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之從第二日起便進了官學念書,而木意楊他們也閉門苦讀,木柔桑日日為他們安排豐盛而又清淡的飯菜。
這日上午,木柔桑正在廚房裏交待旺財媳婦今日的菜式,春意尋了進來道:“姑娘,前院的粗使婆子剛來稟報,說是城西的周府派了婆子過來求見。”
“你確定是周府?”她家還沒有送信過周府呢,怎麼知道她家搬過來了?
春意見她神色不愉便道:“粗使婆子不認得來人,隻說了來人是姓蔡,奴婢估摸著怕是蔡媽媽來了。”
蔡媽媽是木清溪身邊的得力婆子,木府的人無人不識她,木柔桑又對旺財媳婦交待了幾句,這才對春意說:“你親自跑一趟,把她領到花廳來。”
春意走後,木柔桑帶著春染走廚房院落外的側門去了花廳。
不時,春意領著蔡媽媽過來了,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個小丫頭。
木柔桑坐在椅子上並沒起身,隻是笑著示意下人搬了繡墩過來:“蔡媽媽今日怎麼得空來我家走動,快些坐下來說話,春意,去給媽媽沏杯熱茶過來。”
想想金黃金黃肥得流油的脆皮鴨,再沾上酸甜的酸梅醬,用片兒皮裹上脆泡菜,木柔桑咽咽口水,好久沒吃了。
木槿之想了想道:“不若擺在後花園的小亭子裏,麵向荷花池,邊品酒還能聞聞淡雅宜人的青竹香,到也是美事一樁。”
木柔桑聽他如此一說,樂得見牙不見眼,木槿之也學會享受生活了。
蔡媽媽一雙眼睛不著痕跡的打量這個花廳,一路行來院落雖不大,卻也花草錯落,隻不過是剛剛開春,這院裏的樹兒已開花,行走間暗香浮動,如今到了花廳,心中詫異木家好大手筆,一應家具皆是黃花梨木。
木柔桑今日穿了件新的銀線粉荷鵝黃雲錦褙子,下著水煙玉荷百褶裙,頭上隻是簡單的帶了兩串銀花串,清新淡雅,如沐春風的感覺。
“表姑娘,夫人是從旁人嘴裏才得知表少爺,表姑娘來了縣城,這不,急巴巴的趕著老奴來送禮了。”
蔡媽媽知道木清溪是惱了,木柔桑昨日來了靜居,到今日都沒有登門造方訪,為了不叫外人笑話,這才巴巴地打發蔡媽媽來了木家。
木柔桑心中冷笑不已,木清溪會急巴巴的等著她家搬來縣城,說出去鬼都不信,她是怕落了臉子才是真。
“瞧媽媽說的,原本是應該早些打發人去知會一聲,唉,媽媽也知道,咱家與別家不同,這一次哥哥來縣學念書,同行的還有他的幾個發小,都是來參加今年童生試的,加上因為剛搬來,瑣事甚多一直抽不出空閑去看訪大姑,等忙完這段時日,我與哥哥一同去拜見大姑。”
蔡媽媽講的不過是麵子上的話,也就聽聽罷了,她此時堆起笑意道:“瞧表姑娘說的,還不是因為我家夫人心疼表姑娘,這才巴巴的打發奴婢來看看,表姑娘若有不便之處或不懂的事物,盡管來府裏找夫人,夫人常念道,娘家統共就隻有三個姑娘,如今大表姑娘已經嫁去帳房府,夫人時常想念而不得見,好在二表姑娘與三表姑娘來了縣城能時常見到,到也了卻一樁心事。”
木柔桑抿嘴輕笑:“媽媽,往後我與鳳釵都要在縣城長住,意楊哥也找了私塾進學,我們會有大把時間陪伴大姑,自是少不得時常去請安問候。”
木家買了院子後,木清溪自然無法再強行要求木柔桑搬去周府住,更何況木槿之還進了縣學,那就更不可能實現了,她心中十分可惜,要不是忙著木鳳娥出嫁之事,她也不會疏忽了此事,少不得上下打點一番攔上一攔,到時木槿之是十成十進不了縣學了。
“表姑娘說的事,老奴一定會把這話捎給夫人。”她又伸手示意,帶來的兩個丫鬟忙捧了兩個紅漆托盤上前:“表姑娘,這是我家夫人為你們備的薄禮。”
春染、春意忙上前去接了盤子,木柔桑發現不但有她的還有木鳳釵的,她對門外候著的春風道:“去把三姑娘請來。”
“媽媽先吃盞茶稍等,鳳釵這會子正在學女紅,我已打發人去請她了。”
蔡媽媽看見木家富貴了,心中樂嗬林家媳婦的算盤子怕是要打不響了,當然,她十分樂意看到林家媳婦吃憋。
木柔桑拿起一個藕盒錦緞盒子,看著挺大的,她有些好奇木清溪送了什麼,打開一看,差點笑叉氣了。
蔡媽媽有些看不起林家媳婦的小家子氣,當她知道裏麵是些絹花時,很是不恥她的做為。
“姑娘,這些禮都是夫人交待林家媳婦去辦的,絹花是今年春最流行的,那些筆墨是送給兩位表少爺的,絹花和綢緞是給兩位表姑娘的。”
完了又怕木柔桑看不上,便不自然的道:“夫人是瞧著表姑娘們年紀小,怕壓不住金銀,還是這些絹花戴了更好看些。”隻是聲音越說越小。
木柔桑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隨手拔了拔盒子裏的絹花:“瞧著是縣裏最時興的花兒。”
又看到木鳳釵從門外進來,忙招手示意:“快來看看,大姑派人送禮兒來了。”
木鳳釵來到她身邊,用手翻翻木柔桑手上的盒子裏的絹花,笑道:“這些絹花是堂姐準備發給丫頭們用的?雖然做工差了些許,先湊合著用吧,等往後得了好的再賞些給她們。”
春染、春意聞言沒忍住笑出來,原來木鳳釵她不是真的要打木清溪的臉,這孩子說的都是實在話,往常楊子軒和蘇瑞睿趁著年節送禮,沒少給兩人送來絹花,比這盒子裏的可是要精致多了。
蔡媽媽聽了她的話臉色有些不好看了,這還罷了,木鳳釵又翻了翻那幾匹蜀錦,拍手讚道:“太好了,我正還愁著沒有好料子給春雨呢,堂姐我要這塊常盤色的,春雨的膚色比春草的要白些,能壓得住。”
說完她抬頭看看木柔桑:“堂姐,我這樣分可正確?”
