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仙台上,幻相看著台下的弟子一一驗生,眉頭微皺。
這時候,側麵坐著的一個中年男子站了起來。他指著台下的一個女孩說:“這是我的小女,雲瑤。”
男子說罷,便示意那女孩走上台去。
亦舒想要攔住,幻相卻使了個眼色。亦舒隻好作罷。
女孩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嬌小可愛。眼神裏透著天真無邪。若不是這得體的舉止,倒真看不出是仙界弟子。
伏汐躲在石柱後麵,看著女孩輕盈的步伐,便道:“靈晗,你看著姑娘像不像以前的你?”
玉靈晗瞥了一眼伏汐,默不作聲。
見玉靈晗沒有理睬自己,伏汐便拉了拉赤窟,“洛檀,你看像不像?”
赤窟也隻是略微一笑。
“上仙,”男子回頭向幻相拱手道:“小女自幼修習法術,雖功力有限,但資質尚佳。”說完轉身看著女孩:“雲瑤,快見過墨菲上仙。”
幻相坐在台上,看著女孩畢恭畢敬的行了禮,他的心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
拂塵今日的地位大不如前。眼下能來拂塵拜師的,不過是些小門小派。這如果在以前,拂塵山可是絕對不會收留這樣師出無門的弟子。
但今時不同往日,以幻相如今的能力,能夠收留些弟子充實拂塵實力已實屬不易,更何況台下這個無名小派的掌門更是有意拉攏。
亦舒見狀,急忙走上台去,站在幻相的身邊耳語了幾句。
原來,台下的這個男子,正是靈山掌門雲撼然。靈山本是仙界無名小派,分管些尋常的瑣事,一向沒有機會來拂塵,更別說送弟子來拂塵修習。
看雲撼然的這些舉動,便不難看出,他卻不像尋常人一樣拜高踩低。
想到這裏,幻相便對雲撼然笑笑,轉而讓女孩起身。
“雲掌門的女兒,果然有幾分仙姿。”
雲撼然一聽幻相的這句話,便趁熱打鐵:“上仙謬讚,小女一心想入拂塵山修習,便日夜苦修,今日終得上仙另眼相待。隻是不知拂塵收徒的規矩……”
雲撼然的話,在座的人都聽得明白。
席間,一位頭發花白的男子站了起來,“雲掌門愛女心切也就罷了,隻是拂塵的規矩一向不在新進弟子中收首徒,雲掌門怕是有些心急了吧。”
幻相笑笑,對那頭發花白的男子道:“天仙道長所言不假,隻是拂塵千百年的規矩是死的,可我們總要生活下去,若是為了一條沒有生命的規矩而棄六界於不顧,豈不是枉為仙人?”
幻相的這番話,讓在座的人詫異。
拂塵的規矩,在仙界眾派中是最嚴厲的,也正因為如此,拂塵弟子的法術才被各門派弟子仰慕。如今,不過是幻相的一句話,便任意更改了千百年來的仙條,這傳出去,不知又有多少人會對拂塵另眼相看。
“上仙所言極是!”雲撼然拱手道:“今日的拂塵已曆經百年摧殘,如今重振基業,那些繁重的條文便該有所取舍,上仙此舉正是為拂塵前途所慮。”
天仙道長剛想說什麼,卻被幻相打斷:“道長,我記得道長有位弟子也曾在拂塵修習,不知現下……”
天仙道人笑了:“上仙好記性,我確有個徒兒曾在拂塵修習,隻是六界大亂之時僥幸不在拂塵山,才逃過一劫。”
幻相其實並不知道天笑道長有這麼個徒弟,隻不過隨口一說岔開話題。卻沒想到又牽扯出另一件事情來。
天仙道長所說的那個弟子,便是當年的青明。那時六界大戰,胥臾等人被屠天所殺,青明憑借自己的機靈古怪僥幸逃脫,免於一死。回到天池後,便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隻是說到青明現在的狀況,天仙道人卻有意回避躲閃。
幻相察覺,便道:“青明現下可有修習?”
