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姑心下了然,回道:“奴婢觀夫人雖煩燥,卻也知勸不回轉三姑娘了,喚奴婢來定是有事相商。”
木柔桑點頭道:“你也知我不待見那處地兒,知道的也甚少,依姑姑的意思?”
柳姑姑笑道:“回夫人的話,若是按照品階來算,三姑娘的哥哥隻是監生,但少爺與姑爺一個是文昌侯一個是文伯侯,所以,便是進了宮也是有品階的,隻不過是較低罷了。”
“啊?還有品階啊,這我到是安心不少了,至少她進宮,還是有人伺候著。”木柔桑到是深了一口氣。
太後下旨廣納彩女,京城裏有女兒的人家,也有存了不少心思的,想要送女兒進宮,隻是因為蘇瑞睿長相好,賣相佳,又不是個糟老頭,民間才沒有太大範圍的出現拉郎配。
柳姑姑在一旁眯了眯眼,方才答道:“依三姑娘的家世,若是選上了不是正七品的寶林,便是從六品的良人、伊人。”
她並沒有說,木鳳釵細細瞧去與木柔桑眉眼間有幾分相似,若再拾掇一番,又能再添上一兩分。
“唉,照你這麼說,這隻怕一年到頭見不了當今皇上一眼。”
木柔桑又擔憂了,恨木鳳釵不爭氣是一回事,可心裏到底還是更疼她些,這不,又悄悄的打起了小算盤,要多為她爭些利。
柳姑姑勸道:“夫人著相了,有時,不爭便是爭!三姑娘天真活潑,嬌憨可掬,極是容易惹人心生喜歡。”
“姑姑!”木柔桑驚呼道。
柳姑姑笑道:“也就夫人不喜那處地兒,世間不知有多少女子,削尖了腦袋都想進那地兒,夫人,依奴婢的意思,還是先給三姑娘尋個妥當的貼身姑姑,無論是良人、伊人,又或是寶林,可是隻許帶一個姑姑一個丫頭進宮。”
木柔桑伸手揉揉眉,方才道:“我看我還是要去麻煩嫂嫂一趟了。”
即然是要找個好姑姑,那就隻能是找對宮裏熟得不能再熟的宮姑姑了。
木鳳釵鬧著要進宮,著實是把木柔桑、木槿之兩兄妹震驚了一把,但她也是個主意正的,旁人勸也勸了,罵也罵了,木楊氏更是哭鬧打罵了無數次,依然無法叫她回心轉意。
木鳳釵當時是這麼回木楊氏的:“我便是吃了稱砣鐵了心要進去。”
事以至此,多勸無益,木柔桑與木槿之兩兄妹,隻得打起精神為她忙碌進宮一事。
這事卻是驚動了派了暗衛保護木柔桑的蘇瑞睿。
“樊應德,你可記得她的堂妹?”
蘇瑞睿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木鳳釵長什麼樣兒。
樊應德小心地看了他的臉色,這才回道:“與文伯侯夫人有幾分相似,性子到更天真爛漫些。”
“比桑兒小,又有她疼著,哪裏需要為了生計奔波,自是不一樣。”
木柔桑小小年紀便與木槿之把家裏打理得極好,這份聰慧與魄力也不是一般女子所具有。
“文伯侯夫人的聰慧,世間無幾人能比。”
“朕的眼光一向很好。”
聽到樊應德誇讚木柔桑,蘇瑞睿心中十分舒坦。
他又道:“木氏一族忠心耿耿,便是兩個女子的氣度也是不輸男兒,這木鳳釵到也是個難得的人,竟為了她家姐姐而進宮,看來後宮是要有動作了,不然,有些人又要不安生了。”
聖意難測,蘇瑞睿每一件事都看得很遠。
八月,入選彩女的名冊已下來,木鳳釵果然如柳姑姑猜測一般,選為了寶林,到也不顯山不露水,在新入後宮的彩女大軍中,不過是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
楊子軒在木柔桑催促下,隻得硬著頭皮去找蘇瑞睿,原因無她,木柔桑舍不得自家妹妹吃苦,便想叫她把四夏同姑姑一並帶入宮中。
當然,這不能明麵上做,於是,在蘇瑞睿的默許下,樊應德的暗箱操縱下,四夏之三夏露、夏影、夏竹三人先行入宮做了宮女,隨後寶林木鳳釵進宮,幾人兜兜轉一番,便又分到了她這位寶林的名下。
“寶林,夫人真心是待你好。”
夏影三人今日才分到她這裏,此時正伺候著她準備沐浴更衣。
木鳳釵仰起小腦袋驕傲的回答:“所以,我絕不會後悔入宮來!”
