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姑先是羞於啟齒,後又想到木柔桑不通此事,隻得吞吞吐吐地道來:“姑娘,那個,冬雪那邊可是有疏忽了的?”
木柔桑摸摸後腦勺:“疏忽?你是說要給冬雪單獨拔個院子嗎?那不是提了姨娘才有嗎?”
柳姑姑無法,隻得挑明了說:“哎喲,好姑娘,哪是這事兒,冬雪去了少爺屋裏,原是要安排她做通房丫頭的,隻是少爺一直見你身子不好,便無心旁事,這開臉的事兒便就擱下了,再說了,若按慣例冬雪做通房丫頭,一般主家還是要發話,示意她與她相好的姐妹們私下樂一樂的。”
木柔桑立即明白,原來是她沒有發話,再一想覺得也有理,人家說到底也是清白家的姑娘,跟了人也不能隨隨便便,雖說不能大花轎抬進門,卻也是一宗喜事。
她不由得伸手揉揉眉心,無奈地笑道:“原是我無意,算了,我這就吩咐下去,想來我哥也知我身子大好。”
又叫了春意過來吩咐道:“你去開了箱籠挑上一匹紅蜀錦,我記得咱箱籠裏有不少料子,另外,再挑一副銀頭麵,便說是我賞的。”她如此示意,到時冬雪見了這些東西自會明白。
“!”木柔桑開口叫住準備離去的春意,說道:“終歸是伺候我哥哥的,你再挑多兩匹一並給她,另撿十兩銀子,叫酒樓送兩桌席麵來熱鬧一下,現在還不算晚,我哥哥隻怕是要多吃會子酒,叫守門的婆子留意些,莫要隻顧貪杯鬧耍,卻把我哥哥給關在外頭受凍。”
春意自是明白木柔桑的意思,許是過不了幾日冬雪便能梳頭做婦人妝了:“知道了,姑娘隻管放心,奴婢定會好好叮囑一番。”
吩咐了這事,木柔桑又帶著幾個玩了半天小京巴,她又鬧著叫幾人給小京巴縫鞋的縫鞋,做坎肩的做坎肩,不過是半個時辰,一個小京巴姑娘新鮮出爐了。
“好像,少了點什麼?對了,春染,快扯塊紅綢子過來給它把頭上的毛係上。”
大多女子都喜歡萌萌的小動物,木柔桑也不例外,抱著小京巴折騰了半宿,方才戀戀不舍的看著柳姑姑抱走,隻是心中依然存著一個小疙瘩,卻也不想叫人知道了她的小心思,沒得又要被外祖母、舅母一頓說教。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因想著自己將來的夫君,是否通房丫頭、小妾大把,心中煩悶不已而失眠,又再想到明日便能歸家去,這一憂一喜,竟把她折騰到四更天方才閉眼睡去。
翌日,雞鳴三遍時,幾輛馬車從左府駛出來,清冷的石板上被車輪碾過,歡快的傳遞著車內人的心情,這行人便是木柔桑一眾人,上車沒多久便歪在軟枕邊又睡過去了。
幾個丫頭見了真搖頭,又拿了厚鬥篷為她輕輕開蓋,春風笑道:“咱姑娘定是見到要歸家去,昨晚兒走困了。”
春意白了她一眼,笑罵道:“難道你就不曾走困?”
幾個丫頭的父母都在老家,隻不過春風、春景是家生子,春染、春意與木柔桑是同鄉。
春染也是很高興能回家見父母,她伸手悄悄摸摸懷中的小荷包,裏麵裝的是些碎銀子和幾張銀票,想著把銀票拿回家也能給父母置上幾畝田地,在村裏也能過上富戶的生活。
正思及此,見得木柔桑似因太吵而微微皺了下眉,忙豎起食指放在嘴邊輕噓,示意大家都不要再說話,幾個丫頭坐在車內閑悶也跟著打起盹兒來。
馬車一路兼程,所幸這些日子天氣大晴,到也順順利利的走了一路,在傍晚時方才到了小山村。
小山村早已不複當年的寒酸,家家已是炊煙嫋嫋,夾雜著誘人的飯菜香氣,金色的夕陽流連在樹梢,屋頂,田野上,小河流靜靜地流淌,如一位母親正無聲的關注著小山村,孩童們歡快的在屋前平地上你追我趕。
“咦,那些鴨子好肥好白。”楊子軒的一句話驚醒陶醉美景中的眾人。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唯有左人賢在一旁起哄:“真的好肥,小表妹,你家也有吧!”
這是吃貨迫切需要下嘴的表現,木柔桑笑道:“那是大白鵝!”
村長也隨著下了車,一張老臉笑得如春蕾綻放,說道:“它們這是吃飽了正在遛彎兒,每次都從村頭遛到村尾,再從村尾遛回來,瞧著有不長眼的外村人摸進咱村子,你們瞧,那個最高最肥的就是老大,它一聲叫喚,全村的鵝都跟著叫喚了,那是通知咱們有賊摸進來了。”
“哎喲,村長回來了!槿之,柔桑!”一個哄亮震耳的聲音老遠傳來。
木柔桑眼睛一亮,隨即笑彎成月牙兒,拿著帕子輕輕揮動,抿嘴笑道:“哥哥,你瞧,二嬸子過來了呢!”
