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柔桑來到遊廊裏脫下帷帽:“這大晌午的怎地不在屋裏坐著!”
她舉起自己手中還未完工的荷包給她看:“堂姐,你不是說要繡好花就得多看嘛,你看,我就是坐在這兒看著那些荷葉繡出來的。”
木柔桑拿帕子擦擦自己臉上的汗水,這才六月初,天氣就熱得受不了了,汗濕的棉衫緊貼著她的後背,這令她十分的難受,晚上她不得不躲空間裏補眠,不然真的沒辦法休息好。
伸手接過鳳釵遞過來的荷包,覺得應該多多鼓勵麵前的小姑娘:“我看看,是好上不少,你今日可回家去看看了!”
她沒打算把木鳳娥當小姐養,到底不是自已的親妹子,留她在這裏教上些針線能賺些零花錢就不錯了。
“嗯,堂姐,你說我娘幾時才能好!”木鳳釵不比木鳳娥,她隻憑著本能識別人的好壞,在她單純的世界裏,人,隻有好壞之分。
木雲那一次下了狠手揍得很利害,到現在木楊氏還不能做太多的家務活,隻是不用再從她家每日送飯菜過去罷了。
見她眉宇間染上一絲輕愁,笑著安慰:“這個得聽大夫怎麼說,你放心吧,你娘現在都已經能起床,想來離全好不遠了。”
木鳳釵摸摸自己荷包裏的銅錢,她模模糊糊有些想法,隻是因為年歲太小還不能理清,小手捏著腰間的荷包咬著下嘴唇猶豫怎麼開口。
“可是還有什麼事?”
柔桑今兒上午去了田裏,稻子結得很飽滿,等到七月便可以收割,看樣子旺財打理的不錯,心下正盤算著今年夏收得多請些人把稻子收了,這夏天變臉跟嬰兒似的說下雨便下雨。
“表姐,你能不能幫我保管這些銅板子,不,我是說,我以後做了繡活賺的錢,你也幫我保管。”
木柔桑感到很驚愕:“為什麼?這可是你自己賺的!”
她有些苦惱的回答:“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這樣才是最好,就是心裏麵覺得應該這麼做。”
木柔桑想了想依然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她試著問:“你怕你娘拿走你賺的銅板子?”
“我娘手裏沒銀子,今上午我娘還同我抱怨,說是我爹又把一塊好緞子摸出去給李寡婦了。”
木楊氏臥病在床,李寡婦不同意做妾,三個大人好像已經默許了這種關係,這是要把李寡婦當外室養?
看來木鳳釵心生不安,與木雲拿走家裏錢財有關,別看木楊氏在外麵是個強橫的,家裏的錢財可都是握在木雲手中。
“這樣也好,反正你也識些字,懂得算些數,這樣吧,堂姐可以給你保管,也不會貪了你這點小錢,不過你得自己立個帳冊登記好,至於冊子我家還有幾本空白的,均一本出來給你也無關緊要。”
木柔桑當然不知秦桃花天天在木鳳釵耳邊念叨,說是將來自己置辦一份嫁妝,找個比自己家窮的男人嫁了,到時就能把那個男人死死地捏在手裏。
要是她知道這兩隻的想法,還不得噴出一口老血,到底誰才是穿過來的。
木鳳釵就是在桃花的竄掇下,把自己的私房錢藏在木柔桑這裏。
“隻是你做繡活的事,你爹娘遲早會知道,你不怕那兩人找你要銀子?”
木鳳釵笑道:“堂姐,我不想像我姐那樣。”家裏誰都知道木鳳娥被調教出來是給人做妾用的。
“即如此,你好生努力,等你以後回家住,你可以早上來這裏,晚上叫你哥回去,等你繡活做好賣掉,你每月拿幾十文錢給你娘用,就說是在我家幫忙幹活,我給了一份月例,因你年紀小所以月例也不多,這樣還不用被賣給人家當丫鬟。”
這幾個月木鳳釵還是挺規矩,也沒有隨意翻看木柔桑家的東西,身上的衣上隨是木柔桑以前的,她也不嫌棄,照樣樂嗬嗬的穿在身上。
“是,堂姐!”
“我看你這荷包快繡好了,家裏已經繡了多少個?”木鳳釵用的是細棉布繡的,料子還算不錯,木柔桑沒有要她的布料錢,反正自家要多少有多少。
“嗯,已經有五個了!”她才學著繡,自然比不過桃花的速度,一個月才攢了五個。
“我也不會要你的布料錢,看樣子能賣到15文錢一個,除掉買線的錢,應該還能餘下50文錢,明日我欲去鎮上一趟,順帶給你把這些荷包賣了。”
她現在偶爾也會拿上一塊雙麵繡去鎮上找繡坊的老板娘,那老板娘也與她相熟,偶爾還會與她探討一下綉法,兩人都受益良多。
“堂姐,那我不客氣了,反正堂姐家也不缺這些碎零布頭。”若是她知道這些所謂的零布頭都是木柔桑從好棉布上扯下來的,不知做何想。
第二日,拾書先送木槿之去學堂,回來把雙輪車換成了獨輪車。
“姑娘,車已經套好了。”
木柔桑剛走出正堂:“你等會兒,我先去一下東廂房。”
木鳳釵睡的是東廂房北一間,推開門走進去是一個小的會客廳,裏麵擺放一桌圓形八仙桌,中間用她繡的折枝梅花雙麵屏隔開,後麵是一間睡房。
她繞過屏風走進去,木鳳釵正坐在梳妝台邊清理做好的荷包,見木柔桑過來,規規矩矩的站起來:“堂姐。”
“東西收拾好了沒?”
