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個等待臨幸的小妾似的,高高興興地鋪好床榻,哼著不知名的曲調調好茶,用自己生疏的手法做上一些魚糕,滿心歡喜地等待著陸臨的到來。
還在照看那些魚糕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不用想一定是陸臨,於是我拿著木鏟子兀自走了過去,準備跟他宣揚一下這些日子以來向簡瑤學習的成果。
哪知他看到我的瞬間立刻愣住了,我沒有覺察到什麼,便是上去給了他一個擁抱,可還沒抱完手上的木鏟子立刻被搶了過去。
下一個瞬間,陸臨狠狠地把它摔在了地上!
可憐的木鏟子就這麼斷成兩截,我正欲上去將它撿起來,陸臨卻一腳將那兩截木頭踢開:“這些日子你把我支開就是為了學這個?你是寧小欒,會調製茶水就好了,不需要學這些東西!”
他怎麼了?難道一個正常的女子不應該為自己心愛的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麼?雖說我這張臉不足以上得廳堂,但總得學會一些吃食的做法……這也不對?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陸臨將斷了的木鏟子扔向窗外,那果斷的動作讓我很是心寒。
這種時候,難道他不應該心懷感動和我一同享用美餐麼?為何他非要如此,把我的木鏟子都扔掉,把我整顆心都丟在冰天雪地裏。
陸臨,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這時候陸臨忽而換了一種語氣,非常輕柔地扶著我坐下來,眼眸裏像是盛滿了多情的雨水:“方才我激動了,但你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
“那我應該是什麼樣子的?或者說,你認識的我,是什麼樣子的?”
我已經搞不清楚了,自從沈笑出現,他的一些行為就變得非常古怪,好像沈笑這個人真的和他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一樣。
若真是我不好,陸臨為我提一些要求我都可以接受,都可以一條一條地去改,就像他說的我不夠優秀,我就在努力變得優秀,可是他……
“我所認識的你,淩駕於所有的勢力之上,你坐擁高位,殺伐決斷,而不是一個在這裏為了取悅情郎挽袖下廚的小女子!”
很可惜,我不認識那樣的自己。
但我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這和沈笑,有沒有關係?”
“和她有什麼關係?”
陸臨十分幹脆地回答。
這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雖說我現在一無所有,既沒有高位又不夠優秀,但總有一天,我想我會成為他印象中的那個我。
不知為何,去把那些半生不熟的魚糕收拾起來的時候,腦海之中忽而閃過一個熟悉的影子,那人身披白色鱗甲,威風凜凜卻又不失秀氣。
她的名字,叫做蘆笙。
待我將那複雜的心情平複,陸臨已經倒在床榻上睡著了。這些日子以來我所看到的他從來都是非常輕鬆,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這麼累。
或者說他的累,從來都不會展現在別人的麵前。
驕傲如他,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永遠都是最好的樣子。
指尖輕撫上那堅毅的臉龐,帶著某些心疼緩緩滑過他的眉梢,就連處於睡夢之中的時候,他也是深鎖著眉頭的。
冷不丁地,手腕被他死死抓住,那麼那麼用力,指甲幾乎要刺進我的皮膚裏麵,我吃痛想要甩開,卻聽到極輕極輕的話語。
“不要、不要走……”
他像個孩子一般扯了一下我的袖角,如此,那弟子服便是從肩膀上滑落,站在月光之下的我已經衣衫不整。
情急之下我隻能輕輕摩挲他的臉頰,像是在觸碰一副水墨畫,小心翼翼地安撫道:“我不會走的,不會的……你知道我是誰麼?”
這個問題是忽然之間跳進我腦海裏麵的,很想知道他是否清楚,我隻是寧小欒,而非沈笑,更不是他臆想中的某個人。
粗糲的指尖緊緊扣著我的手臂,夢囈般的,陸臨緊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喃喃道:“你是寧小欒……”
很好,知道我是寧小欒,就很好。
我扯了扯衣衫,小心翼翼地為他蓋好被褥,這才能夠安穩地躺在他的身旁,在這個過程中陸臨一直沒有放開我的手臂。
直至次日清晨。
很稀罕的,我醒來的時候,陸臨居然還躺在我的身邊,那雙如玉一般的手還在抓著我的小臂。
我翻了個身,無奈的是,陸臨也緊跟著翻了個身,我整個人都被他攬在懷中。很溫暖的感覺,可是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去排練劍舞麼?
“陸臨?”
我試著叫了他一聲 ,經過了這麼一番折騰,他應該早就醒了。
可他偏偏不說話,我隻好偏過頭去看著他,這樣就造成了我的身體像擰麻花一般扭曲,然而視野裏剛剛有了他的那張臉,額頭上立刻被印下了一個吻。
“明天段師傅就要來了,你不抓緊時間出去排練一下?”
