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認真的從衣服上尋出兩根斷發,這是何時斷的,其實木柔桑自己也不知道。
“少奶奶,可是這匹緞子?”夏蟬取了一匹嫩柳色素緞子過來。
“嗯,回頭拿去彩衣閣,讓她們趁著年前給春景做件新袍子!”木柔桑點頭吩咐。
喜得春景眉開眼笑,她是最不喜捏針拿線了,以前的衣裳都是哄了另外三春給她做,如今春染、春意嫁了人,春風一個人根本做不過來。
“少奶奶,老太君請你過去!”
春風拎著一個食盒進來回話。
“你又做了新點心?正好拿去祖母嚐嚐!”
木柔桑敏銳的察覺到,楊老太君請她過去,怕是與宮中的事有關。
“春景,春風隨我去祖母那裏,你們幾個隨了柳姑姑看院子。”
夏語幾人又是一翻忙,半柱香後,木柔桑才收拾妥當,頭上鳳頭釵輕插,兩邊珍珠步搖輕晃,一身正紅閃緞紫貂皮鬥篷,襯得她嬌豔如花,貴氣逼人。
幾人撐著油紙傘,踩著雪地往楊老太君的住處行去。
“三少奶奶來了!”含香今日特意到了院門口接她。
木柔桑心中升起疑雲,含香是楊老太君跟前的貼身丫鬟,她不覺得自己有這麼大的麵子,叫含香親自迎了出來。
“含香,祖母可是有何事?”
含香伸手輕扶住她的胳膊,示意春景她們遠遠跟著,這才扶了木柔桑慢慢的走在抄手遊廊裏,見四周沒有外人,方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三少奶奶,大事不好了!”
木柔桑心中一緊,難道真出大事了?
“何事?”
“剛剛侯爺打發人給老太君送信,說是不但京官彈劾,便是各地多處官員遞上折子請願,說要請當今聖上重新立太子!”
含香不過是三言兩語就把事說清楚了,隻是這大冷天的,她額頭上卻是沁出一片汗珠。
木柔桑急忙問道:“廢太子?怎麼可能?”
她那日見過太子,看上去並不像個昏庸無能之輩,想想也是,打小就當儲君培養,這智商又能差到哪裏去。
“聽說,這事兒的折子已經遞到了皇上批閱奏折的案頭上,不說旁的,其中有一事,便是牽扯到了大少爺身上。”
木柔桑瞬間明白為何楊老太君急著找她了,楊子智這一次怕是難脫身啊,誰叫他是當今太子的舅子呢!
“那祖母可還好?”
“老太君急得嘴都上泡了,她說侯爺明明訓過他,不允許他那般做法,可是誰知他當麵應得好好的,背過身去又是照舊不誤,聽說這一次的奏折裏,便有說大少爺強收陳糧之事,還有說那糧運到了南邊卻是有許多變綠了,根本不能吃。”
含香是個很忠心的奴婢,老太君急壞了,她也跟著六神無主。
木柔桑伸手揉眉心,這太平日子怕是過到頭了!看來晚上得與楊子軒商議一番,也該為自己留條後路了。
她心思沉沉便不想多言,兩人都不再說話,很快便到了楊老太君正屋前。
“三少奶奶來了!”候在門口聽差的小丫頭忙打起了簾子。
小丫頭的話音剛落,楊老太君便在裏頭喊道:“可是三孫媳來了,快快請進來。”
木柔桑快步走了進去,繞過大屏風便見到楊老太君拄著龍頭拐杖在內堂來回走動,眉心的擰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祖母,孫媳來瞧你了!”這檔口她卻是不好開口說是來送新做的點心。
楊老太君伸手拉過她,走到了羅漢床前坐下,又揮手示意其她人下去。
她這才說道:“你可是聽含香說了?”
“聽說了,可是大哥這事做的.......”木柔桑拿不定主意。
“唉,造孽啊!咱侯府從來就是仁善之家,不想到了這一代,唉,真是家門不幸!”楊老太君在這侯府生活了一輩子,臨到老了卻是不得善終。
“祖母,莫要擔心,如今太子監國,想來沒有什麼大礙!”木柔桑覺得老皇帝都要太子監國了,那肯定是沒精力看奏折了,所以楊子智的事應該不大。
楊老太君擺擺手,說道:“太子再能幹,也隻有一個人,一個好漢卻是要三個幫,必定會有人揪住這個尾巴不撒手。”
“有父親在,大哥一定能平安度過,祖母莫要憂心,要不,等子軒晚上回來,我便與他通通氣,看能不能把這事掩下來。”
木柔桑知道楊老太君想保楊子智,心中很是不情願,但也不能因此與楊老太君硬嗆,隻是推諉等楊子軒回來再說。
楊老太君見她不願打發人去告之楊子軒,無奈道:“一榮俱榮,享受了侯府帶來的榮華富貴,在府裏遭難時便該......”
