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名領頭的官差得了令上前來聽差:“公公,小的在,不知有何吩咐。”
盧公公見現在才剛剛午時,便吩咐道:“你且先下去帶人食飯,等休息過後便去村裏挨家挨戶查查,村長這老兒是個懂事的,你們下去後莫要鬧得太凶。”
他說到這裏又停下來眉頭微皺,說道:“還是灑家休息好後與你一同前去。”
眾人見他如此用心,不免心頭一抖,難道這位盧公公還有什麼不忙的,村長心中不免遭急,村裏的女孩子都是叫他爺爺長大的,哪有不用心辦好此事的道理。
木槿之覺得盧太監心中定有別的打算,便開口試探:“公公可是不放心?咱村裏都是些粗野之人,公公紆尊降貴親自帶人搜,怕到時驚到了公公可不好。”
盧公公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呷了一口葡萄酒滿意的眯起眼兒,半晌後方才說道:“灑家念在你這老兒很有孝心的份上,便告訴你,酒家也是不得已。”
說到這兒他便停下不語,隻是抿著小酒吃著山野味兒,村長看了恨不得噴他一臉的唾沫星子,合著他好吃好喝的供著,到是得了這麼句不得已,啊呸。
臉上卻堆起討好的笑意,說道:“還請公公提點一下。”
盧公公這回卻是連眼皮子都不撩一下,隻是低頭品酒。
做陪的幾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兩個大大的“貪”字,左人賢笑道:“村長爺爺,你好生無趣,早些準備的那些禮兒,也該叫人端上來了。”
正在喝盧公公耳朵兒一抖,眉尾顫顫,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看來有這幾位公子哥兒在也不是沒好處。
他忙放下酒杯,一副萬事好商量的神情,說道:“那怎地好意思,灑家出來可是為聖上辦差。”
村長一聽,媽媽個蛋子,這哪是不好意思,分明就是叫他快些端上來,還要弄個好聽的名堂。
強笑道:“公公替當今聖上分憂,一路舟車勞頓著實是辛苦了,咱小山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末官隻是略備了些程儀,好叫公公路上能買杯水酒吃吃,也好消消乏更好替聖上分憂。”
村長不等盧公公應下,忙叫了下人去取了封銀過來,那盧公公看著托盤上隻是薄薄的一個紅包,心中頓時大喜,裏麵將的定是銀票,那樣最少也有五、十兩,他來前早就打聽過,這小山村是遠近聞名的富裕村,這一趟下來,少說也能賺個五十來兩。
他也不怕楊子軒幾個瞧了去,裝模做樣的擺擺手,說道:“村長,你太客氣了,哪裏能這樣。”
得,見到了紅包也不叫人家小老兒了,客氣的稱他村長,真正是見錢眼開。
村長伸手拿起封銀強塞到他手中,說道:“哪裏的話,不過是些程儀,公公如此推托,莫是要與我這老頭子見外了。”
村長也是順著杆子往上爬,隻求把這尊大神伺候好了,免去小山村的禍事。
楊子軒心中暗鄙,嘴上卻笑道:“公公,村長爺爺也是一片好意,還請公公萬萬莫要再推辭。”
一邊說一邊伸腳暗中踢了下坐在他左手邊的左人賢。
“啊,是啊,盧公公,你為了聖上的旨意,凡事親力親為,連這等子下屬都能辦的事,都不錯眼兒的盯著,可見當今聖上是盧公公心中第一人,凡事不敢怠慢了去,這也足見公公為了選采一事不辭辛苦,小山村地處僻遠,實拿不出像樣的酒菜來,村長爺爺也是一片心意,公公還是莫要嚇著他了。”
左人賢在一旁也是接口勸道。
那盧公公見他中此說,心中大定忙笑道:“唉,看你們盛情一片,灑家若再推辭這片好意,便是那豬狗不如的東西了。”一邊說一邊快速從村長手中奪過那紅包。
眾人一時呆目,這才不過是眨眼睛的功夫,那紅包便入了這位盧公公的懷中。
見得他收了紅包,眾人懸著的心兒方才落下。
“咳,村長,你且叫人通知下去,家中有女兒的在家候著,把戶籍準備好,有那已定親的,且一並把聘書準備好,等下灑家親自帶人查詢一番,爾等也可隨行。”
村長見得銀子管用越發小心客氣,幾人又陪笑了一陣,撤了酒席換了清茶,待茶過三道,盧公公見天色已不早,算算時辰,打發去別村的官差也差不多該彙合了。
這才慢慢起身,說道:“灑家今日還要回縣城,再耽擱下去,怕是要到後半夜方才能縣裏,現在就去清查,你們一起去吧!”
