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看著手中那泛著金芒的玄冰刺,整個人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想要拔腿過去詢問一下他們兩個人的傷勢,可雙腿就跟不屬於自己了似的,任憑我如何發力,它就是一動不動。
隻好在原地坐著,看那雪域靈蛇化為了一絲絲藍芒,爾後消失在空中。
“師姐,師姐?”喚了簡瑤兩聲,她都沒有任何的動靜,頓時我心裏咯噔一下,又喚她的名字,“簡瑤?你還好麼?”
“我……”簡瑤睜開了她迷蒙的雙眼,有氣無力地說,“還好。去、去碧浮潭……”
純屬瞎鬧!去碧浮潭得通過那條河,但是她現在這副模樣,又失去了那麼多的心頭血,根本不能夠涉水!
我緩了緩,漸漸地感覺一雙腿有了知覺,於是支撐著站了起來。雙腿還是不怎麼頂用,我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發覺宣澤一動不動地斜躺在地上,身子僵硬無比。
頓時我心裏一驚,慌忙過去試探他的鼻息,一絲極其微弱的氣息被吹到了我的指尖,我便是把心放了回去。
還好還好,都還活著。
“他……”簡瑤試著抬起手臂,但她那手臂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又軟軟地耷拉下來。
我知道她想問的是宣澤,慌忙回答:“沒事的。倒是師姐你傷得很嚴重,可是我、我沒有學過醫術……”
沒有學過醫術,隻好對簡瑤進行簡單的包紮了,此時她的血液還在不斷地流淌,宛若小溪一般的在腳下聚成了一灘。
撕開了布條給她包紮,可是那血液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流淌,甚至於布條已經被浸濕了,上麵滿是血漿。
“喚神鈴……”簡瑤已經氣若遊絲了,她指著某個方向,似乎是讓我把掉下來的東西撿起來。
“師姐你不要急。”
我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找來找去終於是找到了喚神鈴,頓時我明白了,她是要我搖動喚神鈴來給她治傷!
我使勁地晃了晃喚神鈴,那有節律的鈴鐺聲在暗夜之中分外清脆,“叮鈴叮鈴”,簡瑤聽著這音律,甚是蒼白地笑了笑。
而一旁的宣澤,也仿佛被這鈴聲給喚醒了,幽幽地睜開了雙眸,眼裏又恢複了曾經的平和。
情況終於好轉起來了。
猝不及防的,一個尖利的女聲劃破了天穹:“誰人在此擾亂凝月婆婆清夢!”
凝月婆婆?
登時我手一抖,鈴音也隨之抖了兩下,轉而消失在空中。照月劍不在身旁,我慌忙念起了咒法,希望能夠以寧家對於這把劍的感知力把它召喚回來。
那女子在月泉池之上顯出了身形,我掙紮著站起來,自報家門:“寧家,寧小欒。”
誰知那女子擰著眉望了我一陣子,一副看不起我的樣子:“喲,我在楓都住了這麼久,從來沒聽說過什麼寧家,更別提什麼寧小欒了。”
“放肆!”
這姑娘還沒得瑟完畢,當即有一個滄桑的女人打斷了她的話,但見一片袖子在空中拂過,那女子便是憑空消失了,估計已經穿過結界進入了妖界。
爾後一隻枯瘦的手臂輕輕撫上了我的臉頰,倏地一下,我們均被一股巨大的能量拉了進去。仿佛有什麼吹著眼睛,根本無法睜開,待到沒有了那股子氣流,我便是試探著撐開了眼皮,發現這地方分明是一片樹林,密密麻麻的都是藤蘿,有的在地上攀爬,有的隨著樹幹一路攀援,掛在了樹冠上。
想必攝情蘿就在此地。
我正望著那攀在樹上的藤蘿,冷不丁地聽見背後一陣響聲,爾後是凝月婆婆蒼老的聲音:“姑娘可是千年之前的蘆笙上仙?”
我慌忙回過頭去,擺了擺手說:“千年之前都是什麼時候了,現在我不過是凡人一個,名作寧小欒。”
“上仙畢竟是上仙,這是過了多久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凝月婆婆大袖一揮,便是憑空出現一個石桌子,上麵擺放著一些蔬果,她示意我們坐下,爾後說道,“敢問上仙為何造訪楓都?”