“先休息,這幾天太累了。”
我艱難地把手抽出來,左手臂被他握了一晚上,一些印痕清晰可見,我使勁甩了甩麻木的手臂,與此同時,那些痕跡也被陸臨發現了。
“你的手怎麼了?”
我又甩了一下手臂,直到感覺血液重新充盈了血管,才抱怨道:“某人抓著我的手睡了一晚上,還跟沒事似的問我?”
陸臨啞然失笑:“行,算我錯了。”
“知錯就好。”
我瞥了他一眼,轉而開始飛速地穿好衣裳,就在係帶子的時候衣袖忽而被扯了一下。登時一陣涼風吹過,我已經感覺到了肩膀上的寒冷。
“別鬧!我們又不是夫妻!”
在這確切地提醒之下,陸臨停了手,猝不及防地,一個溫暖的擁抱襲擊了我,那雙手環繞在我腰際,指尖落在了我的腕骨上。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總有一天會是的,給我一些時間。”
“我等著。”
話音剛落,“撲棱棱”的聲響立刻縈繞在耳畔,視野所落之處,是一隻青鳥正在拍打翅膀,想要從窗子那邊進來。
陸臨總算是放開了我,披衣過去將那隻青鳥放了進來,拆開它腳丫上麵掛著的信件瞧了瞧。
“怎麼了?”
我把被弄亂的衣帶重新係好,不緊不慢地穿上了靴子。
“師姐打算在劍舞之前加上一個環節,讓我和紀乾樓設計一下對打,當然是那種花拳繡腿,並不是來真格的。”
哦天,這兩個人要是來真格的,那該是多麼慘烈的場麵,我簡直腦補不出來。
對於此事,我隻能撫慰一下陸臨,順便把自己那不平靜的心情也撫慰了:“她可能覺得你們兩個都比較優秀吧,把你們放在前麵,也可以顯示織歲山的水平。”
“現在走吧,去會會紀乾樓。”
“好。”
我迅速地梳妝完畢,想這段時間以來紀乾樓其實都挺安分的,我在那裏看著陸臨他們排練,紀乾樓也沒有找他的事。如此說來,或許他們的對戰也就是花拳繡腿,我也用不著擔心什麼。
可總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揉了揉太陽穴,緊跟在陸臨身後去吃早餐,隨後懷著滿心的忐忑去見了紀乾樓。
尋仙殿裏,簡瑤和諸多師兄師姐都在。紀乾樓正在擦拭他的那把扇子,而陸臨所用的是照月劍。一把扇子對戰一把劍,從氣勢上就弱了許多。
這是我沒有領略折命扇的威力之前的一些想法,後來我才知道,這時候的我,是多麼的幼稚。
紀乾樓手執折扇對著陸臨行了個江湖之禮,陸臨自然也不例外,帶著劍抱抱拳,算是一個友好的開始。
然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考慮到這隻是個表演性質的對戰,兩個人采用的是回合製,紀乾樓身為師兄,居然還讓了陸臨一手,要他先出招。
陸臨單手挽劍花,白色的光芒切斷了暖融融的陽光,帶著凜冽的殺氣直指紀乾樓的胸膛。紀乾樓毫不退讓,拿折命扇那麼一擋,瞬間我看到陸臨的手臂被震了一下,紀乾樓隻是輕輕一挑,便把照月劍挑開了。
陸臨刺得狠,紀乾樓的動作卻是極輕,四兩撥千斤,不過如此。
接下來紀乾樓出招,那把折扇“嘩”的一下全部打開,空白扇葉呈現在眾人麵前。他不知使了個什麼招數,扇葉之間冒出來無數暗器,“刷刷刷”全都朝著陸臨飛過去!
而且它們不是朝著一個方向,東西南北,簡直要把陸臨包圍了!
我指尖發緊,正準備上前為陸臨使出來“銀甲披身”這個防禦招式,陸臨卻已經以閃電般的速度出手了。
照月劍在空中飛舞,一道道的白色光芒從眾人眼中閃過,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陸臨已經將那些暗器悉數握在手裏。再輕輕一丟,所有的暗器都歸還給了紀乾樓。
陸臨就是陸臨!
但紀乾樓也不是吃素的,他騰空而起,扇葉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便是將那些暗器全部折斷了。“嘩啦啦”,那些小玩意兒像是折了翼的鳥兒,紛紛墜落在地。
恰恰在這個時候,照月劍在陸臨的催動下,徑直刺向了紀乾樓的脖頸!
這兩個人居然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