這位盧公公到是個妙人,得了銀子後也當真不為難眾村民,隻是挨家對了戶籍,查到有無適齡女子,他也不過是做個樣子,有楊子軒、左人賢在,早已猜到小山村適齡女子已定親。
行至村西頭尾時,這位盧公公略一停腳步,左看看右瞧瞧,心中暗道:不對啊,怎麼好像少了一戶人家,而那位人家家裏可是有位長相極好的姑娘。
他覺得不對,遂轉身問一旁的村長,又招來那名官差,取了戶籍冊說道:“怎地這戶籍冊上的與村裏的人數對不上?”
村長還沒覺得咋樣,楊子軒、木槿之心中一“咯噔”!來者果然不善。
左人賢在一旁不屑地撇撇嘴,見木槿之偷偷瞪他一眼,這才收了不屑的神情,笑得異常親切,好像站他前麵的盧公公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般。
“盧公公,你口中少的一戶,可是說爺家的小表妹啊?”
盧公公這等在深宮摸爬打滾幾十年的人,哪會不知他話裏的意思,似笑非笑的回應:“灑家不過是奉命辦事,當今聖上要選采女,民間百姓,但凡長相不錯的自是都有登記造冊,莫非左公子對此有甚不滿?”
“公公請息怒,我表弟向來是個口沒遮攔的,公公即說是奉命行事,不若小的請公公去家中坐坐,喝杯清茶。”
木柔桑已經定親,木槿之沒有什麼可俱怕的,這公公真若敢強搶,他也別想走出蜀州地界兒。
盧公公眯起眼說道:“木公子是個明事裏的人兒,也省卻灑家難做。”
木槿之無奈隻得引了眾人去他家,他與楊子軒暗中交流了個眼色,又在路上打發人先去家中通知木柔桑。
木柔桑此時正在繡房裏繡嫁衣,聽得婆子遞話進來,她略微低垂秀眉嘴角勾起劃過一絲冷笑,襄陽王妃還真是窮追不舍啊,她都已經與蘇瑞睿斬斷情絲,又定親於他人了,還如此這般刁難,就休怪掃了她的麵子。
“柳姑姑,一會兒家中有外男來此,怕家中丫頭婆子們不知事,還請姑姑幫忙照看一番。”
柳姑姑回道:“姑娘隻管安心坐在房中,就算來的是公公,姑娘已定親是不在選采之例的,說不得奴婢還有可能識得。”
她知木柔桑這是有意先叫她躲起來。
木柔桑淺笑問道:“姑姑可莫要怨我,我不過是想給那位公公個驚喜罷了,即是選采的差吏,想來在宮中也是有幾分薄麵的,若真與姑姑相識,也好坐下來喝茶吃果子述述舊。”
柳姑姑笑道:“姑娘這主意甚好。”也不知她是誇木柔桑用她曾經的身份去震懾來人,還是誇萬一是老相識,還真能述述舊。
“姑姑,還請你先下去叫丫頭婆子們收斂些。”木柔桑怕那些人要到家門口了,先打發了柳姑姑下去。
她方才把得閑的丫頭婆子拘在廚房那院子裏,便聽得正院裏一片腳步聲,便知是那位公公與眾人來了,柳姑姑忙打發了小丫頭把事先準備好的茶與果子都端了上去。
木槿之等人落座後,大家閑聊了幾句,盧公公便開站見山的說起了來意:“聽聞木家有女初長成,一枝獨秀賽仙子,今日灑家便是特意為她而來。”
木槿之與另兩人對視一眼,沉住氣發問:“公公這話是何意思?”
“灑家來蜀州聽聞你家妹妹長得花容月貌,一手女紅技壓群芳,今日為何不曾見到?”
盧公公身為差使,這選采女便是頭等大事,更因為出京前,有人暗中遞給他三千兩銀票,說是對方想把蜀州帳房府平安鎮小山村的姓木名柔桑的女子,給弄進宮伺候當今聖上。
木槿之暗自揣摸這盧公公話裏的意思,他家妹妹雖說女紅出色,卻也沒有把這閨閣之事到處宣揚的理兒,惟有那有心人設下套子等她鑽進去,心中冷哼兩聲。
“來人,去把姑娘請出來!就說是差使大人盧公公蒞臨寒舍。”
“少爺,奴婢這就去!”
門外走進來一微低垂頭的婦人小聲回應,來人正是柳姑姑。
因其低著頭,盧公公隻是覺得身量有些眼熟,到也沒有多想,隻道:“灑家也是公事公辦,原就是領了這份旨意,萬沒有不盡心的道理。”
柳姑姑聽聲音還真是耳熟啊,又聽得木槿之稱其為盧公公,悄悄撩起眼皮子瞄了一眼心中暗撇,好你個盧旺達,到了鄉野之地就稱王稱霸了,當年連給她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