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了鈴聲,但今天的鈴聲似乎比往常都要悅耳,華書記敏捷,輕鬆的接通了電話,不過錯了,不是這個電話,是那個紅色的電話在響。
華書記收斂起了笑容,沉穩的拿起了這個保密電話,大多打進這個電話的,都是上級領導,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喂,你好,我華成飛。”
電話那頭清晰的響起了常務副省長李雲中的聲音:“成飛,我李啊。”
華書記肅然起敬,恭敬的說:“省長你好,很久沒見你了,今天有什麼指示?”
李副省長溫和的反問一句:“成飛,你沒有事情要彙報嗎?”
華書記一愣,心想,我沒說要給你彙報什麼啊,他很謹慎的問:“彙報?省長是指那個方麵?”
“嗬嗬,看來你真是官僚了啊,那我就給你彙報一下,你到網上看看去,你們柳林市,洋河縣真是名氣大振了,我給你說過,最近要穩住,穩住,不知道你一天都想的是什麼?”那麵的話音越來越嚴厲了。
華書記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很少見到李副省長用這種口氣和自己說話。
他就想在問的詳細一點,但聽到李副省長那麵咯噔的一下,已經把電話壓住了。
華書記有點蒙了,這李省長今天唱的是哪一出,什麼柳林市,洋河縣出名了,什麼意思,他剛要拿起電話問一下秘書,就聽到了敲門聲,秘書帶著市委宣傳部的謝部長匆匆走了進來。
華書記見他們兩人都神色凝重,突然的把剛才電話一聯想,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眼睛很快的迷住了,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謝部長走進。
謝部長走到他身前的辦公桌對麵說:“華書記,出現了一個意外情況,今天在各大網站論壇都刊登了一條有關我們市洋河縣的消息,現在影響已經很大了。”
華書記忙問:“什麼消息?”
謝部長忐忑不安的說:“是關於洋河縣擅自調撥救災糧的消息。”
華書記目不轉睛的看著謝部長,他內心的驚悚從外邊看不出來,但他自己很清楚,來了,季子強的反擊來了,隻是自己沒有想到他會從這個角度,這個地方反擊,這條狼到底還是露出了獠牙。
不錯,季子強的反擊猶如雷鳴閃電般的在昨天半夜展開了,他給自己的哥們趙遠大發去了求救的意圖,由趙遠大在柳林市組織了幾個人,開始在幾大論壇上發布了由季子強自己撰寫的一片文章,季子強相信,在這樣強大的議論壓力之下,自己是可以獲得暫時的安全,這是一場不對稱的戰役,他沒有和華書記匹敵的權利,所以隻好出此下策。
於是,幾個國內知名的網站論壇上同時出現了一個叫遠山的網民發布的一條“災民,儲備糧,縣長,誰在替罪?”的文章,上麵清楚的寫明了江北省,柳林市和洋河縣的名字。
文章詳盡的闡述了洋河縣水災和調糧的經過,而更為隱人矚目的是,一個一心為民的副縣長因為這件事情成為了政治犧牲品。
這個帖子在剛剛新起的惠農,愛農成為熱點的時刻出現在了網上,就自然的引來了一陣高過一陣的熱浪,點擊在不斷的刷新,評論也形成了少有的一邊倒的局麵。
而文章的語言的鋒利,邏輯的清楚,條理的分明,都成為引發這一高巢的誘~惑。
話題開始發散,後開升級到思想解放,很多跟貼子有關的名詞被引入討論,然後不可避免的開始了對柳林當局領導的抨擊,對於發散、兼容的論壇,參與討論的人已經不是“三教九流”這個詞能夠形容概括,任何奇談怪論隨時都可能加入進來。
最初,這些矜持的版主們習慣性地保持了沉默,甚至他們還對如此高的點擊,評論在沾沾自喜,他們抱著事不關已的態度漠然置之,但是當這種聲浪高漲到某種程度,很多資深的版友出來聲援的時候,他們才感覺事態的嚴重,想要刪掉帖子。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們不敢麵對海量的網友輕易的行使自己的權利,在華書記打開電腦的時候,議論已經鋪天蓋地而來,當陰謀暴露在陽光之中的那一刻,陰謀總是虛弱和漏洞百出的,華書記呆坐了很長時間,才對宣傳部的謝部長說:“你趕快到省上去,找關係,想辦法,把這個帖子刪掉,就算是多花點錢也沒問題。”
