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師姐你當初反應那麼大,是看出來我修行的是靈道,從而懷疑我也是靈族人?”
“是的。”簡瑤攏了攏發絲,略帶歉意地說,“但那個時候又覺得你不是靈族人,所以比較淩亂。或許你的體質比較特殊吧,但是若有一天你見了荒月之影,一定要告訴我。畢竟靈族又稱為聖手醫者,如今天下妖魔肆虐生靈塗炭,我需要荒月之影來為眾生治傷。”
簡瑤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我想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自問這段時間以來簡瑤待我的確不錯,她的出發點也很好。
這個時候,我很想把荒月之影雙手奉上。
然而我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緩了緩心緒平心靜氣道:“師姐,我的確是靠著一己之力修習到如今的階層,著實沒有依靠什麼神器。但他日若是我見了荒月之影,定然會第一時間告知師姐。”
簡瑤垂下了長長的睫毛,秀眉微微皺著,似乎有些失望:“那好,荒月之影是一顆藍色的珠子,有一對半透明的翅膀,大約有……這麼大。”
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淡粉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我連連點頭:“行,既然師姐告訴我了就是信任我,我一定會留意著織歲山有沒有這種東西,師姐請放心。”
“那我就跟著段師傅去崇望了。”
“我去送送師姐。”
這句話,我說的甚是冷寂。畢竟簡瑤在臨行之前迫不及待地向我表示了她的目的,一來是有些突然,我有些難以接受,二來我無法判斷她得到荒月之影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說,為了去替世人治傷。
真真假假,我分不清,但有一個人是清楚的。
那就是陸臨。
懷著複雜的心情推開了茅草屋那年久失修的木門,長長的“吱呀”一聲滑過心上,一些情愫正在跌落。
“陸臨,跟我去送送簡瑤師姐吧,她臨走前說在祭壇那裏等我們。”
現在,還不是提那件事情的時候,擔心陸臨會有一些不合適的舉動,我還是決定先把簡瑤送走,再和陸臨細細地說荒月之影。
一路上一直在想該如何跟他提起來,畢竟我對於陸臨知之甚少,隻知道他是仙,萬一提起來荒月之影牽扯到了他某根神經,那我可就得不償失了。
簡瑤如約站在祭壇南方,段西河在她身旁,周圍被眾多織歲山弟子圍了個水泄不通,吳策似乎在人群裏和段西河講著什麼。
“喲,師妹,你也來送簡瑤師姐?”
紀乾樓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那熟悉的折扇已經攔住了我的去路。他這話挺奇怪的,明明他也是被選中了的,為何要說“也來送簡瑤師姐”?
我摸了摸鼻尖,頗有些疑惑:“師兄你難道不跟著他們一起去麼?”
“不去啊,我把機會讓給了將離師兄。他為織歲山辛苦了那麼久,總該有點回報。”紀乾樓對著陸臨挑起了眉梢,指骨輕輕敲打扇柄,很有挑釁的意味。
難得陸臨方才那麼高興,居然還破天荒地做了一頓飯,可惜啊可惜,那讓他高興的事情瞬間就消失了。
果然,他撇了撇嘴,不屑地瞟了紀乾樓一眼,諷刺道:“師兄居然會這麼坦蕩地放棄,把大好機會拱手讓人?真是令人費解啊。”
“比起跟那麼一群仙人在一起,我更喜歡小師妹。”折扇在紀乾樓手上輕敲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笑容漫過他的唇畔,“此後我就要代替將離,為那些新晉的師弟師妹授課了,說不定還能順便勾搭一個漂亮師妹呢。”
“最好。”
陸臨冷冷地扔下這麼一句話,不由分說拉著我立刻遠離了紀乾樓,好像再晚上一陣子我就是那被勾搭走的小師妹了。
最終陸臨停在了祭壇東方,此時我已經被埋沒在一群人之中,和那些人一同跟簡瑤將離道別,心裏卻還在想著如何跟陸臨講荒月之影的事情。
眼看著段西河帶著織歲山兩個最為得意的弟子踩上祥雲,不知了去向,吳策趁機對聚集在他身旁的弟子們教導說:“看到了麼,你們必須要非常努力,下一次段師傅帶走的弟子說不定就是你們。”
那些師兄師姐師弟師妹登時激動了起來,紛紛四散開來,大概是尋了什麼清淨地方去修習了。
陸臨和我則是優哉遊哉地回到了茅草屋,將那些菜肴重新溫了溫,開始大快朵頤。
我咬著竹筷思量許久,終於開了口:“陸臨,簡瑤師姐臨行前跟我講了她的身份,她是靈族人。”
“她想要荒月之影?”