我扶著簡瑤緩慢地坐下來,迅速地用法術封住了她的血流,說:“所來為兩個物件,一個是荒月之影,一個是攝情蘿。”
凝月婆婆瞄了簡瑤一眼,枯瘦的手抓來一個果子吃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露出了僅有的幾顆牙齒。
“但凡有人到我這裏,都會知道規矩。”
她發出的音節含糊不清,但我還是聽清了。
我知道凝月婆婆的規矩,向來是如果有人到了她這裏,若是要獲得什麼東西或者求她辦事,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可是我們到了現在,已經是一窮二白,再也沒有什麼能付得起了。
我隻能說:“婆婆,您若是想要什麼,若是我們有,定然不推辭。”
凝月婆婆神秘地笑了起來,她不笑還好,一笑那滿臉的皺紋便是格外明顯,更顯得她整個人皺皺巴巴的,好似一顆失了水的幹核桃。
真的沒什麼可以給了。
簡瑤在我的懷裏耷拉著腦袋,一張臉因為失血而泛著病態的白色,甚至原本紅潤的唇瓣也泛著白,如同霜月花瓣一般的白色。
宣澤走上前去,跟凝月婆婆耳語幾句,好像是在跟她討價還價,凝月婆婆若有所思地點頭,最終長歎一聲,說:“看在這男子一片癡情的份上,你們朝北走,那裏有一個小木屋,木屋裏麵有一隻蜘蛛精,他手上有荒月之影,興許能夠醫治好這位姑娘。至於攝情蘿……你們若是有緣就會遇到,沒有那個緣分,那也就算了。”
“謝過凝月婆婆。”
真是意外呢,居然讓宣澤給說通了,我欣喜地抱著簡瑤,在她的耳邊激動地說:“聽到了麼師姐,我能夠去找到荒月之影救你了!”
說完了就背著簡瑤,忙不迭地往北方奔去,走了兩步忽然想起宣澤還在身後,於是回過頭去看他,他對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先走:“我還有一些話要和婆婆說!”
感覺到簡瑤傷口之中流出的血液潤濕了我的衣衫,我覺著簡瑤也等不起了,也沒有多想,直接就去尋找凝月婆婆口中所說的那小木屋了。
她並沒有騙我,在北方果然有一個小木屋,很簡單很隨意搭起來的。在瞧見屋頂的時候,我不禁加快了腳步,同時對背上的簡瑤說:“師姐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到了……馬上……”
果然幾步就到了,我抽出手來準備敲門,沒想到的是,指節將將碰到那木門,忽然間那門就自己朝裏打開了。
裏麵有兩個人,確切的說,是兩隻妖,一隻躺在床榻上,一隻在喂湯藥,看起來是一對父子。
“你是誰!”
年輕的妖眼中閃出了寒光,應該是沒把我當成什麼善類。
我隻好說明來意:“凝月婆婆告訴我說你們這裏有荒月之影,我想讓你們用荒月之影救一救這姑娘。”
我指了指背上的簡瑤。
果然把凝月婆婆的名號搬出來就是管用,那年輕妖精頓時減輕了防備,他看了看簡瑤,說:“既然是婆婆介紹來的,那就應該沒有錯,你先把她放在床榻上,我去取荒月之影。”
“我來吧。”
宣澤的聲音。
我小心翼翼地把簡瑤放下,宣澤從後麵接住了她,爾後將她抱起來,一步一步朝著那簡易的床榻走過去。
他在抱著簡瑤的時候,雙手不受控製似的微微顫抖,甚至手臂上的血管都格外明顯,仿佛抱她一下就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我站在他身後,有些心酸地看著這兩個人,問:“你還是……不太好麼?”
宣澤的側臉蒼白,線條柔和,他依然平靜,可沒有人知道這平靜之下,會隱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那年長的妖精已經為簡瑤騰出了空隙,就等著年輕妖精把荒月之影拿過來,為簡瑤治療傷口。
宣澤小心翼翼地把簡瑤放下,用腳勾出一個凳子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回答我說:“總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好的呀。”
我想一想也是,畢竟他受雪域靈蛇的摧殘那麼久,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夠痊愈的,身上失去的血需要再造,他也需要時間去恢複。
年少的妖精很快回來了,他的手心赫然躺著一隻長了藍色翅膀的圓形東西,他送開了手,那圓球便是揮動著翅膀朝著簡瑤的傷口飛了過去。
有淡淡的藍芒浮在傷口四周,將那凝固起來的血液除去,為她引入了新生的血液。
所有人都在看著這麼一幕,忽然之間,那年少的妖精“啊”了一聲,爾後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指著簡瑤跟那年老的妖精說:“父親!這就是荒月之影的主人!是那個醫館的老板!”
年老的妖精當即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蒼老的身軀動了動,很是氣憤地罵了起來:“你這個不孝子!為父就說把荒月之影留在醫館,好讓她去救治更多的人和妖,你就是不聽!說什麼為了救我,就把荒月之影偷了過來!可事實上呢!這姑娘才是荒月之影的主人,這神器再好,終究在她的手裏才能發揮更大的作用!去救更多人!”
居然、居然是被這妖精給偷走的!
“別、別吵……”
在荒月之影的作用之下,簡瑤微微睜開了眼眸,抬起了手臂試圖去阻止那一對父子的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