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幻相看著莫離,那表情異常嚴肅。
“伏汐他……”莫離的聲音壓得很低,“他去北漠尋找極北草了……”
幻相的表情突然冷卻下來,“他走了多久?”
“已經十多日。”玉靈晗想了想,仔細的回答著。
眾所周知,極北的荒漠,是流放仙界罪人的地方,便是尋常人去了那民不聊生之地,也沒有幾個能活著出來的。伏汐雖在仙界,略懂法術,但他的法術隻能防身,根本派不上用場。幻相的心被猛然的揪了起來。
他看著莫離,欲言又止。
“尊上,那極北草是搭救沐風的唯一仙草,若是取不到,沐風的性命怕就沒有了。”莫離的話並不是駭人聽聞,屠天的黯然銷魂掌唯有萬花門的百花丹可以醫治,幻相本以為萬花門已經滅門,卻不想還有莫離這個扭轉局勢的丫頭在,也算是稍有安慰。
可是想到伏汐那點微薄的法力,他還是有些擔憂。若是伏汐回不來,損失的就不止是伏汐一人。
“十日的功夫,若是禦劍,怕也該回來了,若是已經去了十幾日……”幻相心裏想著,越想越不對勁,便連忙撤了結界,帶著靈晗和莫離一起趕去北漠。
卻說,那日伏汐賭氣,獨自一人離開拂塵山後,便直奔北漠而去。
間斷著禦劍了幾日,才到達那片荒漠。可看到一望無際的絕壁殘桓時,伏汐已經沒有心思再繼續走下去了。
這北漠中,沒有人煙,隨便刨開一塊沙地,便是零散的白骨。那些骨頭早已風化空洞,遠遠看上去,就像是無盡的地獄一般。
伏汐舔了舔幹涸的嘴唇,那嘴唇便裂出一條口子來。
眼下,他已經回不了頭。莫離隻等著這味藥煉製百花丹,沐風還在病中纏綿,玉靈晗……
想到這裏,伏汐咧著嘴苦笑了一下,“隻怕靈晗還在幫洛檀挑水吧。”
他抬頭看著那片大漠,心中悠然的升起一絲孤獨。
在這個世界上,對於伏汐來說,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感,都已經蒼白無力。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為沐風尋解藥,更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生玉靈晗的氣,他最不明白的,其實隻是自己為何是這樣一個渺小的存在。
無法救治沐風,無力挽回玉靈晗,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價值究竟是什麼。
他緩緩的將嘴角微微降下,轉而走進了那片荒漠。
他的腳步剛踏進那片沙海,便覺得自己的墟鼎之中有什麼東西在翻湧,似乎要湧出一股子沸騰的腔血。
他捂住胸口,想要用法術遏製那難以忍受的痛苦,可剛一用力,這才發現,自己的法術已經沒有了。
伏汐慌了。
他用力運功,可自己的功力似乎被什麼東西遏製一般,絲毫不起作用。因為用力,墟鼎中更覺難受,一彎腰,便吐出一口鮮血來。
“我是不是要死了?”
伏汐想著,神誌便開始遊離起來。
恍惚之中,他看見遠處飄來一個妙齡女子,一襲白衣,一頭長發,飄渺婀娜。
“不對,這裏如何會有女子!”
他使勁的搖著腦袋,頓時,那情景便煙消雲散。
“原來是幻覺!”
伏汐從地上爬起,用體力遏製住隨時迸發的法術,這才覺得有些好轉。
他緩步走上前去。仔細的看著這片大漠。
隨處可見的白骨,不停的提醒著伏汐此地的危險和殘酷。伏汐一邊走著,一邊目不轉睛的看著周圍高低不平的斷壁殘垣。
這裏沒有植被,隻有瑣碎的石塊和啥子,石塊堆起來的地方,經過千百年的風化,早已融為一體,或堆成小山,或砌成石牆。
莫離所說的極北草,便生長在這石堆之中。
伏汐不想錯過任何一條石縫。他艱難的攀上斷壁殘垣,仔細的尋找著每一處角落。可即便他心細如發,卻還是一無所獲。
走了大半天,他的體力開始有些透支。
摸摸腰間的水袋,早已空空如也。
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抬頭看著遠處的石丘。
突然,他看見最高處的石丘上,有什麼東西在隨風搖曳著。
來不及多想,他提起衣衫掖在腰間,便疾步攀上那最高的丘陵。
一番波折,伏汐站在那山丘的頂端,看著那株纖細的極北草,欣喜慢慢的爬上心頭。
他緩緩的俯身,輕輕拽起那株草,小心的握在手心裏。便轉身從石丘上往下走。
可剛邁出去一步,卻隱約聽見一陣風聲呼嘯而來。
他抬頭看去,遠遠的,一個黃色的如牆一般的屏障極速駛來。那速度,用肉眼便瞧得清晰。
“旋風?”