陸臨的反應就是快,頭也沒抬就問了這麼直白的問題。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拐彎抹角的:“她的意思就是這樣,說荒月之影是靈族的神器,現如今天下妖魔肆虐,她想取回荒月之影造福世間。”
我將眼前的一盤菜扒拉來扒拉去,以借此來表達我糾結的心情,直到說完了我才呼出一口氣,夾起一筷子的菜放在嘴裏。
“她說的沒錯,這確實是靈族的使命,不過她究竟是不是靈族的人,她取荒月之影有什麼目的,這個事情我們還有待調查。”陸臨撂下竹筷,慢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花茶,小指勾出好看的弧度,“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到會在織歲山遇到靈族。”
聽起來他似乎也是相信簡瑤的話,但荒月之影的歸屬畢竟不是一個小問題,當初就是這東西引導我進入了靈道,萬一失去了它,我的全部力量會不會在一瞬間消失掉?
這也是我沒有果斷地把荒月之影交付給簡瑤的原因之一。
“陸臨,荒月之影這種東西對於靈族至關重要,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吃飽喝足之後,我也撂下了竹筷,盯緊了陸臨的眼眸——若是他有一絲一毫的隱瞞,我想我會從那細微的眼神裏麵發現的。
好在他的眼底沒有一絲波紋,如同一片深沉的湖水,他的話語也是那麼波瀾不驚:“那是我預支的獎賞。”
獎賞就獎賞唄,怎麼還會有預支一說?
“看來你上邊的人挺厲害的啊,還沒開始幹活呢就預支了獎賞?”我抬了抬眉,故意站在凳子上敲了敲陸臨的額頭,好造成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勢,“坦白從寬!說!那是什麼人!”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輕輕一擰,我那可憐的胳膊便是如同麻花一般扭曲,好在陸臨掌握著力度,這才不至於傷到我。
“還問麼?”
哼,別以為在強權之下我就能屈服!
“當然要問了,這段時間以來我對你根本不了解,我所知道的不過是一個陸臨的名字,至於你的真實身份,你上邊的人……我全都不知道。”
一直以來縈繞在心底的事情,總算是在這時候全部說了出來,我就像是卸去了重重的負擔,此刻一身輕鬆。
如此優秀的一個人,他上麵的人,定然是一個大人物。
陸臨寵溺地看著我,那一雙眸子含情脈脈,看得我整顆心都要融化了。他緩緩地湊過來,鼻尖甚至要碰到我的鼻尖了,好像這樣他就能夠把身後隱藏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告訴我似的。
然而他說:“有時候知道的越多,你就越是危險。所以你現在隻要知道我一切都是為你好,就可以了。”
我可以相信你麼?
怕自己淪陷在那個目光裏,我慌忙把臉別開不去看他,但轉念一想,我不去相信他還可以去相信誰?
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回身過去躺在柔軟的床榻上,無奈地合上了眼眸。
“陸臨,跟著你的時候,我不想自己太累。”
若是這樣,我想我會離開你的。
因為我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在我身邊,而我知道他不會離開的那麼一個人,因為我已經丟失了太多,我不能再容忍丟失什麼……
尤其,是你。
若是非要失去,我寧願自己親手斬斷這段情緣。
他挽起袖子將那些碟子收拾好,轉而在我鼻尖上輕輕刮了兩下:“我也不想讓你太累,等我徹底解決那件事情之後,一定會告訴你的。在此之前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安安靜靜地在我身邊。”
“我答應你。”
也相信你。
所以我想要和你走下去。
“陸臨,有時候我會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像是某些畫麵和曾經有所重疊。比如看著你吹竹笛的時候,會出現一些畫麵。你有沒有……在茫茫大雪裏吹著竹笛,守望著什麼?”
意識空間裏那一幕再一次浮現在腦海,像是曾經記憶的再度出現,千百年之前,我是不是也那麼看著陸臨,懷著那麼一點點的辛酸?
陸臨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說:“守望過你啊。”
我一時啞口無言。
陸臨似乎想起了什麼,格外正經地把我拽起來讓我看著他,非常認真地強調說:“那個荒月之影,準確的說是我向他討要的,然而因為要這個東西,我必須要付出代價……至於代價是什麼,你可以不用知道,都由我負責。”
我已經明白,不管我怎麼挖空心思去問,他都不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