謝部長六神無主的看看華書記,他也不敢再耽誤時間了,很快的就帶上了幾個人,揣上了一筆費用,到省城找人去了。
省委季涵興副書記也打來了電話,他的口氣是寒冷的:“華書記,江北省過去還沒有出現過這種事情,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的反省一下,看看是那個環節出現了問題,對這樣一個一心為民的幹部,我們應該保護,不是去打壓。”
華書記細細的咀嚼著季副書記的話,所謂的讓柳林市反省,那其實就是一種很不客氣的批評,對此他無力辯解,季副書記也沒有給他時間和機會來辯解,從季副書記的語氣中,沒有一點友善親和,他好像就是等著這個機會一樣。
華書記坐不住了,他又拿起了電話,給李雲中副省長打了過去,給他做了檢討,說對這件事情自己的關注不夠,李副省長是不會對這些細節詳細的過問和了解的,他隻是告訴華書記:“成飛啊,你不要說這些前因後果,我隻是希望你把這火給我滅了,至於那個姓什麼的副縣長,他好也罷,壞也吧,現在都不能動,等這陣風潮過去以後,你那怕讓他看大門,我都不管,但現在穩住,很快的省上格局就定下來了。”
華書記沒有回天之力了,他知道自己必須住手,對季子強的打壓目前隻能到此打住,不過華書記也沒有太多的氣餒,對中國人性的理解,他有深刻的體會,不要看現在網民都是義憤填膺的樣子,那不過是一個趕熱鬧和隨大流的惡習,要不了幾天,當那篇文章被刪除以後,當新的事情出現以後,他們會很快的把這件事情忘掉的。
他們需要關注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從聯合國到非洲,從戰爭到早餐,所有的一切讓他們頭昏眼花,無所適從,他們可以從一個總統罵到一個小姐,再從一根牙簽說到導彈,他們哪有恒心和耐性去一直關注一個副縣長呢,等吧,等這事態平息以後,一切又都回到了過去的軌跡。
他拿起了電話,對劉永東說:“永東,早上說的那個事情暫緩執行。”
劉永東沒有問他哪件事情,但他們彼此都知道是那個事情,劉永東就問:“是撤銷報告?”
華書記冷冷的說:“不是撤銷,是暫緩,這一趟辛苦你是躲不掉的。”
劉永東忙說:“我知道了。”
葉眉也在辦公室看著這篇文章,她對這措辭用句再熟悉不過,一看就是出自季子強的手筆,葉眉在為季子強的大膽反擊叫好的同時,她還是有很多的憂心,她和華書記一樣,都了解人性,季子強的反擊給自己帶來了不可言喻的好處,讓上層的領導,特別是一些知道季子強是自己秘書的人,都看出了華書記的用意,這無疑是把自己委曲求全,顧全大局的形象和華書記做了鮮明的對比。
可是這樣的方式隻能是飲鴆止渴,它救的了一時,救了了長遠,當人們的熱情揮發過後,季子強會受到更為嚴厲的報複,那個時候他又怎麼辦呢?不得不說,這一步棋未必很好。
葉眉拿起了電話,給季子強打了過去:“子強,我暈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暫時應該平靜一段時間,但你想過沒有,這段時間不會太長。”
季子強也是知道的,但他無計可施,他隻有通過對網絡很熟悉的哥們趙遠大來完成這個計劃,他也知道,這樣的平靜也許很快就會再次被打破,但他需要時間,一天,一周,一月,對他來說都是寶貴的。
他就認真的回答說:“葉市長,我知道躲得過初一,多不過十五,該來的總是要來,但假如能為你挽回一些聲譽,給你搶奪一點時間出來,我不管將來怎麼樣,那都無關緊要。”
葉眉無話可說,她明白季子強對自己上次在常委會上的失利在內疚,他要為自己返回這一局,還要把華書記的嘴臉放射,擴大的上層領導麵前,但或者最後自己好過了,季子強卻要為此付出代價。
季子強也體會的到葉眉此刻的心情,他笑一笑,用輕鬆的口吻說:“隻要是鬥爭都會有犧牲,犧牲我要比犧牲你合算的多,這個帳太簡單不過了,我早就算清楚了。”
葉眉歎口氣說:“你認為你的算數很好,但你知道嗎?讓我一輩子背負上你的情意,這也是很累的。”
季子強緩慢的說:“那是最壞的打算,也許一切不是你我想象的那樣,那我們不是都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