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楊子軒麵前總是很容易心軟,也許是因為兩人的經曆相似,說話更親近隨意些。
木柔桑應下了他,便吩咐了春染叫廚房準備了麵粉,還好她昨晚又翻牆換吃食了。
不時,春染便來回稟說是準備齊當了,自是不用她去和麵,旺財媳婦早就把麵和好了。
見到木柔桑與楊子軒過來,笑道:“奴婢一早估摸著今日怕是要吃餃子,早早的便把麵和了,姑娘這是要親自下廚?”
她見木柔桑換了一舊素衣過來,覺得應該是如此。
“嗯,你先幫我把羊肉剁成臊子。”
“旺財嬸,勞煩你了,我喜歡吃肉多白菜少的。”
木柔桑白了他一眼:“你怎地不說,要她不放白菜。”
“我也想啊,可是光吃羊肉又覺得膩得慌。”楊子軒十分光棍的聳聳肩。
廚房裏的婆子們早就拉開了架式,拿起麵杖就開工了,木柔桑不過是給楊子軒包了兩碗。
當她揭開鍋開,迷朦的霧氣擋住她的姣顏時,楊子軒突然覺得心裏很平和,很溫馨,從來沒有人願意為他親手煮羹湯,他心中生出扯不開的留念,不舍離去......
楊子軒最終還是硬起心腸離開了,那日天空下起了小雪,木柔桑俏立於門前目送他離去,也許在她的印象中再次見麵不知是何時了......
“姑娘,該進屋了。”柳姑姑撐著紙傘站在她身後。
“嗯,回吧!”她留念的看了一眼拐過街角隻剩一個尾端的馬車,這才隨柳姑姑進了院子。
“姑娘,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楊子軒離開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的上位者威勢終於消散一空。
“姑姑可是要說楊子軒的事?”
“姑娘聰慧!”
“我知道你是蘇瑞睿派來的,但是......”木柔桑轉身盯著她一動不動。
一直盯到柳姑姑不自覺的退縮,才想起她還為木柔桑撐著傘,她往後退了兩步又僵硬著身子站立不動。
“楊子軒同樣是與我相識於微末。”
柳姑姑張了張嘴,最終歎口氣說道:“姑娘還是不信奴婢,奴婢即然已經隨了姑娘,萬萬沒有再回王府的道理,這輩子無論姑娘去哪裏,奴婢都會跟著。”
她把心裏的話最終咽下去了,默默地陪著木柔桑往內院行去。
雪越下越大,路漸漸難走起來,到了第二日家中便來了左府的下人,原來左老夫人頭幾日見天越來越冷,越來越陰沉怕到時大雪封路,連忙打發了人來接她回蜀州城。
得到這個消息時,木柔桑正在案前翻看帳本,也不知是木柔桑運氣好還是怎地,她家的良田自打買回來後,這些年一直風調雨順,帳本上的數字也越寫越大,及至今年已有三萬兩的進項。
“春染,這次回了蜀州城,記得提醒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鋪子。”
“姑娘可是又要開什麼樣兒的鋪子了?”春意到是先興衝衝的跑到她跟前。
“春意,你怎可如此沒規矩,等晚上到自己房裏走上兩百遍。”柳姑姑在一旁繃著臉說道。
春意聞言立即苦著臉道:“姑娘,你快看,姑姑不但要管你,連帶奴婢們都要包圓了。”
柳姑姑不為所動,自打那次在院子裏說過話,表明心意後,她越發的對丫頭們管得嚴了。
“你若是想丟姑娘的臉,隻管不學,便宜了事。”
“好啦,姑姑說得對,你們的規矩也要立起來,往後家中客來迎往也要得儀,不能落了旁人口舌。”
“姑娘,老夫人打發人來問,姑娘幾時回蜀州。”春風挑開簾子走進來,就著門邊的火盆子驅寒。
“知道了,來人可是安頓好了?”
“旺財叔已經安置在南倒座的客房了,另又備了些驅寒的吃食,也叫小丫頭已經燒起了碳火,小心伺候著。”
春風一口氣把所有的事都說了,完了還打了個冷顫,笑道:“走時,可要多帶點銀絲碳,外頭太冷了。”說完吸吸發涼的鼻子,又用烤熱的手狠狠搓著小臉。
春染回頭看她那樣子,知道是凍壞了,給她倒了一杯熱薑茶端過去,笑道:“可是凍壞了,秦姑娘怎地沒有同你一起過來?”
春風今日是被木柔桑打發去秦椿樹在縣城的家裏去接秦桃花,這年底了也該把幾人的紅利分上一分。
“昨兒秦姑娘的小丫頭怕懂著她,便在她屋子裏多放了兩盆子碳火,沒想到秦姑娘圖一時痛快著了涼,今兒起來鼻子塞住了,又是咳嗽的,奴婢去那會子,她屋子裏正忙得人仰馬翻的,奴婢便把事兒說了就先回來了,正準備同姑娘說呢。”
木柔桑心中擔心,忙問道:“她可還好,可有請大夫去瞧瞧,,你再跑一趟前院,叫人拿了我哥的名帖去把縣裏最好的大夫請去。”
“姑娘,你啊,還是甭操這個心了,奴婢回來的時候,正好碰到朱大少爺把人拖了過去。”
她聞得此事莞爾一笑:“是了,前幾日學裏放假了,意楊都已回家了,富貴定也一同回了。”
見隻有春風一人進來,便問道:“對了,鳳釵怎麼沒過來?”
