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溪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白晌後才扯著笑道:“唉,也是,當年你娘過世時我已經從這裏回去了,一時沒有收到信兒,等到去歲過來才得了這消息,也怪大哥,連這點事都不通知妹妹,好歹那也是老三家的事,與你我可是一奶同胞。”
木清溪轉頭就把這屎盆子扣在了木雲頭上,好似她從來不知木柔桑家過得如此貧窮。
木雲張張嘴想解釋,木清溪接下來的話卻是叫木雲閉了嘴:“哥哥,可別忘了前兒我們商量過的事。”
商量什麼?還不是想趁著木柔桑兩兄妹年紀小,霸了她家的產業,當然,她也是邊走邊瞧,到底要如何用木柔桑這步棋,她還得好好思量一番,順便為自己的女兒謀條好出路。
“夫人,外去收穀子的管事們回來了。”林家媳婦進來回稟。
木清溪看了她一眼,滿意地笑道:“可是收齊整了?老爺說的數量都采購了?”
“是的,夫人,全是由管事們不錯眼在一旁盯著呢!夫人隻管放心,現在時辰已不早,管事們想請夫人示下,幾時可以起程。”
木清溪見外頭的事都處理好了,唯獨回木家的事一件沒辦成,說到底還是壞在木柔桑這丫頭手上,隻是這會兒她得趕回府裏去,到底不能在外頭長住,哪怕是娘家也不行。
“你去把行李再檢查一遍歸攏歸攏,若是無甚缺少就搬到車上準備回府。”
“是,夫人。”林家媳婦心中直樂嗬,看來,蔡媽媽這一次又沒機會翻身了,唉,連老天爺都幫她,她林家能不火旺起來嗎?
“大哥,大嫂,明年春我打算給鳳娥舉辦及笄禮,梳頭的福夫人我打算請老爺好友,同在縣城開醬菜鋪子的趙老爺的夫人,他家在縣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
木柔桑聽後暗中撇撇嘴,開個醬菜鋪子了不起啊,有頭有臉是指在商戶中吧!
“桑丫頭,大姑知道你是個聰慧的,隻是慧極必傷,往後還是少思量些為好。”
尼妹哦,這是說她想太多了?!要是沒有這糟心大姑,她能想這麼多嗎?
“有勞大姑操心了,正如大姑所言,你我同姓木,這是祖上遺傳下來的血脈。”你我彼此彼此,就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哈!
木清溪氣得牙幫子緊咬,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還得強顏歡笑:“哎喲,瞧侄女兒說的,大姑好著呢!”
就這麼兩人拌嘴的功夫,林家媳婦已與蔡媽媽把行李收拾妥當,回來請木清溪上馬車。
“大哥,鳳娥及笄時我會派人來接你們,桑丫頭與鳳丫頭到時一起來觀禮。”
木清溪又裝模作樣的囑咐,表現得自己有多舍不得離開娘家,活像這才是她的正經家似的。
木清溪這回學乖了,上回扯上木柔桑遭村人厭棄,這回一路哭哭啼啼才上了馬車,臨進馬車前,她還站在馬車上雙眼含淚一副不舍之樣。
木柔桑看著她樣子很想笑,眼兒一轉決定再給她添一把堵,省得日後來煩她。
伸出白嫩有著肉窩窩地小手,往自己大|腿上一擰,哎喲,力道沒控製好,真她娘的痛啊,眼淚不受控製嘩啦啦地流下來。
她立即跑到馬車沿兒一邊流淚一邊大喊:“大姑,侄女瞧你這樣舍不得,你索性別回周府了,留在大伯家吧,我們幾個做侄兒侄女的給你養老送終。”
“噗,周夫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現在都是姓周了,還想木家人給你養老送終。”
“可不是嘛,去年還想把桑丫頭強拉去她家,也不知安了什麼心。”
“唉呀,看看木雲家的大女兒就知道了,人家啊,是打算搶回去養著,將來好送出去做妾,討好那些當官的,好為她家謀利,都說了十個商人九個奸,還剩一個是詐、六親不認。”
“喲,真是黑了心腸,那可是她的親侄女啊,這也下得了狠心。”
“人家為了賺銀子什麼事做不出來。”
......
