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抬頭裝作感激地看了傅恒一眼,心中卻是冷笑。
小事?未必。就好像傅恒說她是那樣良善的人一樣。
今天這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綠珠和紅珠兩人雖然不是太聰明,可也不笨。用腳趾頭想了都知道,她們今天這樣強行闖進院子來,無非兩種結果,一是徐明薇膽小,真被她們拿捏住了;二是徐明薇選擇不忍,處置了婆母送的通房丫頭,撕破臉麵來樹威。
先說前者。這就好比兩軍交鋒,甫一交手徐明薇這方便泄了氣落到下風,日後再想起複卻是難了。綠珠和紅珠兩個當然能從中獲利,隻是她們最關心的那一點,搶在徐明薇之前生下個孩子來卻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就算是徐明薇肯,王氏也不會肯,不然也不用讓傅恒白等了她這麼多年了。在這一點上,沒一個半個傅家人摻和在裏頭,徐明薇卻是不信光一個青梅能有這樣的口才,真能說得動綠珠紅珠二人挺而冒險的。
再說後一個。若是徐明薇今天沒有玩上這樣一出手段,自己拿了正室範兒將綠珠紅珠給處置了,沒人能說她一句不是,也沒人能說她一句是。事情出在她院子裏,誰能真說得清楚當時狀況如何?再多的證明,也隻會在王氏心中落下一個欲蓋彌彰的印象罷。王氏那人徐明薇看得很是清楚,平時處得再好,但凡出點什麼事,翻臉便不念舊情。像綠珠紅珠這樣位份的丫頭,傅恒便是隨手打死了,王氏恐怕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叫徐明薇打上一個嘴巴子,隻怕心裏還要怨徐明薇下了她的臉,眼裏沒有她這個婆母呢。
所以她才特意留著人給傅恒處置了。要打要賣,都是傅恒做的決定,終究算不到徐明薇頭上來。所以,不管站在青梅身後的人是出於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終究是要失望了。
十棍子很快就打完。行家法的朝傅恒交了差,轉身就收拾起家夥什要趕著重新入庫。滿院子的下人看完熱鬧走的走,散的散,唯有綠珠紅珠屋裏伺候的幾個小丫頭躲在回廊後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礙著主子在場,並不敢上前來無端端受了牽連。
樹倒猢猻散。
徐明薇忽地就想起這一句來。她冷眼看了天井邊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兩人,擱在往日也並不乏與她們示好的下人吧?然而卻沒一人敢上前來幫著料理了,就算是蓋件衣服也好……
她抬頭朝傅恒說道,“既然該受的也都受了,也別教人說了咱們埋汰人。讓她們屋裏的丫頭抬了人回去,別個沾了病,倒不好發賣了。”
傅恒應道,“既如此,便聽你的。來人啊,把這兩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先抬回院子去,讓婆子仔細看緊了,到明日發賣前別有個好歹。”
底下躲著的小丫頭們這才敢湊上前來,喊人的喊人,止血的止血。等人抬走了,灑掃的婆子往地上那麼倒水一衝,白玉般的鵝卵石便如被雨水衝刷過一般,幹淨地喜人,任誰也瞧不出前一刻,這裏還濺了血肉,浸過熱淚。
徐明薇看那婆子的動作看得出神,直到傅恒拉起她的手,她才驚覺他叫過她好幾聲了。
傅恒還以為她被嚇到了,歉疚道,“怪我的不是,竟沒體諒了你,可是魘著了?莫怕莫怕,隻是小小教訓一頓,出不了人命哩。”
徐明薇怔怔地點了點頭,看在傅恒眼裏卻是更加心疼了,摟在懷裏溫言哄過一陣,見她臉色漸暖,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