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一路平平安安到了小村山外頭的碼頭,木槿之一時晃神,如此寬大的青石碼頭,真的是新建的小山碼頭?
他的眼角微潤,仰頭望向天空,爹、娘,你們可曾看到了,小山村的村民再也不用為衣食擔憂了,還有妹妹,她在京裏嫁了個好夫君,小日子過得順順當當。
靖安郡主從船艙裏出來,見他一臉哀思,她輕輕地走到木槿之身邊喚道:“夫君!”
木槿之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傷痛,說道:“可惜妹妹不能一同回來了!”
靖安郡主暗中借著長長的衣袖遮擋,伸手拉起他的手,說道:“夫君,還有妾身陪著你。”木槿之自知自己高攀了,所以,在國子監這段時日,他不是一般的努力,好在木柔桑時常拿空間水煮了各色湯水,打發人送去給兩人飲。
“嗯,船已停穩,為夫帶你回家!”
回家二字重重地落在靖安郡主的胸口,是啊,這裏才是木槿之的家。
她莞爾一笑,說道:“好!爹娘一定會很喜歡我這個乖巧媳婦的。”
木槿之伸手刮刮她的鼻梁,笑道:“頑皮!”
“夫君,碼頭上的人都看見了!”靖安郡主萬不曾想到,他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親膩的舉止。
木槿之很是不在意地握住她的手,此時船夫已搭好了寬寬的木板,他笑道:“娘子,為夫牽你上岸,莫要惶恐不安,咱小山村不似京城那等地,這裏的人很好!你等會子就知道了。”
“槿之!”村長老早接了信,掐著日子算他的歸期。
木槿之眼睛更潤,村長的眼神早不似他記憶中那般炯炯有神,一頭銀發梳理得整整齊齊,幹枯的老手正抓著他的老夥計--那杆銅旱煙。
他牽了靖安郡主上前,以晚輩之禮見了村長,說道:“村長爺爺,你老人家可還好。”
“好,好,好!”村長樂得一口灌風牙都合不攏了,隻是上下打量著木槿之,滿心滿眼兒的都是高興。
“二叔,你也來了!”木槿之發現了站在村長後邊的秦二叔。
秦二叔頭發已花白,一年多不見,也是卻是老了許多,也發福了許多,一身上等蜀錦罩在身上,更顯得老爺氣派十足。
“臭小子,回來就好,你們去了京城後,你二嬸子就見天兒的念叨,擔心你倆吃不好,睡不好,老是問我北地是不是吃得與我們南邊兒不一樣,也不知她打哪兒聽來的,好在桑丫頭成親時,桃花同鐵樹去看過了,不然我的耳根子都要被她嘮叨得起繭了。”
木槿之很享受秦二叔的嘮叨,他想,妹妹聽到秦二叔的話一定會很高興。
“二叔,咱這不是回來瞧你了嘛!二嬸子可還好?聽說鐵樹的媳婦子生了個大胖小子?”
秦二叔忙不迭的點頭,笑道:“是呢,如今桃花也有身子了,等到九月秋收時,怕是娃子要落地了,你二嬸子說懷得好,正好是五穀豐登時來這人間。”
秦二叔說起自家人,那是嘴都停不下來,直到村長悄悄拿旱煙杆戳他,這才尷尬地停下來,憨笑道:“二叔就是想跟你說說大家都過得好。”
他說完才發現木槿之正拉著一個女子,忙又問道:“這是你家小媳婦?”
木槿之拉了拉身邊的靖安郡主,笑道:“二叔,這是玉淑,我媳婦兒!”
靖安郡主張了張嘴,木槿之悄悄輕捏她的手背,她忙乖巧地喊了聲二叔,樂得秦二叔眼都眯成一條線了。
“哎,桑丫頭呢?怎麼她沒跟楊家少爺回來?你二嬸子知道你們要回來,可是把院子中的那個老槐樹給圈起來了,誰也不讓靠近,說是桑丫頭最喜歡吃槐花做的吃食了,這家裏的院子年年加蓋新的,她就是舍不得砍了那棵老槐樹,說是要給桑丫頭留著呢。”
秦家最喜歡的人並不是木槿之,而是木柔桑,一方麵她小時候原就嬌憨討喜,秦二嬸把她當另一個女兒疼,另一方麵,她待秦椿樹、秦鐵樹、秦桃花三人如同自家兄長姐妹,秦家,受了她的大恩。
當秦二叔老得走不動了,看著自家的重孫子都滿地爬時,他常常坐在老槐樹下懷念過去,那時秦二嬸已經先他一步去了,他就常常給重孫子們說,人啊,要感恩,誰也不要去計較得失,這樣才能長遠相處,就像他家與木家,到底誰家先施恩卻已記不清,可是兩家卻是因為互相感恩,而一直相扶相持得走下去了。
再說靖安郡主頭一回見到與京城裏不一樣的風土人情,卻是大受感動,心中暗忖,難怪能養出木槿之這樣的好男兒,真是一方好水土。
隨著下船的魏平安也見過了兩位老人,村長見人都到齊了,便說道:“老裏正年紀太大了,我們怕他經不住春風,便請了他在碼頭不遠處的茶僚坐著。”
魏平安見父心切,眾人也就隨他急步趕去茶僚,木槿之帶了靖安郡主也隨他去見了同樣老得走不動了的裏正。
秦二叔見人都在了,忙打發了下人去把幾輛馬車趕來,又另帶了牛車來幫拉行李。
靖安郡主與木槿之上了馬車,好奇的打量這青山綠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夫君,先前那個村長與秦二叔,就是你口中時常提起的兩位老人。”
“嗯,他們都是十分良善的老人,我。”他頓了頓又道:“我沒有提你的封號,還請娘子莫要生氣。”
靖安郡主到沒有生氣,便道:“我知你這樣做定是有意,隻是我卻是不懂了!”
