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眉點下頭說:“是啊,今天是談這個問題,你有什麼要說的也可以說說。”
季子強就把和喬董事長接觸後的所有情況給葉眉做了說明,當然,對於自己在幹部會召開以前,暗地裏安排別人反對的事情他是不會說的。
他最後說:“現在的焦點就是縣上其他幹部對此很有疑問,為什麼我們給這麼低的價格,同時,就我個人來說,也不願意讓他在那個位置辦化工廠的,這從洋河縣整體布局上有很大影響,但我還是準備做出讓步,不過價格相差太過懸殊,不好對老百姓交代。”
葉眉在季子強說話的過程中一直很認真的聽著,她感到季子強說的話也算有點道理,化工廠將來的汙染是必不可少的,這個價格也是有很大差異的,但葉眉今天不是來讓季子強說服的。
葉眉要做的是說服季子強,就算有這兩個方麵的問題,可是自己也必須按樂書記的意思來辦理,這關係到季子強和自己的仕途問題,就這樣一個小小的事情,樂書記已經三番五次的給自己打來了電話,自己卻一直夾在他們的中間無法處理,這會讓樂書記怎麼看待自己。
葉眉繼續沉默著,她現在很為難,從心裏講,她知道季子強說的是對的,但從現實的情況來說,季子強又太過迂腐,太認死理了。
在很多事情上,一個宦海中人是必須要放開自己的原則,因為原則是需要一個合適的環境和相對的權利來維持,否則,最後的結果是你自己倒黴了,人家的事情還是會那樣辦理,這又何必呢?
葉眉見季子強說完以後就默默的看著自己,她不得不說話:“子強啊,你說的都有道理,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能不能換個角度想想?”
“換個角度?怎麼換?”季子強說。
葉眉斟字酌句的說:“你可以這樣想,如果我們會因為喬董事長的事情陷入危機,最後是不是我們就更沒有機會去維持很多其他的原則了,我還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一句話,這是樂書記的原話:不行就讓這個季書記換個地方。”
季子強涑然一驚,他的意識掉進了無底的深淵,滑落、沉淪、被吞噬了一切,他仿佛看到了樂書記那冷絕的麵容,他的傷痛立刻變成憤怒。
季子強哆嗦著手給自己點上了一直煙,葉眉沒有阻止他的動作,雖然在現在,很少有人敢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抽煙了。
季子強在激憤中,驅使他不斷的大口吸著煙,以抒發內心種種的無助情緒。
這局麵著實讓他尷尬、使他頹喪、惹他懊惱,仿佛在四周一片黑暗和肅殺並且預示著災難的曠野,自己就是那名長劍在手,卻無處可擊的悲壯勇士!
他不想和誰為難,他僅僅是為了維護一下洋河縣的利益,但就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無法做到,那麼他應該怎麼辦?是捍衛自己的權利,還是出賣自己的良知,他痛苦的思索著。
濃烈的煙霧讓葉眉咳嗽了一聲,這個時候季子強才恍然發現自己的忘形,他連忙帶點歉意的看了葉眉一眼,趕忙把煙在那個原本隻是作為擺設的煙灰缸裏摁滅了。
葉眉笑笑說:“要不你到窗戶旁邊再抽一根?”
季子強苦笑一下說:“對不起,我有點忘形了,還以為是自己的辦公室。”
兩人在說過這話以後又都一起沉默了,葉眉需要給季子強一點時間,讓他明白自己的處境,而季子強也確實需要一點時間來思考目前的危局,他們彼此太過熟悉,都知道對方的性格,也都明白彼此的實力,這就讓本來是官場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罩上了迷離的變數。
季子強也已經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說通葉眉了,任何一位書記身在葉眉這樣的環境和壓力下,她也隻能讓步和妥協,因為給她壓力的是北江省第一人,這是誰都無法抗拒的。
同時,季子強對於官場早有的洞悉和理解也讓他知道,自己在這次是無法獲得葉眉的庇護,假如自己不按葉眉的意圖處理這事情,葉眉隻能拿自己開刀,否則她無法對上麵回複,這是葉眉唯一的選擇,因為葉眉是一個很理智的人,她絕不會在必須有一個人替罪的情況下,把兩個人也搭進去,那是很不合算的一個結果。
那麼自己也就隻有兩個選擇,要麼同意這事,要麼就丟官棄職,這中間毫無疑問的,已經沒有第三種選擇了。
看來不能在堅持了,那樣的話,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把自己埋進萬劫不複的深淵裏了,所以此刻的季子強在綜合思考自己麵臨的種種處境後,就知道自己陷入那種叫做“進退維穀”和“騎虎難下”的可怕局麵了。
在猶豫了很長時間之後,季子強才說:“那行吧,請葉書記給我一點時間,我做通縣上其他領導的工作,按你的意思把這件事情敲定下來。”
葉眉看了一眼季子強,說:“時間可以給你,你需要多久才可以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
季子強稍作遲疑說:“估計不會用太長時間吧,給我一個月怎麼樣,到那個時候,假如我還沒有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你隨便怎麼對我都行。”說完這話,季子強無奈的笑笑。
葉眉沒有一點的笑容,她眯起了眼睛,似乎季子強答應的過於爽快了一點,她是了解季子強的狡猾,他會不會是個緩兵之計呢?要是那樣,自己已經給樂書記做出過保證,最後他在來一個什麼詭計,讓事情演變的不可收拾,那怎麼辦?