“哦,三姑娘不知聽誰說用梅蕊上的雪來煮茶最是好不過了,她便打發了奴婢先回來,說是要采了那梅花尖尖上的三分雪,再來姑娘這邊煮茶品茗。”
“她到是個會享受的,春染,去把上次楊子軒送來的那套琉璃茶具拿出來,春意,你走路最省事,去園子裏摘些梅花過來。
木柔桑說著此事時,卻不知家中又來了一位貴客,到了她家大門口,正好碰上準備出門采辦的旺財,一見來人頓時嚇得六佛升天,七佛出竅。
“見過,見過.....”
“不必多禮,先進去再說。”
旺財到底不是一般下人,這些年隨著木家兩兄妹也見過不少達官貴人,很快便穩住了。
“王爺,這邊請。”
他壓低了聲音對蘇瑞睿說道。
蘇瑞睿身著棗紅雲紋墨錦袍,外披深灰厚貂鬥篷,大搖大擺地走進靜居,陳烈則是一副老管家的模樣,不仔細瞧去,還隻當又是一個楊子軒來木家了。
“王爺,還請隨奴才的先去花廳,再容奴才去稟了姑娘。”
蘇瑞睿擺擺手:“我自會去,你忙你的,叫使人通知了木姑娘便行。”
蘇瑞睿打發走旺財,自己熟門熟路的行往花廳,他當日在京城見天氣一天涼過一天,心中便急於歸襄陽,忙完手中的事,又過了他娘恭貴妃的壽辰,這才緊趕慢趕回了襄州。
剛進地界兒便收到了樊公公的飛鴿傳書,告知他木柔桑已回了蜀州。
他拿著紙條喃喃自語:“終究還是回來晚了......”紙條在他手中碾成灰末,隨著寒風飄散入枯草叢。
剛硬的臉比寒風還冰冷:“快馬輕騎回襄陽!”說完打馬揚鞭快速奔往襄陽城。
經過五六日,襄陽城在一個難得的晨曦中,一隊輕襲叩開了厚重的城門,誰也不知經過歲月洗禮的城門承載了多少故事,而襄陽王爺的也在其中......
“王爺!”
一進城門,陳烈一身銅甲掛身的迎上來。
“嗯,去劉府!”
蘇瑞睿淡淡的回應。
陳烈自知不好多言,隨即翻身上馬追隨他而去。
劉府門前與往日一般隻開了側門,年邁的老下人正拿著竹掃帚清掃台階,蘇瑞睿快馬奔至此處不遠,卻又躊躇不前,隻是坐在馬背上悄悄注視這邊而不語。
院內枯樹枝上掛著的零星樹葉,被寒風輕卷扔到了他的身上,蘇瑞睿伸手接住樹葉沉默不語。
英花落盡,人去樓空。
“回!”他毫不留念的打馬轉身,下屬們或多或少知道他心情不佳,連帶騎馬的動作也輕緩了不少。
蘇瑞睿滿腦子亂哄哄的回了王府,襄陽王妃早已得知他進了城,守在大門口遲遲不見其歸來。
“你說什麼?去了劉府?”
她滿臉憤怒,那個叫木柔桑的人雖走了,卻也帶走了他的心,襄陽王妃心生不甘。
“是的,王妃!”
凝香見她如此,又思及自身的婢微,越發想念還在癡癡等她回家鄉的表哥。
“哼,凝香,晚些時候給我磨墨,眼看冬至將近,我甚是想念父親,是該給他老人家去封信了。”
襄陽王妃十分突兀的提及此事。
凝香心中一驚,腦海中晃過木柔桑爽快的笑容,那樣的姑娘不適合被摘走揉碎濺踏在泥裏。
“王妃,不妥。”她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襄陽王妃狐疑的打量她,麵色一沉,問道:“有何不妥?”
凝香急中生智,忙道:“回王妃的話,此舉反倒會令王爺與你離了心。”
襄陽王妃臉色一鬆,溫婉地笑道:“還是你最得我心,再過上月餘便是冬至了,從咱們襄陽到京裏一個車隊要走上個把月,正好在冬至時把節禮送給我父親,這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凝香忙應了退下,寒風瑟瑟,這才發現後背一片冰涼,原來她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襄陽王妃又等了半個時辰,才見到蘇瑞睿回來。
“王爺回來了!”她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
“嗯,最近可還好?”他依然木著臉。
“好著呢。”
襄陽王妃還想說什麼,蘇瑞睿已抬步率先走進大門,後又停頓了一下方道:“我去書房了。”
意思是叫襄陽王妃該幹嘛便幹嘛去,行了兩步又道:“你父親給你捎了東西,後行的車隊過兩日便會東西送來。”
說完便不再理會她,徑直帶了陳烈、又招了一直守在門邊的樊公公隨行。
襄陽王妃氣得暗惱,凝香忙道:“王妃,王爺怕是還沒有吃早飯。”
“餓死算了!”她惱火的嘀咕,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怒吼蘇瑞睿。
已經行去十多步遠的蘇瑞睿,耳朵根子微微扯了扯,目光瞬即冷如寒冰,一言不發的去了南書房。
幾人剛入得南書房,蘇瑞睿已冷聲打發多餘的人下去,便開口說道:“說!”
陳烈與樊公公對視一眼,這才將蘇瑞睿離開襄州的所有事都稟明了,後來又說起襄陽王妃的事,陳烈因是外男,對此不甚了解,到是樊公公回來後,把前因後果都摸了個遍兒。
“主子,都怪奴才,當日便應該想法子留住木姑娘的。”樊公公見蘇瑞睿真上心了,暗惱自己沒有揣摸清主子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