木鳳釵點點頭,隨後有些猶豫的問:“堂姐,我能不能陪你去!”
陪她去?木柔桑一時猜不透她想做什麼。
木鳳釵怕她不高興,連忙接著說道:“堂姐,我,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出過小山村,我一直很想去鎮上看看,可是我家裏沒人帶我去。”
木柔桑這才想起來,木楊氏自己都好像去鎮上,一個是路太遠不方便,二是兜裏沒銀子去幹嘛,難怪她家的銀子都是落到木雲手上。
“好,不過,我待會兒有事,你不可以胡鬧。”
“堂姐,你放心,我會好好聽話的。”
木柔桑叫她換了一身衣服,她自己頭梳雙丫髻,在兩邊分別戴了一朵多瓣小朵銀桃花,身穿青翠竹葉水綠棉無袖褙子,裏穿白色立領中衫,下罩撒花白色百縐棉綢裙。
上了驢車趕在辰時到了鎮上,她先陪木鳳釵去繡坊把荷包賣掉,又挑了些絲線,就為這事兒,又被老板娘纏上要她再繡上一幅富貴牡丹雙麵繡擺在店裏當鎮店之寶。
木柔桑搖搖頭不同意,她一直隻繡了些小件的雙麵繡,像團扇,帕子之類的,即不費事,又能換個幾兩到二十來兩銀子,小地方雙麵繡可是很難看到。
出了繡坊的門,木柔桑對趕驢車的拾書說:“現在去楊子軒的別院。”
她今兒可是帶了一小簍子桃子過來,這是昨兒晚飯邊摘下的,又吊在水井裏涼了一晚上,這會兒拿起來吃剛剛好。
談生意賣東西,自已也要把貨物的麵子做足,人家嚐著味道好才會給高價錢。
楊府的門房聽說是小山村木府來的姑娘,連忙笑道:“我家少爺早就交待過了,若是木府的姑娘與少爺過來,隻管領進去找他。”
這個別院可比木柔桑家的大多了,穿過壁影後的前院便一座四合院,走過穿堂到了後麵才是二門處。
此時已有丫鬟得令在此恭候多時:“是木姑娘吧,我家少爺已經在前院書房等候,還請姑娘隨奴婢來。”
木柔桑隨她穿過二門處進入前麵,隨她行至東廂房前:“少爺,木姑娘來了!”
門簾被挑開,一張長了幾顆青春痘的臉露出來。
“小桐?”木柔桑瞪大眼看向他,青春魅力痘啊,無朝不在無孔不入。
“木姑娘來了!”小桐連連彎腰作揖:“見過木姑娘,這位是......”
“這是我堂妹木鳳釵,今日隨我來鎮上辦點事。”
小桐朝那個丫鬟遞了個眼色,那丫鬟笑道:“奴婢還在想這麼標致的姑娘是誰家的呢,原來是木姑娘的堂妹,我家廚子剛好做了一些新點心,鳳姑娘不妨隨奴婢去嚐嚐,這府裏的梅雪煮茶也是一絕。”
說著她伸手彎腰為木鳳釵引路。
“堂姐!”木鳳釵的小手緊緊抓住她的衣服,怕木柔桑把她扔下不管。
木柔桑拍拍她的小腦袋:“先隨這位姐姐去嚐嚐味道如何,回頭再來告訴姐姐如何?”
“嗯,堂姐,我一定會留心嚐嚐味道如何。”
打發走了木鳳釵,小桐為她打起簾子引她進了外書房:“你家少爺呢?”
“柔桑,是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一道調侃的聲音從裏間傳來。
楊子軒頂著兩個黑眼圈從裏麵走出來,木柔桑橫了他一眼:“可不是麼,我啊,就是巴望著你能多給些銀子給我呢!”“這有何難,來,坐下來先嚐嚐我家廚子新做的點心。”楊子軒招乎她坐下來。
木柔桑奇怪的看向他:“你怎地弄得如此兒狼狽樣子?”
“唉,你忘記我那日同你說的事了,你家哥哥是寒門學子,可你軒哥哥不是啊,柔桑,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可憐,我舅舅也不知道從哪兒請來了一個老不朽,一天到晚逼著我作八股文........”
巴拉巴拉半個時辰後,楊子軒依然唾沫星子滿天濺,木柔桑嫌棄的看看那碟子點心,小桐一臉尷尬的摸摸自個兒鼻子,低頭繼續找螞蟻。
總結一句話,楊子軒現在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京城的酒樓已經上了正軌,他舅舅的手下正在幫他打理。
木柔桑聽到這兒眉頭微皺,該不會是她多心了吧!想想應該不可能。
“楊子軒,你快感謝我吧,我來拯救你了!”木柔桑一副我要代表月亮拯救你。
“呃!啊?”說得興起的楊子軒突然被卡住了。
她老神在在的看向他,然後不慌不忙地說:“不用感激,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咱倆是合作關係,雙贏!”
其實木柔桑有件事不知道,那一次楊子軒在她家喝完喬遷喜酒後,真的叫下人們去村裏打聽了一番,那個不一樣的結果,著實令他思索了一個月,最終無奈的接受事實,木柔桑生活的地方,與他家不一樣,他家裏的人為了自己的權利,個個都是口蜜腹劍,特愛背底裏捅刀子,而小山村的人真的很純樸,也很容易滿足。
她與他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這也是為何被舅老爺壓著狠狠學習了幾個月的楊子軒,一見到木柔桑就恨不得抱著她大吐苦水,當然他已經吐得差不多了。
楊子軒堆起笑臉跟隻搖頭擺尾的哈巴狗似的:“柔桑,你剛才說什麼?你又打什麼鬼主意了?是不是又有銀子可以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