天仙道人有些尷尬的杵著,左顧右盼。
雲撼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置一詞的笑笑,轉身坐了下來。
見周圍沒有人為自己打圓場,天仙道人隻好說了實話。
原來,青明回到天池之後,便整日沉浸在拂塵滅門的事情中,也沒有心思去修習法術,天池大弟子的位子也很快被替換下來。
近來她得知拂塵要重新招徒,更是求著天仙道人帶她一同來拂塵,奈何那天仙道人是個勢力的人,並不想與如今的拂塵山有任何瓜葛。
可是這些實情,天仙道人並未實說,隻謊稱青明病重不宜入拂塵修煉。
幻相看出天仙道人的意思,便沒有再問。
隻是躲在一旁的玉靈晗卻瞧得清楚。
“分明就是這老道不想讓弟子來拂塵山。”
伏汐聽到玉靈晗的話,不禁笑了:“這樣不是正好!你懶得看見青明,青明也不想看見你,大家相安無事,多好!”
就在這個時候,
台下一眾弟子突然亂哄哄的。
幻相低頭看去,卻見人群中一個白衣女子站在遠處。
“什麼人,敢擅闖拂塵山?”亦舒疾步走下台階,向人群中走去。
那女子卻笑笑:“拂塵山的大事,怎麼連我都不肯請了嗎?”
幻相起身看著台下的女子,不禁愣住了。
躲在一旁的玉靈晗本在仔細看著騷動的人群,突然,女子那熟悉的臉龐映在玉靈晗的視野中,她頓時驚住了。
“師父!”
玉靈晗小聲的說了一句。
這句話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疑惑,一絲驚奇,和一絲悲戚。
“靈晗你說什麼?”
伏汐看著目不轉睛的玉靈晗,心頭不禁一緊。
可玉靈晗來不及解釋,便朝人群飛奔而去。
她竭力的撥開擋在身前的弟子,跑到女子麵前。
“師父!”她一把抱住女子的胳膊,“你知道靈晗有多想你嗎?”
在場的人愣住了。
女子扯開玉靈晗的雙手:“丫頭,你師父是台上的那位,怎麼今日拜師還有人搶著拜我?當真稀罕。”
幻相的表情定格在那裏。他看著台下這個白衣飄飄言語輕薄的女子,思緒也有些飄忽。
女子把視線從玉靈晗那裏移開,輕步飛至集仙台上,落在幻相麵前。
“故人相見,墨菲上仙便是如此招待的嗎?”女子輕薄的言語讓在座的各位掌門不禁嘩然。
幻相看著她,嚴肅的表情緩和下來。
“今日拂塵收徒,本是仙界眾人的事情……”
幻相的話隻說了一半,其實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隻不過是想說,拂塵山的事情與這個女子無關。
“上仙這麼說就不對了。”女子輕蔑的一笑,轉而信步在台上走著,全然不顧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我與上仙是同門,更是在拂塵山的無風閣中一起居住了幾百年,上仙這話豈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周圍的人群開始議論紛紛。
有的說這拂塵山裏竟有如此汙穢不堪的事情,有的卻說這女子怕是來頭不小,更有的人拿著幻相打趣說這拂塵的仙條怕是要再改一改,將男女戀情從仙條禁令中解除。
幻相聽著,便覺尷尬。
他看著女子,“姑蘇,我念你是易水的幻影,不想殺你性命,若是識趣的話,還是離開的好!”
幻相這句話,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想當年,易水的事情在六界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今日幻相說這女子是易水的幻影,眾人才明白,這就是當年癡戀墨菲的那個非仙非人的異類。
“原來是她!”身旁的仙人開始議論。
玉靈晗站在人群中,看著與易水長得一模一樣的這個女子,沮喪的心情便瞬間占據內心。
伏汐看在眼裏,也略覺不忍。
女子看了一眼周圍異樣的眼光,轉而笑了。
“墨菲上仙,如今易水已經不在,拂塵的老人中便隻有你和我姑蘇兩人,拂塵山收徒,豈能有我不在的道理?”
