的時間,待工作麵煙塵散盡才開始裝運。

炮聲過後稍稍沉靜了一下,爆破衝起的氣浪卷著煤塵迎風衝進長長的巷道裏,用燈光一照,隻見光柱中煙塵飛舞,灰塵形成的亮點不停地閃閃爍爍,星星似的。

但辛副礦長卻說了一聲:“停。”,他攔住了蕭博翰等人,神情凝重起來,戴上早已發黑的口罩就急急忙忙走到裏麵去了。

蕭博翰等人就呆在原處不再前行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蕭博翰是不會盲目逞強的。

辛副礦長到了裏麵的坑道,就見工作麵的煙塵更濃,辛副礦長先用礦燈掃了一遍采空區,密集的支柱在燈光中一根一根地閃了過去,接著是頂板,沒發現什麼異常他才走了進去。

被震落的礦炭沿著礦壁堆成長長的一條,臥龍似的閃著粼粼的光。他拿起一塊礦石摸了摸,又放到鼻子下邊聞了聞,才又輕輕地放了回去,新裸露出的礦壁凹凸不平,閃著黑亮的光。他小心地跨過礦堆用手撫摸著礦壁,滑膩而又涼爽。他又小心地用礦燈照著煤壁走了一遍,沒有什麼新發現,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

這一會兒功夫,在鼓風機地吹送下煙塵也很快地散盡了,“哐當哐當”的礦車聲伴隨著工人們的說笑聲傳了過來,搖搖晃晃地一長串礦燈照亮了巷道狹小的空間。攉礦是個既原始又繁重的活兒,一般人用簸箕似的鐵鍬揮動不了幾下,就要流汗了。正規的工作麵,現在一般使用攉煤機和運輸機,人工勞動少多了,因為采邊角殘煤條件差,量少,用設備要拆裝搬運,反而麻煩。

當一輛輛滿載的礦車被“咯咯噔噔”地推走的時候,礦工們身上的衣服也都濕透了,工人們都大敞開懷,有的靠著支柱有的坐在鍬把上,一邊喘息一邊擦著汗,有的則繼續清理著邊邊角角漏掉的殘礦,把它們歸攏起來,免得浪費掉。

這時候地麵突然震動了幾下,接著傳來悶雷似的隆隆響聲,壁上的浮礦嘩啦啦地落下來好幾塊。

“喲,今天咱們的鄰居們怎麼起晚啦,晚上加班累著了吧?”不知道是誰嘻嘻笑著說了句俏皮話。

“看樣子吃的不少,勁夠大的。”又是一陣嘻笑。

他們說的是緊挨著黑溝嶺礦的史正傑的一個礦場,兩家麵上看是相隔一座山,實際下麵彎彎曲曲的礦洞隻怕都挖在一起了,辛副礦長沒有去注意他們說什麼,立刻警惕地掃視了一遍礦壁和頂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