木槿之最是喜她這直爽的性子,便笑道:“村長爺爺與秦二叔待我與妹妹極好,當年也是他們多有照看,我與妹妹才能平安長大,理應多多感激,再說了,小山村這些年雖說出了不少舉子,秀才,可回了村裏該是咋樣便咋樣。”
靖安郡主歪著小腦袋皺眉想了半天,方才道:“你的意思是,在他們眼裏,我隻是你的娘子。”
木槿之笑道:“這隻是其一,咱小山村的村民長居一偶,民風純樸,便如今小山村比以前好了,但村民之前的關係也與以前好多了,我不欲叫她們知道你的身份,是因為你的皇家身份若是被她們知道曉,大多數村民怕會惶惶不安,又怎能叫她們真心對待我木槿之的娘子呢!”
請安郡主想了半天,她從來沒想過郡主這個身份離平民百姓有多高,今日卻是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那種皇家宗親間沒有的濃情。
一時村裏人得知兩人回來,一家家的不是送雞蛋就是送些山木耳、山蘑菇,還有送山裏打的野味兒,有的送的幹貨,有的送的是新鮮的,秦二嬸原還因木柔桑沒有回來十分傷心,好嘛,靖安郡主也是個會來事兒的,哄得秦二嬸天天嘴角掛笑。
也因此,靖安郡主就暫時代替了木柔桑,一時吃得滿嘴流油,兩頰的肉肉直看漲。
一日飯後,靖安郡主滿意的呷了口花茶,笑道:“夫君,難怪你與妹妹心心念念著這老地兒,原來這日子是這般子過法,便是我也想從京裏搬來此處住了。”
木槿之喝了口菊花茶,滿意地眯起了眼兒笑道:“允了,待我往後老了,便辭官歸故裏,到時你我養花種草,對了,我妹妹極會養雞養豬,她養的豬兒比一般人喂出來的肉還要肥美,那雞煲出來的燙更是新甜。”
說到這兒他都要流口水了,朝外頭喚道:“富康!”
張富康是旺財媳婦的親外甥,自從娶了繼妻後,如今已是有一女一兒,他媳婦的肚裏又揣著一個。
“少爺,奴才來了。”
木槿之想了一下,方才道:“今年家裏喂了不少雞,你等會子叫廚娘殺一隻老母雞燉清湯,今兒晚上就在家裏吃飯了,把村長和秦二叔一家子,朱老爺一家子,還有平安姐夫一家子,都請來吃頓便飯。”
張富康想起一事來,說道:“是,對了,少爺,去年釀的桃花釀還有一壇子埋在了桃花樹下,是姑娘嫁人前來信吩咐的,說是來年少爺回來了,取出來給你待客用。”
靖安郡主很是羨慕木槿之兄妹的好感情,想起自家幾位哥哥娶了嫂子後,待她便不如從前了。
木槿之朗聲笑道:“即然是妹妹吩咐的,那便取了出來吧,今兒得好好的吃喝一頓,才能不辜負了妹妹的一番心意。”
張富康領了令正欲退下,又聽木槿之問道:“招仕爺爺的身子可好些了?”
招仕打從聽說木柔桑成婚後,這身子便越發的老得快了,隻說自己沒什麼好盼的了,這後半輩子的日子也過得舒舒坦坦,如今姑娘也嫁人了,他便也歇了下來,每日裏隻是喂喂雞,掃掃院子,記心也不如往年好了,常常會忘記一些人和事。
就好比如,木槿之進家門時,他問是哪家的少爺之類的,再要不第二天起來,又忘了靖安郡主是誰。
“旺財叔在京城忙著管事,這一次也不得空閑前來,隻得叫了拾書來勸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