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她示意春染把銀子拿去收好,又道:“這事到此為止,你也莫要怨我,家中定是容不下這等中飽私囊之人,還有那兩處莊子上可還好,現下春天來了,你也莫要偷懶,還是要請個大夫給大家抓兩帖防傷寒的藥煎了服用。”

旺財見她並沒有訓斥自己,心中一喜,越發認真地回應:“姑娘不必擔心,這些事奴才來之前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木柔桑對於旺財辦事還是很放心,又想起明年怕是要遷往京城,笑道:“我哥哥明年欲往京中念書,我舅舅怕是要留在京城續職,如此一來,縣裏與小山村這邊......”

“姑娘,奴才們可不可以......”旺財想隨主子們一起上京,在縣裏又哪比得過與主子們一道。

她輕笑道:“拾書與研墨必是要相隨的,我與哥哥商量過了,到時我家若真都往京城,萬沒有叫你們骨肉分離的道理,自是要帶上你們。”

“多謝姑娘!”

“你先別急著謝,另外,我瞧著富康倒還得用,他那新媳婦子我也不欲叫進來伺候,若你隨我們進京......你且再看看他,若合適便好生教教他,那兩處莊子的管事終歸不太放心。”

“姑娘,奴才會好生教導他,也會時常提點萬不可生那異心。”

木柔桑點點頭:“對了,有一事,你回去後得與桃花和鳳釵說一聲,不日蜀州便要挑選采女,桃花已定親事,鳳釵年紀不足,隻是還要多留心些,叫她倆要麼這段日子待在家中莫出門,要麼就待在繡莊後頭,與那些小繡娘住一起,外頭交由崔管事與那些嫁人了的繡娘子打理。”

旺財忙應了,又閑了幾句家話,這才下去與招仕相聚,兩父子好好說說話。

到了黃昏時,屋外十分熱鬧,似有許多人在說話,還有一些奇怪的聲音。

木柔桑放下手中的針線,看看繡架上的紅雲錦,卻是她花了一下午時間才構出一部分圖案,難怪人家繡嫁妝,一繡便是經年。

“姑姑,麻煩你去外頭看看是何事?”

她側耳一聽,中間夾著許多男子的聲音,便另叫了柳姑姑出門瞧瞧。

“姑娘,咱們隻要繡這嫁衣還有蓋頭吧!”一邊打絡子的春染怕記著,這已是她問第六遍了。

春意忍不住笑道:“姑娘,你瞧瞧,春染才是最擔心的一個,她都已經問了好些遍了。”

“我哥說了,嫁衣和蓋頭必須自己繡,至於其她的新嫁娘衣裳,便交由彩衣閣打理,另外,這些日子,你們也不要輕易出門。”

木柔桑擔心那些差使為了湊數亂拉人,到時她也無法把幾人撈出來。

“知道了,姑娘!”

幾個雖不說傾國傾城,卻也因自小與木柔桑一塊,同吃同住的,一個個養得水靈靈,隻怕入了差使的眼拉了去充數,進得宮也隻能混個宮女當當。

幾個在閨閣內又說笑了一陣,隻聽得門外有人進了正堂,沒多久便聽到茶盞落地的聲音,驚得木柔桑迅速站起來。

又豎耳細聽,好似是自家哥哥壓低的聲音,卻聽不真切說了什麼。

而木槿之正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大手一伸:“楊大哥,這聘禮都來了,怎麼不見聘書啊?”

楊子軒磨磨蹭蹭、期期艾艾的不肯拿出來。

“槿之,那個......嘿嘿!”他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意。

木槿之古怪地看他一眼,問道:“你莫不是反悔了?當日可是牙白口清的承諾了!”

“不,不,不是,那個聘書,聘書......”楊子軒答應木柔桑是一回事,真到了給聘書的時候,心中又打鼓了。

木槿之眼兒微眯,眼角掛上狠色:“聘書怎了!楊大哥,聽說差使不日就要到蜀州了,今兒舅舅打發人送信來了,說是叫我們這幾日好生待在小山村莫要遠離了,叫人敲了悶棍捉了去,摸瞎拜堂成親。”

也不怪人人緊張,如今已是大周四十七年,當今聖上已經是黃泥埋到脖子處的人了,哪家願意把自家女兒送進宮去糟蹋。

“啊,不,不,不是那意思!”楊子軒見得木槿之真動氣兒了,知是他想左了,無奈之下,隻得伸手從懷中摸索半天才把聘書拿了出來。木槿之見到聘書以最快的速度搶過去,生怕楊子軒開口說後悔,他嫁個妹妹容易麼?

他翻開一看,激動之下站起來,撞翻了手邊茶幾上的杯盞。

“楊大哥,這是真的?”他震驚地用手指著聘書上的字問道。

楊子軒吸吸鼻子十分委屈地說道:“嗯,小桑桑非要加上去!”