這些村婦有了木柔桑發話,今年的大白菜照收,個個都牟足勁兒討好她,對於木清溪來收穀子也不似往常恭敬,更不要說她壓價很利害。
木清溪聽聞周邊議論越來越不像話,這臉色越發難看,也顧不上故作姿態,連忙鑽進馬車裏,都沒有同木家人道別,便吩咐馬夫趕緊起程。
送走了木清溪,木柔桑覺得連空氣都要清爽幾分了。
“姑娘,咱們現在去哪兒?”春染這時問她。
“回家,睡懶覺,啊,累死我了,大姑說得對,慧極必傷,所以,我要把這幾天虧損的精力都養回來。”
無視木雲兩夫婦帶著自己的兩個丫鬟施施然離去。
“你說鳳丫頭養在她家好嗎?”木楊氏腦子笨不能怨別人。
木雲剮了她一眼,自已怎麼當年就相看上了這個蠢婆娘:“有什麼不好,不費咱家一米一線,沒看到鳳丫頭如今長的那俏模樣,身上穿的哪不是小姐家才有的衣裳。”
木楊氏撇撇嘴卻沒有說什麼,木鳳釵雖穿的是木柔桑過去的舊衣裳,可兩人都在長身子,這剛穿上身的衣裳過不了多久又小了,她的那些衣服少說也有八成新。
天氣一日涼過一日,木柔桑天天坐在屋簷下盼木槿之歸來。
“姑娘,這邊兒可是也要鑲上白兔皮子?”春染與春意兩人的針線越發做的好了。
木鳳釵穿著木柔桑去年的兔毛坎肩兒,瞧著也是粉雕玉琢:“堂姐,這是什麼衣裳啊?鬥篷不似鬥篷。”
木柔桑笑道:“這是大氅衣,等到十二月初,我家便能出孝了,給哥哥做幾件亮色點的衣裳,好過年穿著。”
她手中拿著一件嫩柳葉色錦緞外衣,正用細白線在上麵繡著零散的竹葉兒:“春染,那些兔皮子都是製熟了,你和春意兩人多費些時間把這裏麵的兔皮子縫好。”
“是,姑娘,奴婢瞧著這天氣怕是要下雪了,姑娘自己可也得做兩身。”
木柔桑放下手中的針線說道:“我在家中隻需做兩件輕快的棉襖就行,到時再做件兔皮鬥篷。”
春意覺得這過年又是要出門走親戚還要送節禮,一件怕是不夠:“姑娘,何不多做兩件呢,可是忘了今年過年,姑娘與少爺怕是要多走些親戚。”
往日過節送禮都是木槿之去的,他忙得腳不沾地不說,因有孝在身,也不會在別家待很長時間。
“說起這一茬,我哥的衣裳怕是不夠,這些學子哪個不會邀去喝茶、品茗、組個詩會什麼的,還是得多做些,這樣,我哥已經有兩件深色的厚鬥篷了,再做上兩件輕薄些的,這大氅也要多備上兩件,冬天的衣裳太難幹,留著也好備用。”
這樣一說下來,木柔桑自己又要添了兩件新兔毛抖篷,再做上兩套新冬衣。
待到這些衣裳做得差不多時,已是十一月中旬,桃花已經在她家學了半個月的女紅,劉桂香與劉桂芝兩人也時常來走動一下,因幹娘一人在家,兩人到是沒有再留過夜,都是打發旺財叔送兩人回府。
“姑娘,這些衣裳已經都縫好了,少爺回來看到這些衣裳怕是要高興壞了,隻是這一件是?”