感情人家還以為她是在接受考核,木柔桑偷偷瞄了一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蔡媽媽,然後心虛地回應:“大姑打發蔡媽媽來送禮了,你挑些自己喜歡的。”
“什麼?”木鳳釵驚訝地看著這些東西,包子臉皺到一起:“我還以為堂姐知道春雨,春草剛來,特意賞來給她們的。”
她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蔡媽媽的臉色越不好看,木柔桑心底樂開花了,她現在十成十的明白木鳳釵是故意的。
“媽媽,都是我沒有講清楚叫鳳釵誤會了。”哎喲她快憋不住笑意了。
蔡媽媽暗惱林家媳婦貪財,隻怕是購這禮物的錢財落了大半去,後又想到剛才木鳳釵的表現,這些東西明顯是入不了人家的眼,再看看木家的丫鬟們的穿著打扮,走出去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小戶人家的千金呢。
“表姑娘,這禮是夫人交待林家媳婦子去辦的,老奴事先並不知情,老奴這就回去稟了夫人。”
木柔桑向春染示意:“送媽媽一程。”
春染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媽媽,請。”
她與蔡媽媽行至後花園時,見前後無人這才掏出個荷包來:“我家姑娘說媽媽跑腿辛苦了,拿去沽兩斤小酒喝。”
蔡媽媽伸手接過來掂掂心中異常開心,這賞銀怕是有一兩了。
“姑娘,今日是老奴沒辦好差事,這賞銀......”嘴上是這麼說,手上卻是捏著荷包不撒手。
春染心中暗撇,麵上笑道:“媽媽,你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說實話,今天那點子東西,給少爺們的就不說了,那還能用,這給姑娘們的,我就掏心窩子說吧,我們這些做婢子的,平素用的絹花也是比那個要好上五分,媽媽若不信,你瞧瞧我頭上戴的,這可是咱姑娘去年秋得的新花,她自個兒用不了,多出來的便賞了我們這些丫頭們。”
蔡媽媽先是不行,後才注意到春染的頭上戴的花兒式樣都不是縣城裏有的,看上去紅豔豔,微風輕拂花瓣兒輕顫,竟似要活過來了一般。
“老奴回去後,定要與夫人稟明此事。”
春染送走蔡媽媽後,又去回了木柔桑,她問道:“姑娘,那個蔡媽媽也不是什麼好人,為什麼還要給她那麼些銀子?”
木柔桑還沒回話,正低頭做女紅的木鳳釵抬頭快嘴說道:“打臉,還是狠狠地打臉。”
那一盒子絹花加起來都不過兩三百文錢的樣子,賞蔡媽媽銀子可不就是打臉麼。
一旁的桃花不明就裏,木鳳釵拉著她低聲咬耳朵,完了她還鄭重的點點頭:“打得好!”
木柔桑扯扯嘴角看了春染一眼低頭淺笑。
下午,周家又派人送來一份像樣的禮物,木柔桑這才挑了一對掐絲琺琅的鐲子,一對雙耳草色冰裂紋花瓶做了回禮。
剛把府裏的事兒理順,就到木槿之沐休,木柔桑早早地把亭子收拾出來,另開了側門單獨從前院進入後花園中,又命旺財媳婦帶人掌管廚房,自已在內院正廳單開一桌,帶著鳳釵、桃花正在吃飯。
有粗使婆子過來,守在門口的春意問她何意,那婆子知道:“春意姑娘,門房的富安剛才送信過來,說是周府的送了帖子過來,說過幾日是周老爺四十大壽,老婆子這不幫忙送過來了嘛!”
說完她從懷中拿出一張燙金綠萼梅的紅貼,春意伸手從她手中接過帖子:“你且先回去,我這就拿了帖子去給發姑娘看。”
木柔桑正夾著片皮鴨吃得爽,春意一時拿了帖子放在一旁,她不想這時候拿去膈應自家主子,待到木柔桑吃過飯喝了一盞茶這才把帖子拿了進去找她。
“姑娘,先前富安接了周府送來的帖子,奴婢見姑娘正在吃飯,便先收了帖子。”
木柔桑伸手接過帖子隨意翻了一下:“姑爹大壽?!”
“有點意思!”往日在鄉下不見他家有甚熱情之處,這搬來縣城了卻是突然熱情了三分,總麼想都覺得怪異。
春染在一旁候著,小聲問道:“姑娘,咱家要去?”
木柔桑斜睨她一眼:“往日幹娘怎麼說的?”
春染的臉明顯扭曲了:“得去,那是姑娘親大姑的夫君,你的姑爹。”
“春意,你回頭挑一匹上好的雲錦,再配上兩壇葡萄酒,到時送到周府去。”木柔桑覺得這事兒還得告訴木槿之:“等下,你回頭再問問我哥哥,看他還有沒有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