“二嬸子看樣子挺健朗的,依然這麼中氣十足。”木槿之笑著打趣。
村長笑眯眯的摸摸自己的山羊須,樂道:“咱村子裏的婆娘們個個都是大嗓門。”
他這話音剛落,村裏便響起了此起彼落的大嗓門。
“狗蛋兒,死哪兒去了,回家吃飯。”
“狗剩子,吃飯咯~!”
“鐵牛,鐵牛~~!”
......
“知道了!”
好些個叫狗蛋,狗剩,鐵牛的娃子不知從哪兒鑽出來回應。
左人賢卻是驚掉一地下巴,扯著木槿之問:“我沒聽錯吧,這都是什麼名兒?”
一旁的村長聽了笑道:“小山村以前窮,取這些名兒好養活。”
“哎喲,你怎麼瘦成這樣了!”秦二嬸一直把木柔桑當女兒般疼,眼見得她突然瘦成這樣真是唬了一跳。
“二嬸子!”木柔桑甜甜地喊了一聲,輕輕走過去親昵地挽著她的胳膊,笑道:“二嬸子還是如此這般,我老遠就聽到你的聲音了。”
秦二嬸如今也不同前些年了,頭戴金銀,一身蜀錦不說,身後還跟著兩小丫頭伺候著。
“你個丫頭,可想死二嬸子了,走,先去咱家。”秦二嬸的性子不會因為自家銀子多就變了,依然是爽朗如秋日。
木柔桑忙拉住她,笑道:“二嬸子莫急,今兒我家中可是來了客人呢。”
秦二嬸這才留意四周,見得除了木槿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少爺,她忙笑道:“這不光高興你倆回來了,到是沒有瞧見旁的,槿之,楊少爺,這位是?”
木槿之上前叫了聲二嬸子,隨即又介紹了左人賢。
秦二嬸方才知道左人賢是木槿之的表親,而且還是一個好大好大品級的官員兒子。
“你們風塵仆仆的歸來,想來家中也還沒有收拾出來,要不先到我家吃個飯,大夥兒聚上一聚,另打發了小丫頭去通知富康媳婦?”
木柔桑抿嘴笑道:“如此我們便不客氣了。”到了小山村她便似如魚得水,笑容裏多了幾分恣意。
瞧得一邊的楊子軒眼前一亮,隨即若有所思。
木槿之見了知是一時到不了家,便打發下人們先把行李送回家去。
秦二嬸看了一旁笑而不語的村長,說道:“原應該請了您一同前去,隻是今兒見到翠花回來了,不知你的意思......”
村長也就隻有這麼一個老閨女,自是明白秦二嬸的意思,笑說:“反正也不差今日,等過幾日,再叫我家老婆子置上兩桌席麵請大家來樂一樂。”
木柔桑覺得有些奇怪,往常請村長去吃飯,他都沒有拒絕過,不知今日為何?
很快秦二嬸便給她解惑了,隻聽她說道:“那您老快些回去吧!”
村長也不客氣又與楊子軒和左人賢客氣了兩句,隻對木槿之說好生招待兩位,便自行離去。
見得他走了,秦二嬸歎了口氣,轉頭又對上一雙水靈靈充滿好奇的黑珠子,不覺失聲笑道:“唉,原本翠花在家就嬌寵慣了,嫁了夫家後先還相安無事,隻是隨著她兩個哥哥越發長進,她在夫家的地位也越發高了。”
這便是有得力娘家撐腰的原故,女子嫁人後有兄弟幫襯,但凡夫家也是要先讓上三分。
“那不是好事麼?”比起早逝的木鳳娥,夫君想納小妾的劉桂芝,趙翠花真的過得要幸福多了。
秦二嬸歎道:“有是相差太大於夫家而言並非好事,翠花是什麼性子你也是清楚的。”
木柔桑想起小時候一直牛逼哄哄,老娘天下第一的趙翠花來,不覺滿頭黑線,她不會是在夫家也拿矯了吧!
事實卻也正如她所想,秦二嬸接著道:“翠花的夫家原本就是鄉紳,那時是高攀了,不想兩位哥哥有出息了,她到是嫌棄起夫家來了,三天兩頭的鬧,去年中還因為夫君納小妾一事,把一個男孩兒活生生氣掉了。”
“納小妾?”她原還想說,為什麼男人就是不知足,又思及還有兩位哥哥在身旁,隻怕將來他們也會如此行事,怕傷了兄妹情份,隻好又把這話咽了回去,隻是臉色不如先前好看。
楊子軒與木槿之、左人賢不緊不慢的走在另一邊,他一直有留心木柔桑,突見她臉色不好心中一驚,忙朝小桐使了個眼色,叫他去打聽村長家到底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