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裏的深淺,從來都不能左右現在,隻影響罷了。
麒瑤並不解玄武此話的含義,隻微微覺得這一番話甚是不對罷了。“我豈會是這樣想的?更何況,徹影他,對於謝芳筱而言才是故人,於我,不過是初識。”
玄武蹙眉看去,這話,她聽來竟是這樣的?
不等思索,一把拽住麒瑤的手腕,冷冷的目光始終遊離不開:“是麼?”
而後又朝背後的眾人道:“洛神堂這裏,不歡迎你們。”
玄武這話一出,他們哪裏還好意思逗留?
更何況看將才徹影的樣子,隻怕是問不出什麼來了。雲闌隻好吩咐賀喬山帶著兄弟們先行一步:“你們先去,我隨後就來。”
送走了他們,雲闌仍是緊張麒瑤。
麒瑤明顯感覺到那力度越發加重:“玄武,你,你先放開,我疼。”
玄武緊緊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麒瑤,但仿佛沒有得到什麼答案,隨手甩開。
麒瑤摸著泛紅的手腕,咬唇不語。
雲闌一時間很想此刻就把麒瑤帶走,可他知,這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他無從插手。
“你就是這樣待她的?哪又為何娶她?”雲闌一語,惹得他們二人皆是不滿。
玄武的不滿,是源於他對自己的情感的不明。
此前,他可以十分肯定,他愛的是那個千年之前的謝芳筱,那個溫柔的令他刻骨銘心記在腦海裏的姑娘。
可是就在結識了麒瑤之後,不知為何,芳筱的模樣越發的模糊,越發的看不清了。
甚至有時會覺得,芳筱也許就是這個樣子,和麒瑤一樣的。
有時候,他看著麒瑤,會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些,再近些。以至於,忘記了那個他曾深愛的女子。
直到夢裏聽見,芳筱在哭,在責怪他。埋怨他為何忘了自己,為何愛上了別的女子!
即使是自己的現世,也絕不可以。
可玄武卻又控製不了,喜愛和拒絕,交替出現。
麒瑤僅是芳筱的現世,僅是她的替代。可卻又完全的不同。
“與你無關。”思前想後了半日,終於冒了一句冷不防的話拋給雲闌。
雲闌一度有些心酸,為麒瑤感到不值。但覺這畢竟已是她的家事,即便插手,也於事無補,反而隻會令她為難罷了。
故而隻得向麒瑤告辭。
麒瑤一麵看向玄武,一時想著。
今天算是有些收獲,算是明白,她的雲闌哥哥,的確不是真的故意針鋒相對,仍是擔心她的。
算是明白,在玄武的心裏,她果真是不如謝芳筱的,但這,又當如何?
那謝芳筱畢竟是已經故去的人,自己再如何計較,都是既比不過,也沒有意義。
還好這一生很長,長到她不怕會有下一世來霸占她的心心念念的夫君。
既然如此,等又何妨?
“玄武,如果你忘不了,就不要忘了吧。忘了的話,就沒有人記住她了。”麒瑤忽生憐憫,不是對於芳筱的,是玄武。
就好像,一定要她忘記某個人的話,肯定是很傷心的。聽說時間可以衝淡一切,隻要自己還是他的妻子,又何愁等不到隻愛她的時刻?
也是由於剛才徹影的表現過於激烈導致,情愛什麼的,麒瑤雖不是十分的了解,可心痛卻很實在的表達了。
玄武沒想到她會這樣豁然開朗,通情達理。遲疑了一番:“你這樣認為?”
麒瑤點頭,無奈視之:“玄武,非我所以為,是你欲罷不能而已的。”麒瑤不過是給了他一個更好的借口懷念從前,而不是真正的接納。
故而心情沉重,極為不自在。
可玄武已然沉浸在起初的猶豫不決之中,心裏不甚惶恐。
將麒瑤送回屋內,自己並不能好好安心待著。
夜晚之時,玄武出了房間,去找徹影。
徹影的屋子裏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看一推門方知,徹影竟沒有好好休息,而是坐在了窗前。賞月?還是懷舊?
“好些了麼?”玄武的突然到來,徹影一急,直接從窗前跳下。
“主人。”徹影想不到這麼晚,主人竟還會來找他。
“這麼晚,怎麼不歇著?”玄武點亮了蠟燭,屋子裏瞬間亮了起來。
仔細一看,果然還是一樣,空蕩蕩的。和他的心一樣。
徹影陪著玄武坐下閑聊,倒了杯酒:“主人,您這麼晚,怎麼沒有陪著麒瑤公主?”
玄武略過那杯中的酒,舉杯尚未飲:“徹影,你果然還是沒有完全忘記從前的事情?”
徹影愣在那裏,舉杯不飲。
玄武昂首一飲而盡,又續了一杯。
“我就想找個人說說話。我知道,別人不如你懂我。”玄武看去,眼裏閃爍著迷茫,不解,和歉疚。
徹影定神道:“主人但說無妨。”
千百年來,主人很少和他聊些深的話題,更是很少這麼晚的前來。縱然在他們眼中,晝夜無需介懷。
玄武又一飲而盡了一杯:“徹影,你說,我究竟有多愛芳筱呢?”
