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軒見木柔桑感動的看向他,心中欣喜若狂,麵上卻是很關切地說道:“槿之,你也該告之你爹娘了,你倆明年怕是不能再像今日這般來祭祖了。”
木槿之說道:“是呢,今日便是要特地向爹娘稟明兩件事,如今妹妹的終身大事已定下,孩兒,明年要入國子監念書,舅舅一家怕是也要遷回京城,萬沒有把妹妹一人留下的理兒,明年的今日孩兒與妹妹不能親自為爹娘掃墓了。”
春風揚,紙錢滿天飛,周邊地玉蘭樹發出沙沙的響聲,細細聽去好似在說:去吧,去吧!
祭過祖後,選采的事越鬧越利害,到後來,傳聞說是官差直接衝進家中捉人,唬得姑娘,少爺們一個個都拘在家中不敢輕易出門。
一日,柳姑姑挑了簾子進來,走到正在繡大紅嫁衣的木柔桑身邊,說道:“姑娘,張管事來回話,家中的長工又少了三名。”
隨著官差領了旨意進入各個縣城,拉郎配的風氣越演越曆,以至於,各家的田地都荒廢了不少,春耕生產的事情一延再延。
木柔桑放下手中的繡花針,憂慮的說道:“也不知這些官差們幾時才能消停,咱家還好說些,早得了消息又提前幾日動工,損失相對來說還是要小些,我已經告訴張管事了,沒來得及下秧苗的水田就先不下插秧了,全力正好田地已經用了好些年,借這機會休養一番。”
“那些失蹤的長工怎麼辦?已有人來找張管事了,剛才他打發人送了信來。”
柳姑姑入宮早,當年她也是被選采強拉進宮的,數年後,她私下多有打聽,隻是已遍尋不得自己家人的消息,落葉無根可尋,何等淒涼。
木柔桑站起來走伸了個懶腰,說道:“照實告訴來人,想來他們心中自有數,再好生勸慰一番,另叫張管事拿了我哥的帖子去一趟縣衙,家中丟了人,還是要報官比較好,免得將來,這些長工家的人來扯皮。”
柳姑姑心中大慰,木柔桑的理事能力真正是不要她操半點心,唯在陰私手段上還不夠狠辣,依然心存善意。
她得了木柔桑的示下,轉身出門把這事又告訴了來人。
又過得兩日,果然,風聲越來越緊,家家戶戶木門緊閉,但凡家中有女兒的,不管是否到了年紀,都被拘在家中不得出家門。
哪知,官差們很樂如此道,一個個如猛虎下山那般,趁此機會捉了不少美貌女子交上去,有一部分流進了那些官員的後宅之中。
小山村因出了名的勝產有教養的閨秀,哪知新任的縣令為了博得宦官的好感,竟在第一時間把這村名遞了上去,包括這村中女子年齡等情況。
哪知那宦官得了太師示意,定是要好生察看一番小山村,美其名曰:好山好水出美女。
很快這名宦官便親自帶了官差,一路折騰得雞飛狗跳,很是有模有樣的挨家挨戶清查,有那離得近年紀的,長相周正的,統統一並抓了塞進采女大軍中。
小山村村長得了消息時,那宦官已進入鄉了,無奈之下,隻得派人在村裏奔走相告,好生藏住自家未嫁之女,自己又換了最好的衣裳,備下酒水山野味用來招待,終歸是要碰上的,他已早早準備好東西,隻唯望這位宦官好說話,收些銀錢便能了事。
“村長老爺,那位公公已帶人來了,離咱小山村隻有三裏地了。”一位下人急匆匆地騎著騾子奔回來,還沒來得及下騾子,便急忙大喊稟明。
村長一驚,三裏?來得好快,又一想自己一個人怕是不頂用,便又道:“快,快去把槿之,左大人的次子及忠義侯次子一並請來。”
木槿之幾人原正在家中吟詩作賦賞春光,聽得下人來報說是村長有請,便帶了小廝直奔村長家。
“村長爺爺,身子骨可大好?”木槿之見村長穿戴整齊的站在院門口,心中十分奇怪。
村長歎氣道:“聽聞那位公公已經快到了,我一個鄉下人哪裏見過那般風光,請你們來,也是想幫著招待一下,好免去咱們村的一場災禍。”
官大一級壓死人,村長隻能管著小山村一畝三分地,他還管不到一個宦官身上。
“村長爺爺,你隻管放心好,有我們......”
“老爺,大事不好,王裏正家老大的女兒也被捉去了。”
幾人頓時一驚,木槿之開口問道:“可是隔壁鄉王裏正家的女兒?”