木柔桑卻是小臉一板,冷笑道:“享受榮華富貴?祖母,你心裏怕是十分清楚子軒小時候是如何挨過來?他可有享受過?即沒享受過又何來在此時挺身而出?”
她知道楊老太君不願孫子輩們遭罪,但她卻要維護楊子軒的立場。
“罷了,我這把老骨頭也活不了幾日了,子軒怕是對當年的事記憶猶新,所以這些年才會......”
楊老太君見她不願,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木柔桑硬下心來說道:“祖母,這禍是大哥闖下的,便是父親隻在軍中有人脈,想保下太子的大舅子,我們的好大哥怕也不是難事。”
她當然知道楊老太君的意思,說是請楊子軒回來商議,到最後不就變成了夫妻倆的事,憑什麼楊子智得了好處,叫她與楊子軒來收拾這爛攤子?
楊老太君聞言便不再說此事,心知侯夫人種下的刺,如今已長成了參天大樹,想要磨去小兩口心中的怨恨,不是一兩日能消除的。
木柔桑見她不再說起此事,心中樂得不聽,便招來小丫頭,把新做的點心取了來,又伺候著楊老太君吃了,待她睡下後,方才悄悄離去。
楊老太君聽到她離去的腳步聲,緩緩爭開了眼,含香正在為她點清雅檀香,回頭見她醒來了,便問道:“老太君心中有事?”
楊老太君點點頭,遂道:“你抽空把我小私庫裏的帳冊仔細盤點清楚,分門別類重新登記,我陪嫁的莊子,鋪子及首飾等物不要錄進去,另做一冊登記這些年侯府田地、鋪子的情況,還餘下多少都要寫清楚。”
“老太君?”含香不解地看向她,這帳冊不是前幾日才盤過嗎?不過是盤整了今年收成的情況。
楊老太君此時以閉上眼,無力地揮揮手說道:“下去吧!叫上另外三香一起幫你!”
木柔桑得知此事後一直在家坐立不安,而這一日楊子軒卻快到子時方才回來。
叫開婆子開了門,見正屋裏還亮著燈便問道:“少奶奶可曾睡了?”
“未曾,說是要等姑爺回來!”那守門的婆子恭敬地回答。
“知道了!”他揮揮手示意那婆子下去,自己順著回廊往正屋行來。
夏畫、夏荷正在門口守著,見到楊子軒回來,頓時喜上眉梢。
“少奶奶,姑爺回來了!”
“知道了,夏畫,去把宵夜端上來,子軒必定餓壞了!”
木柔桑溫柔的聲音從裏頭傳了出來,楊子軒聞言心中一暖,隻覺得天下間,惟有自家娘子最是貼心坎了。
“娘子,你怎地還沒睡下?”
楊子軒在夏荷的伺候下脫去厚鬥篷,這才挑開簾子進了次間。
木柔桑正身著薄夾襖,披散著一頭青絲側躺在羅漢床上,見他進來隨手把話本子一扔,俏笑道:“等你唄!”
“嗯,為夫知道了,一個人睡被窩裏太冷!”楊子軒很不正經地回答,隨即獲贈木柔桑牌白球兩枚。
“今日怎地如此晚才回來?”木柔桑見他一臉疲憊,忙讓出一塊地方叫他也躺下。
楊子軒自是不會說暗中所做的事,隻推說衙門事太忙。
又道:“這幾日楊絹兒遭彈劾,太子又下令了,著她日日在德慶宮抄經書,每日需得抄經文一百遍。”
“呃!可真慘!”這些當臣子的真會挑時機落井下石,不過木柔桑卻是笑得眉眼彎彎。
“唉,是慘得狠,不過今日晚歸,到不是因為她的事!”楊子軒伸手揉揉眉心,心中盤算著該如何與木柔桑說。
“是為大哥的事?今日祖母把我叫去,與我說了大哥闖的禍,我卻是推了,憑什麼他落了好處,我們小倆口還要上趕著為他收拾爛攤子。”木柔桑很不喜楊老太君的做法。
楊子軒伸手把她攬入懷中,撫著她柔順、黑亮的長發,輕笑道:“還是娘子待我最好,不過,你也不必往心裏去,祖母就兩孫兒,自然是哪個出了事她都不願意瞧到,所以她開口說這事,也是人之常情。”
說到這兒他又想起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真正是一波三折啊,歎道:“昨日有彈劾大哥,卻是被太子壓下來了,不過,朝堂中有不少人知道楊子智的事,好似還捏了不少強買強賣的證據,卻是被有心人拱到了老皇上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