幻相看了眼姑蘇,低頭沉思。
見這女子不願離去,周圍的人又頗多微詞,幻相隻好笑著說:“故人來訪,墨菲自然歡迎,如此便請自便吧。”說罷,便讓亦舒又加了位置。
但周圍的議論聲並沒有因為女子的留下而停止。
幻相和姑蘇聽著台下嘈雜的聲音,心中便各自盤算著自己的事情。
然而雲撼然在意的卻不是這些,他走上前去,拱手,“上仙,不知我這女兒……”
幻相還未來得及說話,天仙道人卻開口了。
“雲掌門真是死腦筋,這天下會法術的,如今並非隻有拂塵一派。我天池雖在仙界,卻也不似雲掌門這般著急將弟子送給他人。”
天仙道人的話句句都在諷刺拂塵。
眾弟子看在眼裏,便一個個的繃著臉,氣憤到極點。
就在這時候,台下一個丫頭突然跑到石階上,跪了下來。
“青明?”
伏汐瞪大眼睛看著台階上的那個姑娘。
“什麼?”玉靈晗也跟著看了過去。
隻見青明癡癡的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台上的幻相和天仙道人。
“哈哈哈,天仙道長的這句話莫不是說的早了些?”雲撼然看了眼台下的青明,輕蔑的笑笑。
天仙道人顧不得那麼多,氣衝衝的走到青明跟前。
“你這孽徒,不是說了讓你待在天池不許走動嗎?你怎麼……”
青明卻哭著拉住天仙道人的衣角,“師父,師父,我是拂塵弟子,徒兒不能離開拂塵……”
天笑道人有些惱羞成怒了,便飛起一腳把青明踢倒在地。
這一幕,讓在場的人驚住了。
玉靈晗和伏汐也被這一幕驚呆。
往日的青明何等的囂張,那時候她處處小瞧玉靈晗和莫離,如今看著天仙道人打罵她,玉靈晗心裏雖有些快意,但還是忍不住多出一絲憐憫來。
幻相看著天仙道人一腳踢在青明的身上,也覺心疼,便箭步飛至跟前。
“道長何必跟一個孩子置氣?”幻相俯身扶起青明。
青明突然麵露喜色:“謝尊上。”
天線道人看在眼裏,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了:“孽徒!”
說罷,便要越過幻相去打青明。可他的胳膊剛伸到空中,便覺得有人攔住了自己。
回頭看時,正是姑蘇狡黠的看著他。
“久聞天池派是修心之派,今日見天仙道長如此舉動,不知道的還以為道長初來拂塵山,有些水土不服了呢?”
姑蘇的這句話,讓在場的人忍俊不禁。
天仙道人察覺周圍的人都在嘲笑自己,便悻悻的站在一旁垂手而立,不再說話,更是連看都不願意看青明一眼。
青明小心的看了一眼天仙道人,見他並未看自己,就轉而對還想說:“尊上,弟子還可以回到拂塵山嗎?”
幻相的表情愣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天仙道人,轉而笑笑:“當然可以!”
“你!”天仙道人的話說到一半,卻被氣的再無言以對。
幻相看著青明,微微一笑,示意她回到台下的眾弟子中去。
青明會意,便照做。
“伏汐,你說尊上是不是太善良啊?怎麼連青明這樣的弟子也要呢?”玉靈晗對青明的敵意已經不是一天兩天,雖然對青明有一絲憐憫,但見幻相有意收她為徒,玉靈晗還是忍不住嘮叨了兩句。
伏汐看了眼玉靈晗那小性子的表情,不覺好笑。
集仙台重新恢複了平靜。
待新進弟子一一驗過三生石,亦舒便把名冊遞給了幻相。
幻相信手翻閱著。
可那雲撼然依舊不死心,“上仙,這首徒……”
幻相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他將視線從名冊上移開,抬眼看了看台下年幼的弟子。
又看了看麵容焦急的雲撼然,沉思了片刻。
驀地,幻相起身,將手中的名冊遞給亦舒,轉而看著台下。
“拂塵自開山立派以來已有千年,規矩該隨時事變遷。”
台下的弟子便開始議論起來。
幻相卻沒有理睬,繼續說道:“今日,拂塵曆經百年前的六界大亂後,第一次收徒,本該測試功力再做打算,但為了給眾人一個交代,給仙界一個安穩,我今日便在新進弟子中收徒一人。”
台下安靜了下來。
雲撼然忐忑不安的看著幻相,既著急,又欣喜。
幻相看著鴉雀無聲的集仙台,微微笑道:“雲瑤。”
雲瑤會意,便高興的走上台去。
台下的玉靈晗又開始犯起嘀咕,“尊上是拂塵上仙,哪裏能收了這樣一個無名小徒?何況沐風才是尊上的徒弟啊,尊上今日是怎麼了?”