對於謝芳筱,他們的了解,其實相差不多。
千年以前,可不就是他在參與,親眼見證了那一番心酸透著苦澀的味道的回憶之情。
玄武來找他的目的,顯而易見。
徹影微起的笑意,極不明顯:“主人,您這個問題不是很奇怪麼?”
玄武便知他會這樣不明不白的回答:“我的意思,你明白。
我記得,千年前,我最愛的那個女人,是她。
她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人,很獨特,用凡人的話就是,一見傾心。除了她,我以為,我不會再愛上其他任何人。”
徹影聽的認真,問道:“嗯,這個我知曉。”
玄武接著敘述心裏的疑惑:“可是,可是當我和麒瑤越走越近的時候,我甚至忘了,快忘了芳筱的樣子。
怕隻怕終有一日,我會徹底忘記了她,忘記她在我心裏,曾經是多麼的重要!”
玄武的話,其實很矛盾,徹影聽得出來。
隻是玄武身在局中,並不能看得很清楚罷了。
徹影替他續酒:“主人,可是,你們是夫妻,況且當日會前去尋找麒瑤公主,也是因為她是芳筱的現世……”
恰恰是現世一詞,玄武仍是蹙眉不展:“可,芳筱未必喜歡。
我夢見芳筱並不喜歡麒瑤和我走近。我擔心,我會因為麒瑤,徹底忘記芳筱的心思,是越來越明顯了。”
徹影倒酒的手,停在那裏,隻抬眼去看:“主人,您把話說清楚些,您自己能明白您的意思麼?”
玄武的話,有些繞了。
一個男人,能夠如此去袒露心聲,想必是煩神過度而無處可訴了。
徹影理解,故而也是坦率。
玄武深思了許久,舉杯,放下。
“不能愛上別的女人,替代了芳筱在我心中的位置。”玄武最終還是給了一個結論。
可這個結論在徹影看來,恰恰是因為太愛麒瑤的緣故。
“主人,隻怕您的心思,早就不是千年前那樣了。”徹影一語,令玄武極為不滿。
可徹影還能多說什麼,能夠說明白什麼呢?不能,一個強者,豈會輕易透露他的弱點,那最柔弱的一麵,不是給同性的人瞧的。
隻怕此刻,玄武隻是當他是一個不會言語的人。
玄武的眼神寒光一閃,驟然消失。
“你歇息吧。”站起,俯視了一眼,便抬腳走了。
回了玄武閣,看麒瑤仍在沉睡。
走了過去,坐在床邊,抬起一手輕輕撫著她的臉頰。
帶著深情的眉眼,始終不離。嘴角也不知何時起了一道弧度,許久未變。
忽而,她一個翻身,握住了玄武的手:“爹爹……”動了動紅唇,抿了抿,又鬆開。
玄武不禁一笑,令她鬆開了自己。掩好被褥,回了自己的床榻上。
第二日,麒瑤偷偷找了徹影。
“徹影?”一推門,吃了一驚,這空蕩蕩的,可不像是久住之居。
徹影突然從房梁之上躍下,直直的盯著麒瑤。
麒瑤倒沒有被嚇著,隻是看著他的眼神,略微迷蒙。
“徹影,你為什麼就隻和玄武說話呢呢?”嚐試的問了一問,不過徹影一轉身,沒有答複。這樣看來,麒瑤是無法追問的。
但她不懈,將他拉回:“我不和你講身份,不講情義,隻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徹影從下而上的看去,並沒有再動。
麒瑤隻當他默認了:“徹影……”話未問出,“啊……”被玄武一把拉了過去。
“跟我來。”不由分說,沒給麒瑤反應的時間。
麒瑤回首,都來不及瞧瞧徹影的表情,便已出了這裏。
有些不甘心,差點就可以問出來了呢。
“你怎麼去找他了?”玄武並沒有放手,停下問她。
麒瑤昂著腦袋,聚了一分笑意:“我就好奇而已,可不是為了他們……”
此地無銀三百兩,玄武對她這麼不掩飾的直接,可真是無話可說了。
“我不想再重複了,以後不要去找他了。”玄武繼續前行,無意這路過的風景。
麒瑤噘嘴,反抗卻無效。
“我要出門辦事,具體何時回來暫且不知,你記得待在這裏,不要隨便出去。”玄武將她帶去正廳,一臉正經。
又朝底下吩咐:“我不在的日子,你們聽憑夫人的安排即可,其他要事交給箬巫。”
“是!”
麒瑤始料未及,一臉疑惑的看去,滿臉寫著“為什麼”。
可玄武不待解釋,又將她拉走。
“為什麼不帶我?”麒瑤嘟囔著,很是不滿。
玄武低眉看了一眼:“你覺得,你的身份,方便出去?”
麒瑤一怔,停在原地。
是啊,住在這裏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天庭的小公主了。
如果他們成親一事被揭發,後果尚未可知。
“別怕,好好待在這裏,等我回來。”玄武將她攬了入懷,隨即分開。
居安不思危,危之將近。