他還有後半句沒說,若不加上去,當時木柔桑可是說了,她是萬不可進宮的,大不了,卷了細軟去襄陽幹娘家躲一躲,他敢打賭,隻要她的腳剛沾上襄陽的地皮子,蘇瑞睿覺得會借此機會把她收了去。

麵對紅果果的威脅,楊子軒成功的掛起了小白旗,搖搖小尾巴十分討好賣乖的應承下來。

“咳,楊大哥,舍妹平日都被家中長輩寵壞了,才會這樣任性胡來!”

木槿之十分不好意思的合上聘書,卻也絲毫沒有叫楊子軒重寫的意思,反而捏得緊緊的,生怕楊子軒心生悔意搶回去塗改。

“唉,罷了,你也看了,想笑便笑吧,我即已求娶她為妻,萬沒有委屈她的道理,她若覺得這樣寫能安心,寫下便是,隻是莫要叫我家裏知道就好。”

木槿之憋著勁低垂著頭,他實在不想掃了楊子軒的麵子,但心中卻是倍兒爽啊!

原來木柔桑要求楊子軒在聘書上加了一條,若楊子軒違諾,木柔桑有權提出和離,在雙方不能調和的情況下,她所出子女皆由她單獨教養,但不削去宗籍,依然還是楊家的子孫,而楊子軒必須把家產的大半歸於她名下,做為子女將來娶妻生子的銀錢。

“柳姑姑,你把這聘書及禮單拿進去一並交給我妹妹。”木槿之樂不可支的把東西交給她。

柳姑姑得了此物,心中雖疑惑兩人打啞謎定與木柔桑提了什麼要求有關,接過單子及聘書,她這才挑了簾子進去西次間。

楊子軒隻能眼巴巴的瞧她的身子擋住門口,隨即又隻見到晃動的簾子,心中唉歎,終不得見日思夜想的佳人,當真是忍字頭上一把刀。

“姑娘,這是未來姑爺送來的聘書和聘禮單子。”柳姑姑也是個趣人,雖不苟言笑,現下見了喜事也跟著叫上未來姑爺了。

木柔桑接過來後,卻把聘禮單子隨手一擱先翻起了聘書,見著上頭當真有把自己的要求添上去,一時笑得花枝亂顫,朝柳姑姑揚揚手中的聘書,笑道:“姑姑,快看,這個便是你教的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柳姑姑哭笑不得地回應:“姑娘,那是指後院,夫妻間應是夫為天!”她邊說邊接過聘書。

木柔桑聞言吐吐小香舌,心道:隻怕看了上麵的字又要一驚一乍了!

“姑娘,這樣不合規矩,萬萬不可如此寫!”柳姑姑嚇得麵色一白。

木柔桑嬌俏地笑了,說道:“姑姑,你慌甚?我有找二表哥借了大周律法看過,無一條律法上規定,不可在聘書上添此句,也無一條律法規定,女子與丈夫和離,不可分得丈夫產業。”

“姑娘,萬不可這般想,就算姑爺犯了錯,浪子回頭也是金不換。”

“哼,姑姑,你莫要勸我了,我且問你,若他有日不守承諾,你就眼瞧著我氣死不成?”

“奴婢萬沒有這般想法,隻是.......”柳姑姑見她神色堅定,便知無法勸阻,又道:“姑娘,這聘書上寫的事,萬不可給楊家族人瞧見。”

“她們便是想瞧也沒門兒,更何況姑姑你也是明白人,男人麼,喜歡時,你便是寶,不喜歡時,便可棄之如草履,我便是要用這條框住他又如何,他若敢做初一,我便敢做十五,誰又能怕了誰去!”

說到底,納不納妾是夫妻間的事,而和不和離卻是兩家族之間的事,柳姑姑是原裝正版的古人,又哪會如木柔桑這般叛逆離經。

“姑娘,未來姑爺如此疼寵你,定是不會辜負了姑娘。”

木柔桑冷笑道:“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這句詩還是姑姑念給我聽的,我且不管恩是否會斷,也要先備上一手,免得到時自己吃虧,哭出京城事更哀!”

木柔桑相信楊子軒在求娶她的那一刻是真心的,哪怕是現在,她也確定楊子軒是極喜愛她,可是世事無常,她又怎知以後會如何,到不如先叫他死了那份心,也好過將來自己傷心。

春染見得兩人越說越不好,出來和稀泥,拿起小幾上的聘禮單子笑道:“姑娘,好好的怎說得如此嚇人,咱們還是先來瞧瞧未來姑爺送了什麼禮,你不瞧,奴婢可是先看了!”

也不等木柔桑開口,便打開單子念道:“聘金,黃金千兩,餅兩擔,上等鮑魚八對,上等魚翅八包,海參八十斤,海蝦八十斤,墨魚八十斤,蠔豉八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