春染不明白怎麼多出了一件赤金素錦兔毛大氅,看看尺寸不像是自家少爺的。
“哦,那是送給楊子軒的年節禮。”她想起小桐說過,鮮少有人會給他縫衣裳,怕是真心疼他的人極少。
“唉,姑娘這日盼夜盼,也不知少爺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如今下大雪了,怕是路不好走。”
木柔桑推開西次間南麵的窗子看向正院,上麵已經鋪上一層厚厚的雪:“往年也是這時候下第一場雪,哥哥不知在路上有沒有受凍。”
“姑娘盡管放心,少爺身邊不是還跟著拾書與研墨嗎?還有旺貴叔不也同行,左右肯定是不會凍著少爺。”
木柔桑笑笑,這也就是如今家裏好了才嬌貴著他,她可沒忘記剛來時,木槿之可是鼻青臉腫的,是出門乞討時被那些劃了地盤子的人打的,隻因他不肯交出自己好不容易討來的吃食,隻為留著給自家妹妹吃。
“是啊,堂姐,堂哥那麼利害,肯定不會凍著的。”木鳳釵放下手中的花繃子,自家堂姐這些日子越發瘦了,想必是擔心堂哥路上安危。
“姑娘,大喜,姑娘,大喜啊!”招仕爺爺從抄手遊廊處往正屋跑,一邊還大喊:“姑娘,少爺可回來了!”
“哥哥回來了!”木柔桑高興壞了,撩起裙子往外跑,全然不顧春染叫她多披件衣裳。
她跑到前院,木槿之正從牛車上下來:“哥哥!”她哈著白氣高興的喊:“可回來了!”
“妹妹,哥哥回來了!”
木槿之比出門前變成熟了不少:“哥哥長高了不少,也瘦了不少。”
“妹妹也瘦了,怎地不多穿點,快些進屋去。”木槿之解下身上的薄鬥篷為她披上,牽著木柔桑往回走。
“喂,我說你們兩兄妹就是這樣待客的啊!”不用回頭,木柔桑用腳趾頭也能猜出他是誰。
木槿之到是不好意思了:“哈哈,見著妹妹一時激動,忘了楊大哥還在車上。”
楊子軒穿著一件銀底紫團花錦襖,也不用小桐為他撐傘,自個兒從車上直接跳下來。
“可是凍死爺了。”
木柔桑笑道:“哥哥,你們可是還沒有吃飯?”
“沒有,一路上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下雪前趕回家來。”
幾人回到屋裏,木柔桑吩咐丫鬟趕緊再生上兩個碳盆子為兩人驅寒:“春意,你去廚房告訴旺財嬸子,告訴她少爺回來了,快些準備飯食,這一路空著肚子回來的,對了,先熬些濃薑湯給兩位爺暖暖身子。”
“是,姑娘,奴婢這就去,這回姑娘可以安心了。”
木槿之笑道:“到是叫妹妹在家擔心了。”
“還說呢,說好了隻出門一個月的,你們倆到好,樂不思蜀,眼看著快過年了才回來,一出門便是四個月,都不知幹爹帶你們去了什麼地方。”聽著木柔桑的數落,木槿之笑得很幸福。
幾人就著火盆子喝著熱茶聊天,木槿之把一路發生的事都告訴她:“幹爹帶我們遊學,卻是一路行一路學,無論是天文,地理,哪怕是不同地區的莊稼生長都會一一說明,每經過一個地方,幹爹就把那個縣的縣令說來於我們聽,又說他們轄內頒布了什麼行政都一一道來,還考問我們為何要如此布政,對百姓有何益處,這次出門不虛此行。”
楊子軒在一旁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先生也是為了我們將來能做出更好的錦繡文章,話又說回來,我才發現,原來你兩兄妹還是個不漏餡的,著實瞞得我好苦,沒想到你哥的手腳功夫那麼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