葉眉靜靜的盯著季子強說:“子強啊,我不管你現在怎麼想的,但我還是要忠告你一句,在這個問題上你要是敢於耍什麼花招,我隻能拿你開刀謝罪了。”
葉眉這冷酷的話語,一句句的紮在了季子強的心上,不錯,一點都不錯,自己要是敢於玩點手腕,讓葉眉無法對樂書記交代,那麼自己一定會成為這件事情的犧牲品,也一定會是葉眉親自下手的。
季子強沉重的點點頭說:“我也要為自己的前途想想了,給我一點時間吧。”
葉眉默默的看著季子強,說:“好,我信你一次。”
在季子強無精打采的離開了辦公室以後,葉眉一點都沒有鬆懈,她拿起了電話撥通了洋河縣齊副書記的號碼,說:“齊書記,我葉眉,有個事情要給你交代一下,對洋河縣我們市委和市政府非常關注,但有時候我們太忙,很多事情顧不過來.......嗯,好,希望你可以隨時對洋河縣的近況有所掌握,也能及時反饋到我這裏,好,那就這。”
接著,葉眉又給冷縣長去了個電話,告訴他季子強已經同意了喬董事長的征地方案,讓他抓緊辦理,有什麼事情及時給自己彙報。
放下電話,葉眉才算稍微安心了一點,現在她已經信不過季子強了,這個人太難對付,也太過狡猾,自己可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被季子強拖下水。
而且自己也要通過這兩個人,讓季子強明白一件事情,洋河縣未必是你季子強一個人說了算。
季子強一如他來柳林市的時候一樣,一路上默不作聲的坐在後排,他的思緒不斷的跳躍著,他想到了很多自己和葉眉的往事,也想到了下一步自己需要做出的工作,這件事情讓自己站在了懸崖的邊沿,退一步,海闊天空,進一步,粉身碎骨。
他就這樣一路沮喪的回到了洋河縣。
在季子強回到洋河縣一兩天的時間後,冷縣長和齊副書記都適時的前來看望了他,也都向他暗示了他們已經獲得的對這個事態進展相關的權利,因為在這兩個人的心裏,很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季子強正在失去葉眉的寵幸,不然葉眉是不會專門給自己打來電話的。
他們的到來,無疑讓季子強再一次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看起來不僅葉眉已經開始對自己加強了防範,她還為自己在洋河縣設立了兩個監督人,自己的一舉一動在以後都將毫無意外的傳到葉眉的耳朵裏,想要拖延或者刷點小技巧,幾乎是不可能了。
季子強打起精神,對冷縣長說:“旭輝同誌,看來我們還要做做縣上其他領導的一些思想工作,要他們顧全大局,在地價問題上鬆一鬆了。”
冷旭輝笑著說:“是啊,葉書記專門為此事打了招呼,我想這事情做不好,我們兩人都不好交代,至於縣上有的同誌說點不同的意見,可以理解,還要請季書記給他們講講道理了。”
話是如此說,但冷旭輝很不以為然,誰不知道上次會上他們一起鬧騰是你的意思啊,你到現在了還給我裝什麼大尾巴狼,有本事你就繼續讓他們頂下來。
季子強說:“這樣,過一兩天我們組織一下,帶上土地局和建設局那些局長們,到喬董事長要的地方去看看,合理的給他分割一塊,不要造成死角,邊角的浪費。”
冷旭輝說:“行,我讓政府辦給他們通知,聯係好了過來請你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