“回木少爺話,正是呢,聽說他家女兒原是有訂親的,隻是男方送聘書的時辰晚了一盞茶功夫,人就已經被捉走了,王裏正的婆娘已經急得暈過去了,奴才也是有個遠房親戚住在他家旁邊,先前瞧見了,知我在老爺家供事,便打發人過來送信了。”
這是村長家請的一位管事,他聽了這消息,心中暗慶自己家生就三個兒子。
村長忙又打發人去悄悄通知各家把女兒藏緊些,莫叫這些官差給搶去了。
“來了,來了!”又有下人奔過來相告。
很快官路上出現了一隊官差開道,中間夾著一頂棗紅色軟轎,由壯年的轎夫抬著,村長忙帶人恭候於村口道旁。
不時,這隊人馬便來到了小山村村口,領頭的差官開口喝斥:“可是小山村村長?”
“末官正是!”村長不敢打哈哈,隻得打起精神回應,又猜測他們的來意,不知那位公公可好說話。
心中正打鼓時,那棗紅色的轎子已落地,又有一名隨侍的小太監為其打起門簾,半晌後,方從裏頭伸出一隻戴著大紅寶石戒指的,白晳、保養得宜的手來,輕輕擱在小太監伸出的雙手上麵。
村長偷偷瞧見,心中直嘀咕:不是說來的是位公公嗎?怎麼是位夫人?
“外頭站著的可是小山村村長?”一道捏著嗓子,尖細的聲音從橋內傳出。
村長及眾人聽得頭皮一麻,臉上有一瞬間的古怪,連那帶著的差官都小心的把頭撇向一旁,默默數著路邊的花瓣兒。
“是!”
村長一時不知轎內坐的是男還是女,也不敢多言,隻是先應下了。
轎子裏先是伸出一隻皂鞋,村長一見頓時頭暈目眩,誰能告訴他,為什麼明明是公公,那手保養得怎麼比他家婆娘年輕時還要好看。
從轎子裏走出位矮胖的公公,方口大鼻,最大的特點是長得像個放大的冬瓜。
他一出轎子見得村長領著數人站在一旁相迎,十分得瑟的清了清嗓子,方才用那特有的,尖細地聲音說道:“灑家受當今聖上吩咐,前來人傑地靈的蜀州挑選采女,早聞小山村閨閣女子,斷文識字,更有女先生教導禮儀,今日特地前來走動一番。”
左人賢在後麵悄悄撇撇嘴,不就一個宦官麼,頂了天也不過是四品,擺什麼西洋譜。
楊子軒更是眼觀鼻,鼻觀心,魂遊天外琢磨著用何方法翻牆或是爬窗,才能躲過木槿之的盯梢,見到他心愛的小桑桑,可憐自打定親後,莫說是偷香竊玉,隻說見麵的次數隻夠伸出兩根小指頭。
村長不過是小小小芝麻官,連品級都沒有,哪敢得罪這位太歲,忙指向楊子軒等人,笑說道:“聽聞公公要來,正好忠義侯之子,蜀州巡鹽禦史左大人之子,還有本村的第一位舉子,皆在家中,末官便請了三位公子來作備,這一路舟車勞頓,想必公公早已乏了,不妨先去末官的家中稍作休息。”
那位公公睨了他一眼,掐著蘭花子抿嘴輕笑:“喲,你到是個會來事兒的,得了,看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灑家就去你那兒略坐片刻。”
他說完示意身邊的小太監扶他往村長家行去,又停下來說道:“灑家姓盧,這裏的公公可不是隻有灑家一個!”
“是,是,是,盧公公請!”
村長心裏早就罵娘了,要不是為了小山村的小姑娘們免遭毒手,他一大把年紀了,用得著跟個閹人低聲下氣。
到了村長家中,便有婆子們端了好酒好菜上來,楊子軒、左人賢、木槿之三人做陪,那盧公公雖說是皇上身邊的人,卻不似那貼身太監,見得幾人做陪,臉上有光的同時也不敢太過放肆,萬一參一本到了當今聖上麵前,他的小命可是不保了。
盧公公也就客客氣氣的坐下,又賣了楊子軒與左人賢身後大人的麵子,也不似那般子難伺候,村長見此方才鬆了半口氣。
盧公公在宮裏什麼精致吃食沒見過,隻不過村長也是個精覺的,弄的全是小山村後山上的野味,隻叫村民出了一把子力氣,他掏銀子收了回來,一舉兩得,現下盧公公正眯著眼兒喝著葡萄酒,吃著山野味兒滿嘴冒油。
“嗯,灑家已有許多年沒吃過這蜀州的山野味了,甚是懷念,不想你個老家夥是個有孝心的,弄了這些新鮮野味兒來,到也圓了我的一番口腹之欲,得了,即然在你家停留,灑家也懶得走動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