伏汐記得,在來北漠之前,莫離曾說過,這極北的荒漠中,常有旋風吞噬沙丘,改變溝壑,甚至將石丘夷為平地。來北漠的人,大多都是被這黃沙埋在了底下。
已經沒有法力的伏汐,此刻正看著那疾馳而來的旋風,傻傻的愣著。
轉眼間,旋風裹著黃色的沙牆瞬間吞沒了眼前的一切景致。
伏汐眼前一黑,苦苦掙紮了一下,便沒了知覺。
恍惚中,他來到一處黑色景致裏。那裏滿是赤色的岩漿和黑色的崖壁。
杵在黑暗中的伏汐,腳步開始淩亂起來。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殿下何人?”
一個幽暗的聲音傳來,伏汐頓時停住腳步。他的眼睛還沒有適應好這昏暗的景致。
“看你衣著,倒不想尋常人。”
伏汐仔細辨認著方向,這才看清楚,說話的那人,正坐在殿上的石椅上,麵色沉默冷靜。可仔細一看,卻又覺得如此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我們是不是見過?”伏汐看著殿上的人。
那人卻笑了,“來了我赤焰島的人,沒有能活著出去的,毛孩子,你怎麼可能見過我?哈哈哈。”
原來,這人是赤焰君,這裏是赤焰島。
伏汐突然想起,百年之前,六界大亂之時,玉靈晗曾誤用神來筆放出了關在雲中閣的赤焰君。那時,胥臾等人攔住赤焰君,並在拂塵山大戰了一場。說起來,自己與赤焰君還是有些淵源的。
想到這裏,伏汐便微笑的走上前去。
“原來是赤焰君前輩,晚輩拂塵弟子伏汐見過前輩。”
赤焰君本是打算與這孩子攀談幾句,問問來由,好將他打入六界輪回,卻忽然聽到伏汐說自己是拂塵弟子,並且一口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頓時好奇起來。
“你是拂塵弟子?”赤焰君坐在榻上,俯身看著台下的伏汐。
伏汐收起拱著的手,微笑著:“正是。”
赤焰君仔細打量著台下這個謙謙小君子,轉而一笑:“想不到,胥臾老賊也能培養出你這樣知書達理的好徒兒,真是可惜了!”
伏汐原本微笑的表情突然怔住了,他看著赤焰君,“前輩為何說可惜?”
赤焰君笑笑,不說話。
“前輩不知,”伏汐自顧自的說著,“如今,這拂塵山已不是胥臾師尊當掌門了。”
赤焰君看著伏汐:“笑話,那胥臾是百年不死之身,怎會舍得將拂塵山拱手讓與他人?”
這話,不禁讓伏汐難住。他雖知道胥臾師尊的法力無邊,但這不死之身卻又何解。
正當伏汐想問什麼,那赤焰君又笑了,“毛孩子,你說如今的拂塵掌門不是胥臾,那是何人?”
伏汐一本正經的看著赤焰君,“當然是墨菲掌門啊!”
此語一出,赤焰君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就你這孩子,還想騙過我赤焰君?那莫非早已魂飛魄散,就連我赤焰君也無法將其引入六界輪回,他如何會進得了拂塵山當得上掌門人?!”
伏汐的表情愣住了,他完全聽不懂赤焰君的話。
“罷了!”赤焰君揮揮手,從榻上起身,“你既然想借墨菲的麵子逃過一死,且先說說你是如何來到這赤焰島的?”
伏汐回過神來,向赤焰君行了禮,這才將自己在北漠采摘極北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赤焰君一邊聽著,一邊仔細的想著其中的疑點。突然,他停住腳步,看著麵前的伏汐:“你說你的師兄被屠天所傷,要這極北草做解藥?”
伏汐點點頭,“是啊前輩,有什麼不妥嗎?”
赤焰君搖搖頭,一時也說不上來,便轉而問了些拂塵山中的事情。
卻說,幻相帶著玉靈晗和莫離來到北漠的時候,那陣旋風已經過去很久。幻相站在沙漠邊緣處,突然覺得哪裏不對,便用手中的觀微石,仔細的尋找伏汐。
“不好!”幻相的表情突然怔住了。
“怎麼了尊上?”玉靈晗聽到幻相的聲音,急忙跑過來。
幻相收起觀微石,“方才我感應到伏汐回到六界,便用觀微之術查看。”
“然後呢?”莫離也開始緊張起來。
幻相的眉頭微微皺著,“伏汐他已經在赤焰島了!”
赤焰島是六界輪回之所,無論人鬼魔仙,都要在赤焰島經過劫難才能轉世投胎。伏汐本是來荒漠,此刻卻出現在赤焰島,看來已是凶多吉少!
聽到赤焰島三個字,莫離的神情也開始急促起來。
而一邊的玉靈晗卻麵露喜色:“這麼說,伏汐還活著?”
幻相搖搖頭,“不,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