“不許議論尊上。”站在前麵的亦舒小聲的朝玉靈晗說了一句。玉靈晗這才意識到自己話有些多了。
幻相看著雲瑤畢恭畢敬的在台前跪下,低頭微笑著。
他起身緩步走到玉瑤身邊,慢慢的攤開手掌,那掌心處便有一枚剔透的拂塵仙石顯現在眼前。
“首徒拂塵?”
伏汐驚叫出聲。
莫離不解,便問道:“什麼首徒拂塵?”
原來,幻相手中的這枚拂塵,與玉靈晗他們的並不一樣。在拂塵山中,首徒拂塵隻有一枚,擁有這枚拂塵仙石,便代表著是拂塵山未來的掌門。
雲瑤抬頭看著幻相手中的仙石,喜上眉梢。
她高興的伸手想要接過那枚仙石,幻相卻收手將仙石握在掌心。
周圍的人不禁都愣住了。
雲瑤跪在那裏,看著幻相嚴肅的表情。
雲撼然也愣住了,“上仙難道?”
幻相轉而笑了,低頭看著古靈精怪的雲瑤:“這枚拂塵仙石是沐風的,他近來病著,我便替他轉贈於你。”
這句話一出口,周圍的人便都目瞪口呆。
伏汐玉靈晗等人突然覺得鬆了口氣。
“我就知道,尊上怎麼可能丟棄沐風那樣好的徒弟……”玉靈晗高興的笑著。
可伏汐卻看著台上的雲瑤,微微搖搖頭,“隻是這丫頭卻也有幾分實力,有些可惜了。”
玉靈晗一聽這話,便惡狠狠的瞥了伏汐一眼。
伏汐察覺,低眉順眼的笑笑:“不可惜,遇到沐風,當然就不可惜。”
旁邊的赤窟和莫離看在眼裏,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集仙台上的氣氛更是詭異。
雲撼然本以為幻相會把首徒的位置傳給自己的女兒雲瑤,可幻相隻是收了雲瑤做沐風的弟子,雲撼然不禁覺得有些失落,但幻相的話已經說出口,當著眾掌門的麵,已經沒有了回轉的餘地。
而天仙道人,本是因為青明的事情有些氣急敗壞,卻有眼見著雲撼然的希望落空,不禁冷嘲熱諷了幾句。
幻相覺察出雲撼然的心思,便轉身來到雲撼然身邊。
“雲掌門,”
見幻相親自來到身邊與自己說話,雲撼然不禁有些激動,他慌忙的收起方才黯然的神色,勉強的笑笑,“上仙有話但說無妨。”
幻相也微微笑笑,看了眼跪在一旁的雲瑤,“雲瑤的資質確實不凡,隻是我已有了徒弟,不方便再收。況且我的徒兒沐風功力法術劍術都是百裏挑一的,若是有他做雲瑤的師父,我便安心。隻是不知雲掌門……”
雲撼然的心思,眾人皆知,但眼下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無可悔改的了,況且,任憑沐風是什麼人,隻要雲瑤依舊拜在拂塵掌門這條線上便可。想到這裏,雲撼然索性順水推舟讓幻相記個人情,“上仙深謀遠慮,承蒙上仙垂憐,以小女的資質,能收在上仙門下,撼然已經沒有遺憾了。”
幻相雖知道雲撼然心口不一,但還是相視一笑,彼此會意。
雲瑤看著手中的拂塵仙石,緩緩的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姑蘇突然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都說拂塵弟子天資聰穎身家清白,就連仙姿仙骨都是一等一的,今日這大好時機,我便也來挑個徒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