她揮退伺候的丫頭們,自己鑽進浴桶享受著鮮花浴,心裏卻是牢牢記住木柔桑在她進宮前說過的話。
“唉,你終究還是入宮了,堂姐教導你至今,你的禮儀規矩與京裏那些大家閨秀相比毫不遜色,察顏觀色之事,我想你掌管鋪子經年,也不需我再多教,後宮佳麗不知凡幾,定要記住一點,保持住你如今的本性,出頭不難。”
木柔桑嘴上罵她,可心裏還是好好為她盤算了一番,木鳳釵年僅十五,正值天真爛漫的及笄年華,如同嬌花含露欲綻,隻要她把握住機會,將來想不出頭都難。
“堂姐啊,你真的是太了解他了!”
木鳳釵低頭歎息,這些年的曆練,她思想上早就很成熟,隻有在家人麵前,她才一直如此天真嬌憨,享受著家人對她的寵愛。
十月十五,蘇瑞睿在禦花園裏偶然見到,嬌笑賞花的木鳳釵,姹紫嫣紅的秋菊叢中,一纖腰束錦,青絲飄逸的溫婉女子,正嘴角噙笑,低頭輕嗅花香......
他一時眼花以為見到了木柔桑,當晚,木鳳釵始承恩露。
始初元年十月二十,冬至,這日,皇太後招了懷慶公主與木柔桑進宮,木柔桑以一手廚藝贏得皇太後的歡心,賜下旨意,有感木柔桑稟性純良,知恩不圖報,兩度救了當今皇帝之命,又加之甚得太後歡心,便認其為義女,賜其上皇家玉碟。
京城一時大震,早先不明真相,暗中說三道四的人這回卻是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出門都是專撿牆角跟走著,生怕被人發現自己就是那說壞話的一員。
而在禦書房裏,蘇瑞睿卻是正皺眉盯著那一張折子發呆了半晌。
“皇上,看了許久的折子,先喝口參茶吧!”
樊應德示意禦前奉茶宮女給他端上參茶。
蘇瑞睿棄耳不聞,持筆在一張折子上批道:你叫朕經年不痛快,朕便天天膈應你!
樊應德端參茶的手輕輕一抖,皇上,您可真任性,這可是文伯候請旨當使節的折子。
“你有意見?”
蘇瑞睿一雙冰冷無情的眸子盯著他。
“皇上,奴才最近上火了,眼睛有些看不清東西,想等會子去太醫院瞧瞧。”樊應德打了個激靈,立馬扯上張皮子遮著。
“哼!傳朕旨意,著欽天監翻看最近有何吉日,文伯侯夫人,人品貴重,性資敏慧,賢良淑德,先有大義振災之舉,後有救命之恩,特封其為敏慧長公主,賜其公主府一座,享有食邑,記入皇家玉碟,為本皇義妹。”
“啊?”樊應德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不快給朕研墨?”蘇瑞睿瞪了他一眼。
樊應德立即神魂附體,明白蘇瑞睿先前為何說要天天膈應文伯侯了,長公主大周朝每代隻有一位,其位份之尊貴與當朝皇後比肩!
且這位份尚在侯位之上,這不是叫楊子軒天天見自己的娘子,還要三請四通報不說,哦,天天還得給自家娘子行跪拜大禮?!
樊應德深深的覺得,自家皇上真的很小心眼,很記仇,人家文伯侯夫人明明就不喜歡宮裏的生活,自個兒選了文伯侯,嗚嗚,皇上,您真是輸不起!
再說木柔桑當天接了這旨意後,眨巴眨巴眼兒問去侯府宣旨的樊應德:“皇上最近可好?”
“好著呢!”樊應德心想,你這又是想鬧哪處。
木柔桑再拐個彎的問道:“皇上最近心情如何?”
“很好!”
“不糊塗?”
“不糊塗!啊!長公主,你就饒了奴才吧,奴才真隻是個跑腿的,這全是皇上自個兒的主意。”
他當然不敢把蘇瑞睿的想法告訴木柔桑,自家主子心裏一直酸溜溜的,偏又對這位長公主無從下嘴,這女人滑溜得很。
“哦,他即然不糊塗,幹嘛給我封個什麼長公主?蘇氏一族還有多少女子沒有封公主呢!”
這不是把她放在火上烤嗎?
樊應德不得不提醒她:“長公主,你忘了?你救過皇上兩回呢,還有,你去年捐的那些糧食,可是救活了不少大周的老百姓,皇上心裏一直惦記著這事。”
木柔桑心中不感動是假的,隻是,自己真的無法與眾多女人共用一根黃瓜,她低聲歎道:“今生終究是我負了他!”
蘇瑞睿同樣很了解木柔桑,正如她所言,若把她強行接進宮,隻會把她活活逼死,她做不來那籠中雀,木柔桑是個喜歡自由的女子。
樊應德忍不住說道:“皇上也這麼說,有了夫人這話,奴才想,皇上心裏會舒坦些。”
木柔桑勉強一笑。
事後,樊應德把這話帶回了皇宮,蘇瑞睿心中又是一痛,直到今日,他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若大個皇宮遍尋不著,他歎道:“原來她早就看透了,難怪不願入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